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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末日狂欢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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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临时护卫队退出的次日,郁空在家做了一整日的食物,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海陆空都有,水煮的,油炸的,炝炒的,款款精致,大鱼大肉,清粥小菜,水果甜点,一样不落。装在独特造型的盘碟里,满满铺了餐厅长桌。
温轻在旁边打着下手,洗菜,递工具,端菜上桌子。屋子里满满的人间烟火气,久违的静谧的安宁。
郁空两手并用,分割肉片递进嘴里,味蕾细细品味食物带来的满足。温轻把清香的笋片摆在八宝饭上,咸甜同时入口。郁空把远处的鸭煲替换到温轻近前,又夹了最后一块腊肉片放到温轻碗里。温轻接过郁空递过来的碗,装进酸甜的番茄蛋汤。食物有很多种,吃不完全部封好留作下一顿继续。
饭后,两人打开投影仪,选择了一部末世前的幻想类电影,随着编剧的思绪进入虚构的空间,暂时忘却了电影世界外的繁杂、嘈嚷与永无止境的欲望。
相拥着,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在细致的品味编剧的每一个构思。一部电影看完后,接着点开下一部都市爱情电影,看镜头里的演员演绎着形形色色的人生。
末世前,温轻时常会看些灾难片和苦难片,借着灾难片提醒着自己要珍惜当前的生活,借着苦难片反复安慰自己已经过得比绝大部分人好太多。等温轻真的陷进灾难和苦难里,他就再没看过任何一部灾难片和苦难片。他只看甜剧,他只讲甜言蜜语,他只注视存活的每一刻里遇见的美好。
在电影看完后,郁空已经向基地申请好了外出许可。他带着温轻,再次回到了他们曾经生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密林。密林里,树木依然高大直耸云间,不知是异能者亦或自然鸟穿行在密林的缝隙里,空气清新,入目所及全是各种深浅的绿,安静又美好。
温轻看见郁空的手迷恋地从一棵树身上划到另一棵树上,粗糙的树皮带来真实的触感。两人回到原来建有树洞的地方,灰烬里已经萌生了新芽,在阳光里折射出生命的蓬勃向上。
郁空在隔壁高高的树上,掏出了旧时的树洞,两人进到里面,有着旧时的怀念。树洞和别墅,都能遮风避雨,都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什么区别?两人游离群体之外,看似孤独,实则也避开了被人世欲望淹没?那些欲望是真实的吗?吃稀缺的食物,穿稀缺的服饰,在众人的视线里反反复复地调整着自己,可是那些视线会死去,老死或被感染者杀死,那些视线的价值有待商榷。
两人躺在中空的树洞里,听风声从洞口呼呼地吹过,想曾经两人吃过的仅有盐巴的肉类和果蔬,从原材料而言,在基地里能吃到的最美味的佳肴的原材料他们都吃过,只是相比基地内的缺少各式各样的调料。
两人在树洞里听鸟翅膀煽动的声音,想以前用藤蔓结网捕猎的事,温轻看向郁空,郁空看向温轻,两人相视而笑。只是到了夜晚,他们还是返回了基地,虽然在基地生活的时间远小于密林生活,但基地已经牢牢的栓牢了他们的手脚和精神,郁空也不例外。
两人燃起信号弹,在感染者聚拢来前,拽着直升机下垂的绳索,在螺旋桨的高速转动里,再次踏上了基地高空的停机坪。这里依然有着两列纵队,依然是一名异能者只能带一名普通人类,依然是接连不断的吵嚷声,这是温轻、郁空从当初的旁观者,变成了基地的一员。
他们从那些人身边穿过,接收着“当年”的自己的审视。
他们没有直接到主城区,他们到了集市混杂区,这里的人们不住别墅,这里的普通人类在基地没有一份可挣积分点的工作,这里的异能者不受重视,被基地打发到各式各样的小任务里。
他们痛苦挣扎,痛苦在身体的疲累,挣扎在不足以温饱的压抑,他们热烈快乐,他们点花灯,跳激烈的舞,喝劣质的酒,在基地的犄角旮旯里唱着自己的生命歌,在自己底层的圈子里找寻着自己的欲望、他人的视线,在控制不住的全然未知里试着理解接受自己的命运。
感染者入侵里,这里受伤最重,因为这里的异能者异能不够强大,这里的普通人类没有富余的时间、精力去训练自己的体魄与战斗技能,他们基数大,消亡得多,补充得也源源不断。
无论怎么样治理一个基地都会引发特定社会阶层的不满,希望与绝望总是会从同一处升起,那么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平衡?靠持续不断的外部争斗吗?把基地内形影自怜的目光转向基地外,在性命攸关里,能够活着已经成为感恩事项。转内耗为迎敌,这是与黛青基地相似人员结构,却被感染者基地重重包围的浮云基地仍然还能存在的原因。
交易感染阻断剂的救援小队回来说,那个基地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普通人类与异能者同上战场,普通人类强身健体,训练战斗技能,研发和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与异能者共同御敌。持续性和周边感染者基地抗争,求和退让进贡人类的事情做过,苦苦挣扎屹立不倒的事情持续在做,比黛青基地事件更早些,他们灭了最近的一个中型感染者基地。相似的人员组成,两个人类基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在斑驳的小道上行走,在人群的熙熙攘攘里,这样的思绪在温轻的心里浮上浮下。他觉得,作为生命个体,作为基地成员,他有责任思索这些基地选择、走向问题。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在基地卖番茄,干嘛要思索这些东西呢?晨起而作,日落而息,自己只要提供新鲜的足量的番茄,在基地需要时物资供应,或者像此次一样以志愿者身份帮助救援他人,这不就是自己的角色定位吗?
想那么多干嘛呢?卖好自己的番茄,如果郁空对自己不好,就加速积分点收集速度,快速弹出这个世界,如果郁空对自己一如既往爱护有加,那自己就像前一阶段一样,收入一百积分点就支出九十九积分点,延长自己与郁空在一起的时间。
有温饱有余的事业,有相处合拍、情意绵绵的伴侣,多种多样的生命体验,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令自我满足的生活吗?
见到温轻的面容如同迷雾从山林间散去,变得轻松惬意,郁空的心逐渐放下。可在看到温轻又露出一种第三者旁观这个世界的表情,郁空又觉得温轻变成了山间的风,飘忽不定,捉不住。
郁空帮着温轻整顿了番茄大棚,一直以来,温轻用着郁空的藤蔓催生着番茄,这一次,温轻想要时间慢慢催熟这批番茄。他要看着番茄苗在一天天浇灌里成长起来,他要看土地的神奇魔力,他要看阳光的点石成金,他要看番茄从绿变青。在这些缓慢的变化里,他不会再去想无聊的、乏味的人类组织结构,也不必去想我的基地、他的基地,更不要去看反复上演成千上万次、乐此不疲的自相残杀的故事。
我只是个种番茄的,我思考的只应该有番茄、番茄和番茄。别的基地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他们没有普通人类人权,又不是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愤慨忧心?他们普通人类以一敌百,又不是我身强体壮,我为什么要心生羡慕?我只是个卖番茄的。
温轻帮着郁空把书房里的书籍、材料全部整理了一遍,温轻以非专业人士的目光审视郁空的各种实验猜想,嘴巴开开合合,有时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只能提供给郁空笑料,有时另辟蹊径,给了郁空灵光一闪。
131号实验体在感染者入侵当天遍体鳞伤,被咬得只剩一副行走的骨架,为了避免再生的血肉再被吞食,131号实验体抑制着再生躯体的渴望。131号实验体以骨架的形态生活了半个月,至今仍然不愿恢复成血肉之躯。
能够给人类希望的疫苗对131号实验体而言只是绝望的深渊,从他在被不同基地研究所交易的那时起,活着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噩梦。对他而言,活着只是被白色观察室禁闭,只是被不断地注射药剂,只是不断地被无麻药割肉取血。为疫苗事业作出伟大贡献这样的光辉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决定不了自我生死的可怜虫而已。
温轻请131号实验体帮他卖番茄,在加装了重重禁制后,131号仰着冷硬的头骨埋进了中心贸易区的大门。内心更是愤怒:看到自己不配合实验后,居然要把自己当奴隶使唤了!
中心贸易区依然热闹非凡,似乎与感染者入侵前别无二致,只是胡萝卜摊主的双手手腕处有依然清晰的手术缝合痕迹。在阻断剂送抵之前,手部咬伤最多,为了减缓感染毒素蔓延速度,他右手斩了左手,请李心艾摊主斩了剩下的右手。
现在,中心贸易区的大屏上还滚动播放着李摊主涕泗横流的大哭模样,哭得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悲伤,只觉得想让人揍他一拳,让他赶紧下手,别拿起又放下,磨磨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