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一笑为君欢》简小末

12、铜扳指

　　城北破庙离上官门有些距离，纵使是路景浩轻功甚好，赶到时也已经是黄昏时分。乞丐们正好聚集在庙中空地处烤山雀，肉香袭人……路景浩从屋檐飘下，顺手捞走一只烤好的山雀，放到鼻子旁嗅了嗅：“哟，手艺不错啊，还挺香。”
　　原本四散几处围火而坐的乞丐们顿时警惕地站了起来：“什么人！”
　　“嗨，我就一路过的，闻着香味了，进来看看。”路景浩把山雀抛回为首的乞丐手上，掏出帕子擦了擦指头，“大伙别紧张。”
　　乞丐们将信将疑，小声议论。为首的老乞丐见路景浩衣着光鲜，也不像是来寻麻烦的，更像是拿他们找乐子的纨绔子弟，并未作声，重新坐回地上，拿出刀子开始切分山雀。其他的乞丐见势，也坐了下来，继续烤其他的山雀。
　　路景浩也不再问，飞身坐上了一旁大树的枝丫上，饶有兴致地看他们烤雀。心里嘀咕着：幸好老子吃过翡翠饺来的，不然口水可能已经滴你们头上了。天色比较昏暗，观察了一圈也没能看清他们的手，只有在火堆旁烤雀的几个乞丐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双手更为乌黑，而这几几双手上都没有扳指。
　　正当路景浩苦恼如何不打草惊蛇地查探他们双手时，一个年纪较小的乞丐分到了一只雀腿，撕咬一口后，小声叹道：“加了盐果然不同，真是太好吃了！”
　　路景浩愣了两秒：“盐？你们哪来的盐？”要知道盐可贵着呢，哪是普通乞丐吃得起的？
　　小乞丐抬头望向路景浩，觉得他那张长了微笑唇的脸极其不顺眼，似笑非笑地仿佛在嘲讽他们的贫穷，赌气提高了音量：“乞丐就不配吃盐了么！小风叔叔可是用钱买的盐！没偷没抢，你管得着吗？”说罢还看向了他身后的青年乞丐，眼神里带着骄傲。
　　被叫做小风的青年乞丐皱了皱眉，却也答道：“嗯。我没偷没抢，这盐我们也吃得起。”
　　路景浩没反驳，只是跳下树来，温和地对青年乞丐说：“我能看看吗？盐。”
　　青年乞丐犹豫了一会儿，从腰带里摸索出一张叠得十分整齐的纸，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里面露出一撮雪白的盐来。路景浩没看盐，目光盯着青年乞丐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少许，对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众乞丐都愣了一小会儿，之后也没多想，继续他们的晚餐了。
　　路景浩也没有走远，而是在破庙四周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便寻了一棵树躺下了。躺到乞丐们都睡下了，他才起来。趁着月色，劈晕青年乞丐，扛到肩上回了上官门。

　　青年乞丐在一股暖意中幽幽转醒，睁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身旁的火盆，炭火在噼啪作响，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反倒有些瘆人。抬头见着路景浩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小风哑着嗓子问：“这里是哪里？”
　　“你叫小风对么？不用担心。这儿是我家，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回来问些事情。”路景浩倒了杯茶，把杯子往前推了推，“你喝么？”
　　小凤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拿了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杯沿走神。
　　路景浩神色和善：“其实也不是啥特别的事，就想问一下你买盐的钱是哪里的？”
　　“乞讨来的。”小风说着就慌忙放下了杯子，右手不自觉地揪起了衣角。本就不热的天气里，火盆的热度很快就让他出了一层薄汗，精神也更为紧绷。
　　“当真？”路景浩也没看他，只是也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了，目光停留在小风手上的扳指上，“这事儿对我很重要。”
　　沉默当中只有炭火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背上的汗越积越多……
　　小风终是败下阵来，咬了咬嘴唇，嚅嚅道：“是有人给我的。”
　　“什么人？”
　　“不认识。”
　　“那他为何要给你钱？给了多少？”
　　小风把衣角都揪作了一团：“我……他……。五十铜板。说，说是让我等他五天，五天后他来带我走，以后跟着他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路景浩皱了皱眉：“那这扳指是？”
　　“也是那人给我的，五日后戴着去城外树林里的湖边等他。只有有扳指的人才能跟他走。”
　　“也就是今日算起两日后？不止你一个？”
　　“嗯。那天我瞧见一个偷果的小贼手上也有这扳指。”
　　路景浩沉吟了一下，问到：“你家中可还有人？”
　　小风神色一黯：“我爹娘生了九个孩子，养不活了就把年纪还小的三个都掐死了扔河里，弟弟妹妹都没了，我命大，没死绝。老刘头路过河边把我捡回来的。”
　　路景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你想过回去找他们吗？”
　　小风摇摇头：“他们狠心，我也当没了这父母。”
　　“你……跟我去个地方吧。”路景浩起身拿了盏灯笼，推开门，回头对小风说。

　　上官门议事厅内，众人齐聚。路景浩已经把情况交代清楚了，展颜思考过后做出了决定，她走过去对小风说：“小风，你愿意加入上官门吗？”
　　小风愣住了，良久才应声：“我……可以吗？”
　　展颜笑了笑：“当然，只要你愿意。你的伙伴们也可以，我们正好需要你们这样灵活多变的情报大师。”见小风还在震惊中，又补充道：“一条有用的消息我们会付二十个铜板，能接受吗？”
　　小风听了猛地点头，这对他们一群穷乞丐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你说你是在街边乞讨时被那人找上的，此前你并无特殊举动？”展颜还有些不解。
　　小风点头道：“嗯。”
　　“我们还不知道那人为何选中你，所以……可能还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
　　“去赴约。并且带我们找到那个有扳指的小贼。”
　　“这……”小风面露犹疑。
　　展颜宽慰他说：“放心。报酬不会少。我们也会保你的安全。”
　　小风虽有犹豫，却也应允了。
　　路景浩把小风带去客房休息，其余人留在厅内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展颜先开的口：“我们尚且不知小风他们是如何被选出来的，所以也不能轻举妄动将他们都替掉。明日我们先把那小贼找到，看是否有新线索，再做打算吧。大家觉得如何？”
　　“嗯，颜儿说得在理。以防被对方察觉，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找到那小贼再说。”凌钰赞同道。

　　次日一早，路景浩、展颜和小风一起去找戴有扳指的小贼。
　　三人运气也是极好，寻到第三条街的时候就跟小贼迎头碰上了。小风连忙压低声音，眼神示意：“路哥，就是他。”
　　路景浩反应也是快，当即就抓起小贼的手，借机把荷包塞到了他手里，高声叫道：“好你个臭小子！偷钱偷到你爷身上来了！”说着把荷包从他手中夺回，高举起来，好让周遭路人都看清，“走！跟我去官府！让官老爷来治治你这种无耻小毛贼！”
　　小贼有一张尖瘦的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路人纷纷选择相信了路景浩所言，就这样，路景浩一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地把小贼从大街上强行拖拽离开，直到偏僻无人处，小贼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你塞我手里的 ！你栽赃我！”小贼这才知道喊冤。
　　路景浩倒是坦荡：“兄弟别激动，我们就是想找你聊聊，方才人多，不得已之策，多多包涵。”
　　小贼心生警惕：“聊什么！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说着就想走，被路景浩一把扯了回来，顿时更怒了，“你放手！你们到底想干嘛！”
　　“不跟你说了嘛，兄弟。找你聊点事儿啊，你这么激动怎么聊啊？”嘴上说得轻巧，手里已经亮出了银光乍泄的匕首。
　　“你，你，你！聊什么？”小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结巴道。
　　“想问问你这东西哪来的？”刀尖点到扳指发出金属的脆响。
　　小贼彻底哑火了，扁着嘴，因惧怕匕首而微微颤抖，却也执意不回答。
　　路景浩和展颜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个底。路景浩突然邪笑起来：“不说是吧，不说爷宰了你！”说着就把匕首朝小贼脖颈处扎去……
　　展颜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路景浩的手腕，回头喊道：“小风！快把路哥拉开！”看到小风整个人都愣住了，又叫了一次，“快啊！要出人命了！”小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冲过来抱住路景浩的腰，强行把他拖行了两步。展颜也趁机把小贼拽去了一边：“你还是快点交代吧，路哥有狂躁症，遇到不如意的事非得杀个人泄恨，否则就会走火入魔，杀更多人！”
　　小贼僵硬地扭头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眼蔓血丝，正在疯狂砸墙的路景浩，本就没从之前险些丧命刀下的惊心中缓过神来 ，现在是真的彻底懵逼了。
　　“若你敢跑，他也一定会追杀你至死的。不过小兄弟，你也别怕，你现在还有机会，赶紧把事情给交代了，顺了他的意，他发泄一会儿就能平静下来。”展颜安慰完小贼，转过头去，“小风，拉好你路哥！路哥，您别急，他交代了！他什么都跟我说了，您冷静点儿！”那边路景浩嘶吼了一声，作势要冲过来，被小风死死抱住。
　　小贼被那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赶紧交代道：“这是我偷的，偷八巷牛大的。”
　　“偷的？”这倒是让展颜有些意外。
　　“嗯。我，我前些天见着一个黑衣人在牛大门口跟牛大说话，我在老李家的果树上偷果子，听到他们说什么戴着扳指去树林里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就动了念头，趁牛大出门拉车不方便戴扳指的时候，翻进他家偷了出来。”说完，怯怯地看了展颜一眼。
　　展颜了然：“放心，不拉你去见官。就听到了这些？”
　　“还有，还有……我想想……哦，那个黑衣人还问了牛大家中有谁，牛大父母早逝，老婆也跟人跑了，独身一人。对了，对了，黑衣人还夸牛大筋骨好，是个练武的苗子。嗯……还有一些我记不清了。”
　　话说到这，展颜已经大致有个猜测，颔首道：“好，你快走吧，趁路哥还没把你砍了。记得，今日之事只有你我知晓，若有第三人知晓，路哥可不会放过你。”
　　小贼点头如捣蒜，看了一眼路景浩的方向，拔腿就跑，头都没敢回。
　　看他跑远了，路景浩才爆出一句：“辣死老子了！！！这小米椒太上头了！”
　　展颜直接就笑出了声，小风更是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机械式地问：“路哥你……装的？”
　　“废话。”路景浩对他投来鄙视的眼神，“你路哥像是有狂躁症的人吗？”见小风未答，还将脸凑了过去，鼻子轻哼：“嗯？”
　　小风疯狂摇头：“不像不像不像……”
　　路景浩满意地搂上他肩膀说：“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