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二章(1) ...
-
晨光潜入闺阁,我早已梳洗好了,唤着玉卮,没人应。便活动了一下肩膀,伸了个懒腰,听得窗外传来泼水洒水之声,自个儿着了青衣穿戴好靴子,便推开门瞧着是何事。
门外絮絮飞扬的桃花像一层雾帘,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激情,只剩下淡淡的韵味和香香的气息,仿佛心中添了几丝闲愁。从阁内往园子栅栏桃花望去,帘下的玉卮的身影,像往日里晨起叽叽喳喳落于树杈的百灵鸟,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笑意如忘川河上飘来的盏盏灯火,倒恰似春水碧如天的河面上有落花点点。
原来是玉卮向母后去要了活水来灌溉这半边枝桠已秃的桃花根。我瞧了眼玉卮浇水桶里剩的活水,琢磨着她是从哪个方位开始。如此区区浇了两棵桃树,而这一整片桃花阵虽不如姑灌一片梨花从纵横左右,但少说也有十几亩地,依她这个和蜗牛比速度可能都慢一截的状况,只怕是赶不上中午的喜宴了。
本想着若是留她一人在这园子里浇桃花,我自个儿拿了喜帖上的地图寻得主殿便也不是难事。可是转念一琢磨,这酒桌上的觥筹交错我遇到的也是少而少之,当年做小鸠时也不是什么常去酒宴之人,再加上这几百年来一直独居在这园子里,更是世外之人。
虽说玉卮脑袋不甚灵光,但时不时也外出受大姐教导些规矩礼数 ,我此番带着她看来还是必不可少,便唤做她放下手中活水,待我晚上回来之后再浇也罢。
妖族宫殿里似乎也无赤色,我心道正好,也省的这斗笠压着脖子生疼生疼。
没了眼眸前的遮挡,加上今日系在玉卮身上的一个妖人引,这路途也算是行的一路顺畅。
白昼的晴空里昭示今儿确实是个良辰吉日,这日子时辰,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是那极爱五行八卦的大姐挑的时辰,看来,大哥这日子,和大姐还有着一分关系,倒也不是匆忙之中胡乱决定的。
本念着在入宴之前逛逛这好久不见的妖族殿宇,哪知玉卮似是一出门便忘了我昨晚的交代。一路上行云流水,顺花扶柳,这离喜宴尚有两三个时辰之时便被带入主会场。
我抚了抚额头,也不知如何去训那玉卮,也不是自家园子,什么扫屋子三遍后回来罚写一百遍这种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由得她去。
妖殿里虽是零零散散坐了些许仙家,我却着实识不得几个,便叫玉卮在身边一个一个小声的道来。
唔,那坐在西侧方向捋着胡须的便是平逢仙君,个头甚小,看起来倒也是慈眉善目。坐在他身侧的也是天族的穷奇仙君,他却看似人高马大,坐在平逢仙君身侧真是...真是...
我微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怎生的这么像我家那半秃子桃园旮旯里的冒出的那颗萝卜和冬瓜?
又听得玉卮指向南侧,瞧见我那来者目的不甚明朗的未婚夫君墨非在那座位上,一口一口的品茶,便知晓这南侧定是海族中人。目光扫视一周,似是未寻到另外那人的身影,他口中那位寻了五百年的姑娘家不在妖族之中,便回去了么。
我扁了扁嘴,真是个全然没礼数的家伙。
如此之来,这东侧也就是本族的各家小妖,而北侧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灵族罢。
我瞧着也无什么好看,便支开玉卮,摘下一片桃花叶,说是捏了个妖人引递与了她,沿路独自去逛一逛,到了时辰便会回来。
把玩着腰间系着的玉佩,心思便全然不放在大哥这喜宴之上,我在园子里不喜静,天天也只听得这玉卮一人嘀嘀咕咕。然四方各族来此之人盛况我也是尚所未见,与他人擦肩而过总是能听得不少闲人闲语。
我本也就是四处查看一下母后两百年前整修的是个什么模样,混了多少仙家小姐们言语,倒也丝毫不往心里去。
突兀的来了一座山,郁郁,接着一潭潭碧水清幽的泉,便络绎的迎将上来,来的很是突兀,倒有些犬牙交错,唇齿相依,绵连逶迤,形如巨浪。而这山间泉畔的杏花树,妖妖娆娆地绿,娇娇俏俏地笑,如融雪一般在空桑如花的笑靥下化了,化入在水墨画一样清丽的风光间了。
正在感叹这忘川河畔的这颗杏树种的甚是好,在这遍地桃花之中独占鳌头,好不霸气。
隔我一丈之远的黄衫女子对着另一人说:“父君说是下月满月之日,祭司大人才将出关,说是要敛那月光,为族中四大长老续脉,才推了这边的喜宴,我那时不知,接了这帖子,如今也不得不来,要看他的容颜只怕也得等的下月方能瞧上一面了。”
我眼眸微倪,这灵族祭司的美貌我也是有所耳闻,这女子只怕是灵族中人。凑近想继续听听其他八卦。
那另一蓝衫女子道:“你家的祭司大人至少每逢月中满月之时,还会出来祭天或是祭月一番,远远瞧着样貌也是甚好,终归是能见着一面,也不担心被哪家姑娘家抢去了。如今大太子成婚,对方却是个年龄甚小的女娃娃,也不知这天族的小公主,有什么好。”
蹙眉,这女子心上人,莫不成,是我家大哥。
蓝衫女子话音刚落,便又听着一紫衫女子接腔:“你们这五百年间或多或少也能瞧着心上郎一面,我这五百年可生生惦记着那心上人,可谁人不知他那时候大婚也是取消了,不知他和那婉罗发生了何事,口口说是去寻一女子,那这婉罗两百年后便被海族大太子打入冷宫,我瞧着,定是那婉罗在哪里偷汉子,二太子一怒之下出门散散心罢了。以我的姿色,在他五百年归来,与他来个偶遇,情投意合,这四方第一美男便也摆到在我石榴裙下。”
我这下子不如刚才淡定了,如此说来,这婉罗,为何会被打入冷宫,她当年不是怀孕了么?
那蓝衫女子轻笑一声:“我瞧着你以前意中人不是那墨非大太子么,如今配了这妖族的小公主,你就转向这二太子了?也不知这和海族大太子有姻亲的妖族小公主长得是怎生个丑八怪,三百年间也未曾露过颜面。”
本还在婉罗被打入冷宫这档子事情上停顿了半刻,眨了眨眼睛,丑八怪?我虽不似母后和大哥风华绝代,但至少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只叹这八卦听得甚是没意思,便一摆手,拂袖而去。
母后重整的山山水水也不似刚才那番惹人注目,几个女子的几句碎碎叨叨念的是我一颗看风景的心情早已抛入九霄云外。心下准备念个妖人引,早些吃过茶水拜过母后大哥和嫂子,便携上玉卮回去,继续浇我那半秃子的桃花阵。
“小鸠。”
我蓦然停下手上的诀法,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真想使个法子将他变作一堆石子儿,再拿扫帚刷刷扫出大门。但这大喜之日,切莫滋生事端,心中又生一股闷气,左手一摆,扭头便说:
“我不是什么小鸠,我姓青,单名一个芷字。”
虽知眼前这人便是墨玄,不待我尚有反应,一身酒气的他便微眯着眼栽倒在我怀里。
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昨日一别之后,与他竟是如此个碰面法儿。
五百年不曾会面,就算是当他婢子之时也只端茶倒水,哪曾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如今他栽倒在我的怀里,可儿劲的往我身上蹭。
其实对于醉酒这事,除了自个儿这么三百年偷喝过两盅不知干过何事,平日儿和玉卮两人在青央园子里也瞧不见什么稀罕事。
但玉卮那丫头,虽随姐姐洛水去人界混了几趟回来,没见着带回什么苏杭刺绣、羽毛扇子啥的,倒是学了这喝酒的毛病,每次喝醉了甚是没酒品,搂着咱家那只锦鸡鸡脖子夹住树,扭头撒娇状,嘴里说住我不回去不回去。
导致咱家这只锦鸡每次看着玉卮摇头摆脑的朝它走去,总是想飞入我这窗子,我被这锦鸡闹的甚是无语,看着玉卮如此,总是一棒子朝她后脑勺打上去。
我眼睛睨了下周围的风景,瞧瞧身边有没有胳膊粗一般的树杈。
他身上酒气熏天,早就没了这翩翩君子的风度,手上拽着我的袖子不放,嘴里净说些胡话:“前....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今生的擦肩而过,为什么...为什么...”
我听他不知用这话跟多少女子搭讪,登时气结:
“如今这刚出这青央园子门两日便碰上你两次,我这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的我看了五百眼都没看上你这登徒子,还指望这辈子?”
虽已变作了男儿身,这羞耻之心尚且有之,我青芷的名声本也就是神神秘秘,可他的花名在外,若是如此下去,被别人瞧见,免不着又多了条——
海族二太子原来不喜女色,和青色衣衫男子在妖族桃花深处耳鬓厮磨。
若是如此,我的名声只怕也被毁了。
思及此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来,这个麻烦不扔也得扔。
听着钟声响起,离这喜宴尚有一个时辰,若是将他就扔在这儿不管不顾,着实也放心不下,若是他耍起酒疯来甚没酒品,将我这妖族中不知名的哪一枚小仆儿调戏一番,倒和他哥哥无甚两样,不过,显得我空桑礼数不周。
因我和他上一世不清不白的关系,虽说是自古以来便有美色当前,不摸白不摸的行径,与他这披着羊皮的登徒子,我倒还怀疑他是不是装醉,扬起额头,嘴角勾笑,眼神微眯,于是甩手朝他俊脸上啪啪两巴掌。
嗯,看来是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