《一千零一个》喜耳

6、第六节

　　（六）
　　现在是盛夏，我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一路顺着热风到达迪福宫。阴凉的宫殿让人浑身舒畅，我拿手贴了贴被太阳晒得滚烫的书面，绕过空旷的正殿直奔里殿。果然陛下正懒洋洋地席地而坐，半个身子撑在矮桌上，单手支头翻着一本羊皮书卷。
　　陛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掠过我手中抱着的书，一副了然的样子，拍了拍身边的木地板。
　　我慢慢吞吞坐过去，见他仍旧自顾自地看着书，并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于是出声询问：“陛下……”
　　“嘘……”陛下很随意地伸出食指点住我嘴唇，示意我不要说话。唇上亮亮的触感与我现在的体温对比十分鲜明，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嘴唇上流，烧得我嘴唇火辣辣的。按了会，陛下拿开手，翻了一页，忽然转过头看我，眼角有零碎的懒散，眉眼弯了弯，又转过去，一声轻笑溢出。
　　没错，我脸红了……
　　“陛、陛下……”我咽了咽唾沫，“您现在很忙的话，那佐伊晚些再来找您吧。”
　　“嗯？”陛下似乎看得很专心，过了会才明白过来我说的话，“嗯，不用，就在这等会吧。”随后又补充道：“一会有你最爱吃的冰杨梅。”
　　我一喜，当机立断应下来：“好的陛下！”耳边又传来一声轻笑，坐在陛下旁边，我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他抖动的胸膛，于是脸又红了红。没办法，炎炎夏日里谁能招架得住冰镇杨梅的诱惑呢？
　　说话间，殿外一惊走进两个端着冰杨梅的宫侍，将杨梅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见我久久没动静，陛下扫了我一眼，说：“吃吧。”
　　得到陛下的首肯，我开心地拈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感觉几乎是立刻从口腔扩散至全身，吃得我浑身舒畅，真是太棒了！
　　陛下拿起羽毛笔开始在树上批阅，认真的样子有着说不出的美感。我吃一颗又看一眼他，舒适又养眼。
　　“怎么？”陛下忽然抬眼，目光与我相接，我差点脱口而出说出真实的想法，不过幸好被我及时地卡住，然后机智的变成：“杨梅很好吃啊，陛下您不吃吗？”
　　“你看我有空吗？”陛下反问，后又吹头继续批阅。
　　“也是哦。”我点点头，心说过关，但接着便被陛下换换吐出的一句话震住。陛下淡淡地，随意地说：“你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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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动神游，脑中生出历代君王和妃子你侬我侬的画面。
　　见我迟迟没有动静，陛下看过来：“怎么？”
　　我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陛下，这、嗯……这恐怕，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陛下皱了皱眉，“做臣子的侍奉君王，于哪条理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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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哦，我想太多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是。”
　　为前几颗的时候我还不大习惯，总觉得别扭，手指偶尔还会触到陛下温热的嘴唇，搞得我心跳加速又加速，但陛下并没什么表示，于是我便学着坦然处之，果然习惯之后就顺畅无比了。

　　杨梅很快就被我吃完了，我百无聊赖地摊开书放到地上。难得看到陛下那么认真地做什么事，我是在我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打扰，现在就走，有感觉有点像个白眼狼，不大厚道，于是只好借看书打发时间。
　　陛下往旁边挪了挪，说：“放在桌子上吧，脖子会痛。”
　　我连忙感激地道谢，却遭一顿白眼，静下来后忽然觉得气氛挺尴尬。踌躇间随意拉了个自认为陛下很感兴趣的话题，“陛下……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嗯？”陛下顿了会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戴安娜啊，宫医说再调养几天就好了。”回答得很是敷衍。
　　“哦……这样啊。”我翻了页手中的书，又装作无意间想到一样，说：“啊，对了陛下，戴安娜人很好呢，她是您以后的王后。”
　　没听到陛下回话，有的只是越来越压抑的空气，我不由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吐气吸气。
　　“哦？”
　　许久之后，陛下像是想起要回答才应了声，我松了口气，因为陛下的声音向上扬了个调，表示他很感兴趣。我心里有点复杂，一边开心一边难过，纠结了半天正准备再接再厉时，话头却被陛下截去。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我侧过头看陛下，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羊皮书卷，但他停顿的手却表明他正等着我的回答。
　　我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我的动作，于是又“嗯”了声。
　　“这样啊……”陛下弯了弯嘴唇，“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又继续提笔批阅，“知道我所有会经历的事？”
　　“也不全是，陛下，不过大致方向错不了。”我看了看他神色正常，于是回答。
　　“知道这次我会亲征，知道我会受伤，知道我会遇上戴安娜，知道我会爱上她，知道以后我会和她成婚生子、百年好合，是吗？”陛下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一边批阅一边问，口气很是随意。
　　我还是被他最后两个假设问愣住了。从前我一直不肯细想陛下的未来，因为我知道我会受不了，受不了他以后是跟别人在一起的，我不敢想。但如今，这个我不得不正视的问题终于还是被提到眼前了。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未来里，没有我。
　　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喜欢哪种书偏爱哪种羽毛笔，哪个时间段喜欢看奏书，哪个时间段会午睡，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通常会去哪儿逛……我知道他所有的习惯，清楚他的脾气，了解他的性格。我知道他生气的时候喜欢笑，越是濒临爆发越温柔。我知道他算计人的时候喜欢用指骨敲桌子，接别人的话喜欢说“是吗”“这样啊”“哦”，从来都是掌握一切的口气。
　　反正，我喜欢的样子他都有，他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我回过神，“嗯”了一声。
　　“哦……于是你也就无动于衷，坐等其成？”陛下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想反驳，但事实确实是这样。我想说点比如“我其实一直在担心你”之类的话，但发现根本没有必要，于是又“嗯”了声。守他到君临天下后，我就可以功成身退。老是这么处着又得不到他，实在叫人难过上火。离开陛下，我大约也能活得更长久些，虽然这前提是我会痛上几年。
　　“佐伊，你真行。”
　　听了这话我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陛下，却对上他的脸。他眉眼间蕴着笑，神色温柔，身子渐渐贴向我。我一惊，看着越来越近的他的脸下意识的向后仰身子，但他也跟着我的动作越来越靠近我。
　　对，他温柔的语气和样子以及他现在的一系列动作告诉我，他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因为我知道他会出事却没告诉他？没有阻止他？没有帮他？或者说被我知道他的今后很不舒服？很不开心？换做是我我会更不高兴吧。我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跟陛下说这些……
　　我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陛下越来越接近，我从开始的手掌撑地到现在手肘撑地，在这么下去我绝对会以平躺的姿势和陛下对视的……
　　我连忙打住脑中的想法，结结巴巴地开口阻止：“陛、陛下，您、您别这样……”
　　陛下神色愈发温柔，一手撑在我腰侧的地板上，一手挑起我下巴，勾起嘴角问：“别哪样？”俯身下来，稳住我双唇，轻声问：“这样？”
　　他的鼻息他的眉眼就在眼前，我瞪大的眼睛看着他，完全忘了应该反抗或是其他什么。他看着我瞪大的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我嘴唇，又轻轻咬了下，笑得很无害：“这样？”然后在我唇间辗转流连，细细亲吮。我只知道嘴唇上一直有温热湿润的触感，脑袋一片空白。
　　大概是亲够了，陛下抬脸和我对视，看我发愣，弯了弯眉眼。他这并不是真正的笑，而是濒临爆发的前兆。我咽了咽唾沫，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全然忘了那儿刚刚才被他“洗礼”过。我呼吸不大稳当，想叫他，还没开口，就见他眸子一沉，原来抬着我下巴的手骤然松开，转而搂住我后颈，欺身上来，紧紧贴着我，轻笑一声问：“或者，是这样？”然后再度封住我欲开口说话的嘴。
　　这一次不大一样，我清楚地感觉到那条温湿的舌头只在我两瓣唇上做了片刻停留，然后撬开我牙关，长驱直入。他细细品膜，像是要探究我口腔的结构，柔软的唇舌极具占有欲，一寸一寸吸吮，一寸一寸深入，最后落到我上腔，仅仅是用舌尖轻轻触了几下，我就觉得奇痒无比，下意识抬起舌头去舔舐，却正好碰到他舌头，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唇齿纠缠，耳鬓厮磨。
　　我脑袋里装了一锅热粥，火辣辣黏糊糊的没办法分辨时间，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告诉我，我快断气了。整个过程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恰好遇上暴风雨，难以形容。我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没力气，就在我快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手肘滑落那一刻，陛下即使撤军，将我往上一带，最后的姿势便成了他跌在地板上，我跌在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