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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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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藤真四处看了看,进了一家乐器店,被里面的价钱吓出来之后,又去了CD店。他向收银台的小姐打听了酒吧的地址,对方有些局促,却还是认真地告诉了藤真要如何去。藤真按照对方说的方法搭了火车再换了巴士,找到酒馆时已经快九点了。他走去酒吧门口读通告,大大的板子上写着今天演出的乐队的背景;板子上写道,前来东京一年就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这是一个能让听众疯狂的乐队。
他轻声笑了,看着通告上自己情人的脸发呆。不见他不想他的话新生活或许能继续,一旦看见这张脸听到他的声音,藤真健司就知道,自己只能做对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花瓶娃娃,一辈子陷在对方的反复无常里。他没有票,读了读通告便不知该做甚么;他正犹豫着要去哪里,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藤真回头,发现乐队的鼓手在向他招手;对方小跑着过来,高兴地说,翼说你今天会来,我还不信呢。他拉着藤真穿过众多歌迷朝酒吧深处走去。酒吧在地下,深幽的楼梯几个拐弯之后居然出现了个好大的场子,里面挤满了年轻人。下半场演出就要开始了,鼓手想拉着藤真去后台,藤真笑着说我就在这里看吧。
演出的歌曲都是他编的曲,他自然熟悉;舞台上的翼瘦了一些,然而眼睛异常地亮,相当有精神。翼也快三十了,举手投足间全是青年的味道,很嚣张很洒脱,却不再青涩不再生硬。演出很出色,台下的年轻人疯狂地跟随着音乐扭动,像着了魔一般;藤真远远地躲在角落里,害怕被场中间嗑了药的醉鬼们卷进去。
加演的时候鼓手上前对翼说,藤真早就来了,你找找他在哪里?那时翼心情正好,他于是拿了话筒大声喊道,健司,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啊!
藤真有些无奈,他可不愿意这么招摇上台。无奈翼不罢休,还对着话筒一声一声地喊自己名字;他们有半年没见面了,藤真当然很想翼,对方再这么喊了几声,和着观众们的起哄,藤真只好慢慢由墙边走去了台前。
翼发现了台前的藤真,上前一步将对方拖上了台,不由分说地吻了起来。藤真知道挣扎是徒劳地,只得任由他吻;他有些窘迫地对翼说,演出很不错。
台下有起哄的,有助威的,有生事的,还有骂死同性恋的,翼完全不在乎。藤真努力挣开翼的手臂,跳下台,随后说,你继续吧,我看着的。翼果然开始继续了,非常卖力地吼着歌词;第二段的歌词被他改了,全唱起了藤真的名字,健司健司的,弄得藤真几度想出去。藤真身旁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仔细打量着藤真的相貌藤真的穿着;藤真被看惯了,不太理会,只是静静地站着听歌,偶尔笑笑。
演出结束后翼拖着藤真去了后台,他要求藤真留下来,藤真说他必须回去,“父亲还在家,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过东京。”翼不愿意,他猴急地脱着藤真的衣服,着急地说,我不会让你走的,你一辈子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乐队其他人都很识趣地将房间空给了二人,藤真不断地对翼说,真的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去,我答应了我父亲。翼则不断地说,我呢?那我呢?你不想我么?我在东京可是想你想得要死了。
藤真被抱去了沙发上,他靠在翼胸口,感受着对方粗鲁的动作无奈地说,你想我的时候自然想得要死,你不想的时候呢?
翼没有听见藤真的问题,他发疯一样地亲吻藤真的胸膛藤真的小腹;他喘着气对藤真说,好美,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好美,眼睛也是,脖子也是,像艺术品……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甚么话也问不出来;就是这张脸,让自己连原则连尊严连人生都不要了,他轻轻梳理着翼的头发,一再地叹气。在翼怀里的藤真总是很容易失去理智,此刻他的耳边只剩下了对方的喘气声,和一声接一声的健司;快感将自己拖去了好深好深的湖底,四周都黑了混乱了,他急忙搂住翼,大声地喊了出来。
翼在藤真胸口上留下了很多印记,藤真着急地说不要这样会被人看见的,然而翼不管,依旧我行我素地亲吻着,啃咬着,吮吸着。穿衣服时藤真觉得双腿发软,他又倒回了翼怀里,他问翼,我该怎样面对我父亲?
翼说,你有我了,你甚么也不用怕。藤真苦笑着接受了这答非所问的答案,心想这话是那么的不可信,七年的时间早已让他深深了解了眼前人,他喜欢的不是藤真健司,而是藤真健司的才华和身体。翼无数次地对藤真说,你就是你,不是分开来的很多个你,然而藤真不相信——除去音乐除去相貌,藤真的性格藤真的脾气藤真的习惯和喜怒哀乐……都是对方不需要的东西。
回程的火车上,藤真体会着欢愉之后的失落有些怅然,他甚至想,自己当初换了学校换了目标是图个甚么呢?为什么不干脆跟着对方去东京算了?回头想着自己该如何面对父亲,他心烦得胸闷。藤真非常亲近父亲,不是万不得已,他决不会向父亲撒谎。他向父亲保证过不再去酒吧也不再见自己的“男朋友”,他也向自己的教授保证过决不再碰吉他了——教授是那样喜欢自己,当听说自己居然用拉提琴的手去弹吉他时,他失望的表情令藤真悔恨不已。吉他和提琴的指法大不一样,古典音乐和地下金属也大不一样,藤真,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毁了?
藤真一向自律,然而爱情就像鸦片,自律如藤真也戒不掉它。
藤真回家之后便发现气氛不对,家里很安静,连悟司也没了声音。艾尔出来,看见藤真之后眼中透出的是无比的失望和无比的焦急,她似乎想给藤真甚么暗示,然而暗示还没来得及给,藤真宁司就下来了。
今天下午藤真前脚出门,宁司后脚就回了家。回家之后找不到儿子自然去了儿子的房间。那张门票就在抽屉里,抽屉没关,宁司很容易就看见了门票。其实宁司比藤真还早到东京,摸索一阵找到酒馆时,也是九点的样子。藤真在门口读通告时,宁司正在酒馆对门的拉面店做思想斗争;他害怕看见儿子出现却又凭直觉知道儿子肯定会出现。宁司凭门票入场后刚好看见翼和藤真在台上亲热,这样的画面太冲击了,宁司再也呆不住了,转身出了酒馆。
藤真感觉着家里的气氛,对照艾尔的表情,便猜了个大概。他站在玄关不吭声,低着头,听着父亲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冷一寸。宁司将票摔去藤真脸上,票没有重量,轻轻挨了挨脸颊就落去了地上。藤真低声说,爸,对不起。
宁司劈头一巴掌打去藤真头上,艾尔想要上前劝阻,看到宁司的表情之后又不敢了,急急忙忙地抱着悟司退去了房间的角落。藤真不想辩解甚么,低着头,又说了次,爸,真的对不起。
“在那么多人面前赤裸裸地做那些事,你还有甚么对得起我的?”宁司的吼叫惊醒了悟司,悟司哇哇地哭了,艾尔忙抱着孩子上了楼。
“爸,你打我吧,我是真疯了。”藤真自己也很沮丧,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甚么。
宁司又是一巴掌,这应该是很痛的,从藤真的表情上却反应不出来。藤真的表情很麻木也很安然,似乎是把一切都想透了。宁司真伤心了,他不明白一贯听话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儿子从来没对自己撒过谎,他明明答应了自己不再去见那个游荡在社会底层的男人,明明答应了自己不再去那些场所同一干无业游民鬼混,这三个月来儿子的表现一直很好,昨天父子两人还一起去听了音乐会……
他越想越气,又是一巴掌,巴掌挥出的同时,藤真突然抬头说,爸,你打我吧,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要去见他。
“爸,我喜欢他,我没办法。”藤真哭得很无助,有着和他年龄相称的表情。宁司绝望了,他好心痛这样的儿子。眼前的藤真哭得很伤心,也很委屈,宁司不知道是甚么人甚么事让儿子受了这样的委屈。宁司对藤真吼道,你就不能长大一点么,你懂甚么爱情——我不是说男人之间没有爱情,不说这个——你这么小,不要因为那个混帐的影响就认定你的人生啊。
他一边拽着儿子的衣领一边吼叫,衣领下的肌肤上,艳红的印记打垮了宁司最后一丝理智,那之后宁司就一直在打藤真,拳打脚踢地,边打边骂道,你怎么可以做这些事,你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呢?你不怕爸爸担心么?你想过爸爸么?而藤真就一直回答,我想过,想过的……回答到后来就逐渐没了声音。艾尔本就认为宁司的管教方式不对,听着下面动静不对头,立刻下了楼来。艾尔冲上前将宁司推开,对地上蜷成一团的藤真吼道,你没事吧?!
“这么打人已经犯法了!”艾尔对宁司吼道。
“日本没有这项法律,我管教自己儿子!”宁司也心虚了,看着眼前不动弹的儿子,他恢复了些理智,想上前来看看。然而他又忍住了,气冲冲地上了楼,走到楼梯口时,他对藤真说,你大了,我没办法拴住你,你要还叫我爸的话,你就好好想想自己该做甚么。
他又顿了顿,再次说道,你长大了,是吧。
艾尔看着宁司离开后,急忙摇晃着藤真问,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藤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对艾尔说,我没事。说完之后,他上楼拿下了自己的琴箱和琴谱,将篮球和衣服收拾好之后,静静地回了学校。艾尔直跟着他去了车站,藤真对艾尔说,您回去吧,爸爸还麻烦您照顾了……说罢深深地鞠了个躬;艾尔不依不饶地在藤真脸颊边吻了吻,藤真没有躲闪,再次鞠躬后,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