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纯阳内部消化]剑鬼》于微

6、六

　　温然入村已是子时，一人一鬼一番折腾，两相追逐。不觉间，时日渐逝，天色隐隐泛出一缕鱼肚白。
　　过去的事一时三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温然身影一晃，拦在楚炎身前道：“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依你这一身的剑法与打扮，总该是纯阳宫弟子无疑。我叫温然，年届十六，拜入纯阳宫玉虚门下逾今七年。论辈分，当唤你一声师兄，师兄可愿意认我这个师弟？”
　　剑眉忍不住跳了跳，他在葬魂里醉醒不知年月，从来只有欲除之而后快的鬼，还有的鬼则是畏他惧他视之有若神魔。至于这个尘世，一贯是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再也不得片刻相望的。即便是他偶尔飘荡出来窥探一眼那个日夜将他牵绊在身的人，也会觉得莫名的厌怠之至。倒不如回归葬魂里头，与百鬼为伍，永远藏匿在一片虚无的血雨腥风中。
　　而这个一刻之前差些栽倒在他剑下的小家伙，竟然说要认他作师兄。
　　何其可笑。
　　……邪魔之身，也配作纯阳宫的弟子么？
　　一霎间有一些模糊的景象从他记忆里流过，是一片晶莹亮泽的雪，与葬魂的昏黑无光正好相反，白得刺眼的痛。
　　剑眉往上挑了一挑，声音仍然是严若寒霜：“……随便你。”

　　“师兄——”
　　温然脆生生地叫唤了一声，犹如初春的花骨朵儿，每一瓣的花叶都恰恰绽放在心房处。
　　那声音愈加的多了两分柔情：“适才你把我的桃木剑折断，师弟就没有称手的武器了。”
　　“……与我何干。”
　　天幕已是白了大半边的天，温然仰首四下张望一眼，徐徐道：“如今正逢乱世，四处都是戍守的狼牙军和流窜的恶鬼，若然没有一把傍身的武器，可该如何是好。既然师兄折了我的兵刃，那总该赔师弟一点什么——葬魂，便借我一用吧。”
　　磅礴欲出的红日跃上苍穹，投下第一道日光。春日的暖阳向来是至为和煦的，然而射在重伤的鬼影身上，却犹如千百柄刀子一并袭来，苦不堪言。
　　“你！——”
　　最后也没能骂出一句完整的话，一阵清风拂过，只见一阵极淡的青烟，鬼影化作一道血光，徐徐散于葬魂之上。
　　温然迎着黄澄澄的日光拔出剑刃仔细打量了几回，白日的葬魂鬼气要薄弱许多，然而剑刃上流动不息的血光却比往常还要来得躁动不安。
　　修长的指端搭在剑身上，像是抚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反复几回擦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师兄，好生歇息。”

　　日光乍现，十万鬼市即如一场白露，蒸发得无影无踪。
　　温然沿着崎岖山道走出一段极远的路，悬于腰间的葬魂终于彻底沉寂下来，捏作道决搭在上头注入清气的手方算是稍松片刻。
　　然而才刚舒了一口气，山道另一头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夹杂着浑浊的人声。
　　不错，那的确是人声，回荡在这座荒凉得可怖的山坳里。四蹄踏雪的良驹飞驰而来，疾若霹雳，马上坐的人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手提大刀长矛，人影在地上拖得老长，不等温然反应过来已是并作一列堵在前头。
　　此地一边倚着巍峨高山，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退无可退。
　　而这五个人可比十万鬼市都要难应付得多——那是五个狼牙军的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