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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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没脸去见牧了，他开始惊慌。他想世界一天之内竟就这么塌了，这个太突然了，不是狂妄而愚昧地自己能接受的。完美的藤真彻底死了，以前建筑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他知道今后的自己一定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今后的世界也要按照新法则运转了。他想，新的法则是什么？怎样的自己才能再次如鱼得水？然后他皱眉嘲笑自己，他想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如鱼得水。
他知道自己一天之间长大了，既然世界反正都无法围着自己转，那自己也不用花心思去思考如何应对了。这么多年了，藤真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不再为讨父亲欢心，不再为维持完美的口碑，他想，什么都顾不了了，顾我自己先吧。
然后藤真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做什么，拉琴是为了继承母亲讨好父亲，演出是为了维持名誉以求一生安稳；唱歌是为了拴住翼，去酒吧街是为了追求一个所谓的另一面的藤真。
他耳边响起了母亲的提琴声，绝望而孤寂的提琴撕心裂肺地呐喊着，然而没人能听懂母亲的呐喊，没有一个人，包括父亲。母亲的琴只有藤真听懂了，那里面是郁郁寡欢的索然，是求不得知己的焦躁，是不被理解的绝望，是被错会的恐慌。大家将母亲理解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与真正的母亲彻底不一样的人；母亲焦急地表现着自己，然而没有人听懂，没有人看懂，没有人知道滨岛千代子是谁。母亲十七岁之后的旋律里总带着死的绝望，是苍凉而无助地、最后的呐喊，每日里与自己的歇斯底里搏斗的母亲诞下了自己，三天后，她离开了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滨岛千代子这个人，她从没有被记住过；“滨岛千代子”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是天才，是绝世美女，是古灵精怪、精灵一般的少女，是可人儿，是陌生人。
藤真总想拥抱母亲的旋律，他想告诉母亲自己认识她，她并不是没有存在过的一抹空气。他听着母亲的旋律睡着了，在梦里，他想，母亲遇见了我，而我遇见了翼，认识真正的藤真。
第二天醒来，他好笑地发现自己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他有些担心花形他们，心想自己就这么悄悄回家了，大家会不会担心？他打电话给花形，花形果然有些担心，他告诉花形自己在家，休息一下就去学校，花形忙说，你休息几天再来也没关系。
他又给隼人去了电话，隼人在对面一再道歉，说哎呀健司，我真不知道你在意比赛，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啊？那个就是个比赛嘛。
“这边很乱，你别过来，古桥那边起内讧，到处都乱，你真不要过来。”
藤真说我知道了。
他开始拉琴了，为什么不拉呢，已经没有较真的对象了不是么。他拉了阵琴，觉得不踏实了，想想才发现现在正是练球的钟点。他想自己的世界自愿与否都已经包含进了篮球和提琴，他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便这么贪心地两个都要罢。他换了身衣服去了学校，进体育馆后大家居然都在练习，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一个有摸鱼。藤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想自己才是最任性的人，怎么可以输了比赛就不练习呢，还队长呢……
练习结束时大家都自动地集合去了一起，藤真愕然地问，你们做什么？
“藤真，”花形上前一步：“大家派我做代表……”
什么代表？——藤真想。
“……那个，比赛输了，那个，”花形扣扣头——很难得看到花形这么局促——花形继续扣头：“对不起，真的。”
有什么对不起？
“最后一次了，大家都知道你想同牧碰头，不是我们拖后腿，你就碰上了，”花形说话顺畅了：“你把我们带到这里不容易，之后也一直没怪我们，藤真，大家都知道你难受，你其实可以……”
“什么最后一次，”藤真背过身去：“还有冬天呢，什么高考啊！”
大家有些议论声，藤真背着大家说：“还有冬选呢，高中篮球还没完呢。”
他拍着球朝体育馆外走，他想说一年级的打扫球场，其他人可以休息了；他又想说大家解散吧，但他不敢说了，因为这时说的话一定会带上哽咽声。他感动得不停落泪，他想篮球真是太神奇了，普普通通地运动，自己却能被感动哭。花形他们追了上来，大家都哭了，花形搂着藤真走，有意不去看藤真哭鼻子的脸。藤真想，这样的朋友不同于曻他们也不同于三神，这样的朋友普通而实在，真挚得发白。
那之后他继续打球，他依旧想同牧碰头，依旧想赢。大家多宠他啊，他留下了，大家就都留了下来。藤真的训练不比雄川温和，但没有人说闲话；藤真痴人说梦，大家就跟着他做梦。那段时间反而平静了很多，每个人都心无旁骛地练习；他拉着大家在操场里头跑圈圈，一圈又一圈，简单，而普通。
他很久没见曻了，当然，两人常常电话；曻在电话里告诉他酒吧街最近真是乱套了，古桥那边分家吵到了千岛，千岛打翻了两次买卖，又牵连上了柴门。曻说最近大家都在打架都在火拼，但是火拼的对头是怎么牵扯上的大家都搞不明白了。藤真直笑，他说看来一山不容二虎是有道理的，以后大家最好穿不同颜色的帮服，见了衣服颜色，不一样的就可以直接打，很直观。
“打篮球么！”曻损他：“古桥那边分出来了，但是还有人不服气，大概还得再分一次。”
“他本来就没有那个能力，他的位置是拣的。”藤真觉得这个是迟早的。
曻很赞成这个观点，他说：“等都清净下来了，我去找你，你别过来了。”
曻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不敢告诉藤真其实最近流川碧已经去了藤真常呆的酒馆四次了，这个次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流川碧在找天使。曻有些奇怪，他想藤真每天的行踪清清楚楚，真要寻他没可能寻不到，对方为什么总要来这藤真已经不会来的地方找人呢，这个流川碧果然有病。曻想流川多半是来给千岛说媒的，看来千岛留学多年却仍讲究日本规矩，说媒要来婆家说，不能追求私定终生。曻对翼说了流川的奇怪举动，翼当然不答应，翼让曻将“健司看好”，他永远都是“柴门家的人”。
两边关系已经很坏了，到了走钢丝的境界。那天古桥那边烧了房子，火蔓延过来刚好窜去了千岛的铺子，千岛的人由柴门这边借过，被曻的左右手放了行。第二天，古桥那边来问罪了，说千岛和古桥家里头闹事，柴门如何这般不聪明，打破了中立者的平衡？曻很好笑，心想我就算倒去了千岛那边也是识时务，难道要跟你们这堆穷途末路的狗腿子们重整山河才是智者？
他当即挥手让对方走，然而对方刚当上头头，等不及地要过瘾，三两句话下来就要上前“理论”。曻是这一带的老大哥了，翼平日里尊敬得到位，连千岛都给足面子，眼前的毛头小子二十出头，竟要同“曻哥”理论，曻一笑，转身进了酒吧。
对方要进来，被门口的兄弟拦下了，对方由酒吧后门尝试再进入，绕去背后，正好同藤真碰了个正面。藤真已经很久不来了，他今天过来送谱子——明天隼人要回来，藤真得托对方将谱子带回给翼。他刚要推门，听见身后的吵嚷声，回头发现了好多陌生人，心里奇怪，手上推门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对方当然不理会他是谁，抬手将他推去了一边；那天他刚跑了五十圈操场，腿踩棉花站立都有问题，这么一推，人朝外跌去，哗啦一下挂上了那日里成一试图翻阅的栏杆，荆棘一般的铁丝网当场挂破了藤真的衣服和手臂。
这点挂伤当然不会影响生命，但藤真很纳闷，他想这个后门几乎没什么人用，怎么会有连自己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朝这里来？——最里头这间酒吧是曻一心为藤真留的，一贯清净，绝不可能用来打架。藤真知道不对劲，上前将门抵住了；对方好笑，心想这个是哪里来的小毛孩儿？居然不怕死地拦古桥的新头头！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