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苔上月

6、华贵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昭儿扶着已有醉态的淑妃去更衣。行到了雕花连廊上，昭儿轻声对着淑妃说了一句，“娘娘，宁王在前头。咱们要不要避一下？”
　　淑妃看了眼前边模糊的身影，并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步子，往前走。昭儿无法，只好也加快步子，扶住淑妃，向那个人走去。
　　宁华汛见着淑妃快步向他走来，略略做了个揖，“娘娘，可安好？”
　　淑妃捋了一把步摇上晃动的流苏，寻了个地方坐下，说道：“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的。”昭儿见状，便走到不远处，看有没有别人来。
　　远处的歌舞声传过来，想必又有绝美的舞姬在献艺吧。宁王看着灯火辉煌的正殿，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傅氏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当初……”
　　淑妃把头偏向一边，似是有些生气，冷声说道：“傅氏是个好相与的，我却不是。当初我的出身，嫁与你也不过就是个妾。就算日后生儿育女，你再眷顾，再不顾礼法，抬了我做平妻，那又如何？平妻也是个妾。”也说得太快太急，淑妃的脸上起了薄薄的红晕。
　　“淑妃娘娘莫不是忘了，这宫里除了正宫皇后外，其他的，哪怕是贵妃都是妾。”
　　淑妃听得他这一句，猛地一回头，一双桃花眼看向宁王，她发髻上的金步摇在灯火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一瞬而逝，“自然是妾。可是，做这皇宫里的妾，总比做你一个王爷的妾来的好。呵，我倒是忘了，那时候你还不是宁王吧，你的那个父亲可是最不愿意让你涉及朝政的，恨不得立即带你回海安老家，从此不问世事。我这么一个只想荣华的歌女，哪里会嫁给你？”
　　这时，昭儿疾步走来，说道：“宁王妃来了。”
　　傅氏见丈夫去了那么久，不放心便寻了过来，转过一个弯，见到丈夫和淑妃正在廊下，不知说着什么。淑妃冷眼看着傅氏走来，等她走得近些时，便挂上笑容，说道：“本宫刚想让宁王给王妃传个话呢，可巧王妃便来。”
　　傅氏身子骨不好，自家也没有女孩在宫里做嫔妃，因此除了过年过节，很少进宫。她素来与这些嫔妃没有什么交情，现今听着淑妃这么说，忙跪下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叫昭儿把她扶起来，笑意盈盈的说道：“本宫的出身不好，没有娘家人疼，其他妃嫔都有娘家人进宫探望，本宫瞧着眼馋。又想着当年我是承蒙宁王恩惠，从王府里出来的。不知王妃是否可做本宫的半个娘家人啊？”语气是半开玩笑的，听在他人耳中也不过是醉酒之人的话。
　　傅氏也是听出淑妃醉了，便也开玩笑的答道：“便是再好不过了。”
　　淑妃听到她的回答，眼里也扬起了笑意，便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石榴石的手钏儿，递给傅氏，“这手钏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我长年戴的，今日便送给王妃了。”
　　傅氏推辞了一下，直到宁王开口，才肯收下。
　　傅氏又和淑妃闲聊了几句，才和丈夫一起回了正殿。
　　淑妃看着他二人相携走在万千灯火里，心里竟是一点痛感都没了，莫不是那颗心早已被磨没了？她正欲起身，身形却是一晃，幸好昭儿在旁稳稳的扶住。
　　眼泪便就这么掉了下来，掉在华美的宫装上，被柔软的丝绸所吸收。
　　什么也没留下。
　　昭儿开口道：“娘娘，那手钏……”
　　淑妃拿起帕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说道：“不过是还回去罢了。”那早该舍下的东西，是该舍下了。她要的一直都是荣华富贵，怎能就这样被绊住？
　　是这样吗？是的，也只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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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大早，各宫嫔妃便都到了景贵妃的钟歆宫，一则是要向景贵妃道贺，另一则便是要看看昨日那个被盛泽帝看上的舞姬，新晋的华贵人。
　　陈嫔看了看周围，除了慧妃和淑妃，倒是都来了，便问道：“今天怎么不见淑妃娘娘啊？”
　　景贵妃抱着小郡主哄着，听得陈嫔开口，便回道：“淑妃昨晚受了寒，本宫叫她不用来了。”
　　坐在陈嫔旁边的贞嫔说道：“淑妃娘娘素来强健，怎的说倒下便倒下了呢？”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笑声，“承妹妹吉言，本宫素来强健，怎会倒下？”淑妃进的门来，一身百花穿蝶的大红宫装，头戴镶红宝赤金华冠，艳丽非凡，耀得人睁不开眼。
　　景妃看得她这一身打扮，只一愣，随后便夸道：“妹妹这样子倒是好看的紧啊。”淑妃这几年虽也穿的艳丽，但多是着冷色的，从未穿过这大红的。如今这一打扮，却是让人心神一窒。
　　淑妃长得娇小，这几年又是保养得好，又衬上这一身打扮，倒是比刚进宫时容光更胜，“姐姐过奖了。我听说这新晋的华贵人才是好看的紧啊。”说罢，眼神扫了一圈周围，都是些老面孔。倒是贞嫔触到淑妃的目光时，不禁瑟缩了一下。
　　丽贵人看着淑妃，说道：“人家可是还没到呢，真真是没规矩，不过就是昨晚承了宠……”她话还没说完，看到上座的景贵妃脸色不好，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了嘴，不敢再开口。
　　昨日，景妃才晋为贵妃，照理昨晚皇帝该是宿在钟歆宫的，但皇帝却是去宠幸了一个舞姬。在座的妃嫔都心里知道，却不想说出来给景贵妃没脸。如今被丽贵人大喇喇的说了出来，众人脸上都是尴尬，有人在心里笑丽贵人，也有人在心里笑景贵妃的。
　　门口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华贵人到。”随着声音的响起，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门口。
　　只见一个窈窕美人进入屋内，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裙角绣着绿色折枝杨柳的花样，一直蔓延到腰间，更显得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另披着一件紫貂毛坎肩，头上戴着一套绿宝银制头面，通身打扮倒也不是特别出彩。
　　“臣妾见过贵妃，淑妃，各位娘娘。”
　　景贵妃抬了抬手，“妹妹快请起。”
　　华贵人这才敢起身，抬头。削尖的瓜子脸，肤如凝脂，本该是温婉的杏眼此时却是藏着寒冷的风雪，容貌确实是与徐皇后有些相似，虽然这个华贵人一直都在努力装出高贵冷肃的模样，但就是少了徐皇后的那份神韵气质。
　　淑妃端起青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里叹道：到底是冒牌货。
　　丽贵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到底是年轻漂亮，皇上看了一眼就迷上了。”
　　这话一出，整个气氛就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比较慢热，故事会随着女主的成长而展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