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墓园--星沉离路》夕绫

13、迷仙灯·金濯

　　离路终于停下了咒术，他已浑身是血，血水顺着眼睛留下了，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单膝跪在地上，却没有再感觉到痛疼，他抬眼望去，满眼红色中一抹青色的背影挡在他身前，那背影又小又单薄，离路就这样笑了出来，是不是十年前，她也是在一片红色中看到了模糊的自己。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他！！”清瑶对着狼妖们嘶喊，此时的她更像是发了疯的狼，反把狼妖震在了原地，清瑶抬头看着山巅，那种眼神，是绝望，是不屈服，是拼了命的守护。他还站在那里，风雪中看不清表情，但是清瑶知道，他还在看着自己。
　　时间如同静止，那一个瞬间，只有清瑶终于看清了他的动作，他在雪地上发出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辉，犹如孔雀开屏的羽翼在他身后展开，只是一个抬手，周遭就安静下来，不再有狼妖，不再有恶灵，若不是那些血迹还在，甚至没有人相信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那种灭世的力量，让人冷的透彻心扉。

　　“师父，你好好养伤，七羡已经回去了，我明日再来看你。”清瑶含着泪为离路喂下药，将白玉碗放回盘中，离路对七羡的离开似乎是意料之中，暗自吐了口气。
　　“那个人——是世间最强大的神魔孔雀明王。”离路闭着眼睛吐出这样一句，清瑶端着盘子的手颤了颤，终是稳住了。
　　“这次——确不管他的事，是我以前种下的恶果，恶灵协助狼妖攻破雪域的控制，你无需恨他。”
　　“是。”清瑶垂下眼低低应了声。
　　“当日我送你离开，就是希望你可以通过劫难在蜀山安安稳稳做个剑仙，逃了这一劫——”
　　“师父，你今天话很多呀，一定是被七羡叔叔传染了，你好好养伤，我以后这在也安安稳稳的，虽不是神仙，但也吃穿不愁，不能自由在哪都是一样的。既然是我的劫，又哪能逃过。”

　　这几日除了照顾师父，清瑶闲暇就在宫殿四处溜达，整座宫殿置于雪山之中，如清瑶第一日所见，整座宫殿房室虽多，却不见一人，清瑶在这里的几日，连金濯也是极少见到的。偌大的宫室很是齐全，受伤的离路大部分时间是昏昏沉沉的，清瑶也不敢过多的打扰。
　　清瑶闲的快要发霉，就各个宫室溜达，不知不觉又到了那日他们相见的地方，那里依旧是不透光的黑暗，金濯侧卧在宝座上似是睡着了，柔顺的发顺垂散在衣服上，清瑶解下身上的大红狐狸毛披风为他盖上，又摇头嘲笑自己的多此一举，厉害如他，又怎会感觉到冷呢。清瑶伸手欲取回披风，却被握住手腕。
　　“既然做了，为何又要取回。”他仰面看着清瑶，这是这些日子他与她第一次说话，清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好扭脸看着握住她手腕的手，这是他第二次握她的手腕，那么好看的手，到底有多么可怕的力量，令天神都惧怕。
　　“放了七羡。”清瑶抽出手，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他死了。”他不再看清瑶，怔怔看着那只落空了的手。
　　“那我会恨你一辈子。”如果说清瑶活这么大恨过什么人，那除了金濯不会有其他人。
　　“你觉得你有多少筹码可以拿你的恨来威胁我？”金濯饶有兴趣看着清瑶含泪的眼，明明那么软弱，却企图用愤怒来维护，哼，人类不过如此。
　　清瑶呆在那里，是呀，他们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自己恨不恨他对他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不会单纯到他真的把自己当做未婚妻了吧，这只不过是他在这里千百年无聊了的恶作剧。清瑶怕眼泪流出来，暗暗咬着自己的嘴唇，渐渐地感到了一股腥甜，清瑶倔强的看着金濯，她并不会输给他。
　　金濯起身吻住了清瑶的唇，他温热的唇轻轻触碰着吮吸着清瑶咬破的地方，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清瑶的身体，她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办法阻挡，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大海上沉沉浮浮，满脑子里只剩“艳遇”两个字。
　　“算起来得有上万年没有喝过人血了，感觉还不错。”金濯不理会已经完全呆掉了的清瑶，径自走出了大殿。
　　那天夜里，金濯在太息池冰冷的山泉水中坐了一宿。

　　几日里，清瑶都避着主殿，生怕与金濯遇到，只要金濯会出现的地方，都被她划作了禁区。只是看到师父渐渐好转，她知道七羡的事情快要瞒不住了，左思右想，还是得找他问个明白。
　　经过一日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在太息池发现了他。那里是天然形成的雪山瀑布，水虽未结冰，却是蚀骨的寒冷，他就坐在其中，如同一座冰雪砌成的雕像，清瑶吓了一跳，看他睁开眼睛才放下心。
　　“我没有囚禁那只狐狸，是他执意不肯留在这里，你若不信，你出了这里一直东行，过了雪山，就能看到他。”
　　“哦。”清瑶捻诀御剑而去，不看到活蹦乱跳的七羡，她的心一刻也放不下。
　　“等一下，这个你拿着，”金濯把鹤氅扔在清瑶头上。
　　清瑶没站稳差点从剑上摔下来，笨拙的系上，想道谢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七羡，你还活着，太好了。”清瑶扑倒在七羡怀里，痛的七羡龇牙咧嘴。
　　“清瑶小妮，离路他还好吧，算了，不用问，祸害万万年，他肯定没事。”不待清瑶回答，他自己就给出了答案。
　　“臭狐狸，也不关心关心我！还跟我说什么艳遇，让我惹上了一个大麻烦！”清瑶佯装生气，偷偷观察七羡的神情。
　　“还真是个大麻烦，你知道你惹上谁了么？”七羡挑了挑眉毛，卖弄的看着清瑶。
　　“谁？不就是孔雀明王嘛，有什么了不起！”清瑶明明很好奇，但又怕袒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嘴硬的答道。
　　“还记得我以前带你去魔界吗？”
　　“记得！回来我就被师父罚抄清心咒一百遍，你还好意思说！”清瑶对那次的魔界之行记忆深刻，对那一百遍清心咒记忆更深刻。
　　“重点错了，你记得魔界入口的壁画吗？那个只身对抗众神的魔尊就是他。我记得当时你还称他为英雄。”七羡得意的笑，顿时感到一股杀气。
　　清瑶怎么会不记得，壁画都在讲一个人的故事，他的孤傲，他的正义，他的善良，和他最后的妥协，只是清瑶从来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喜欢和她不讲道理的金濯。
　　混沌初开，女娲造人，万物滋生，百兽拜麒麟为帝，百鸟以凤凰为王。凤与凰生九子：金凤、彩凤、火凤、雪凰、蓝凰、孔雀、大鹏、雷鸟、大风。百鸟中以孔雀最美，华丽高贵，霞光漫溢。孔雀为凤凰最宠，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孔雀孤傲无比，一日，佛祖遇到他，感叹他的美丽，想与他结交，哪知吃了个闭门羹，佛祖知其不善，企图点化他，却被他一口吞下，后艰难破背而出，后来他被放逐魔界。
　　清瑶曾为他的勇气而赞叹，不喜欢的人，无论他是谁，都不该违背自己的心去曲意逢迎。
　　生在天界的孔雀哪知魔界竟是那般景象，萧条破败，妖魔们为争夺一点食物自相残杀，他很疑惑，问一老妖才知，魔界本与三界等份，同享日月精华，但佛却恶其貌丑，体态畸形，就驱逐魔族在无间深渊，并用结界封印困住他们。渊内无日无月，漆黑一片，魔族日益凋零。即使偶尔出现能力强大的魔王，破印而出，众神也会以滋扰三界的罪名，群起而攻之，魔族终究以惨败而善终。
　　孔雀听后，潜心修炼，誓要带领魔族冲出无间深渊。期间，只有地藏王菩萨念其不幸，常给予帮助。
　　清瑶为他鼓掌，凭什么外形丑恶就要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如果她生在魔界也一定会誓死追随他！
　　一千五百年后，孔雀率魔族众破印而出，直捣玄天，双方一触即发，史称"神魔大战"。孔雀破三仙八岛，九王十星，满天神佛，无一能敌。但是魔族也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伤亡惨重。
　　后来，地藏王菩萨苦谏之曰“魔族有其哀，三界有其苦，乱世则俱不得安宁。今战愈百年，三界凋零，已与魔界无异！”佛也答应，愿意给予魔界日月精华。孔雀仰天长叹，才结束了这场大战。佛大悦，赐曰"孔雀大明王"。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是善良的，他知道他错了，可是为了魔族，他只能这么做，清瑶深知他的心，她把这些想法告诉师父时，师父也只是沉默。
　　清瑶仿佛看到金濯身穿战甲从天而降，告诉她，魔界很好，她且放心。
　　“小妮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好恶心！快醒醒！”七羡使劲摇晃了摇晃她，清瑶才回过神。
　　“金——金濯——你怎么来了——”清瑶看着眼前的金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结束幻想！哪里有金濯！”七羡依旧在大力的摇晃清瑶，却看到一只手从他怀中把清瑶拉出去。
　　“狐狸，会摇坏的，她已经那么笨了。”金濯敲敲清瑶的脑袋，一脸严肃的看向七羡。
　　“拜见魔尊！”
　　七羡跪在地上对他行礼，清瑶怔了一秒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七羡居然给别人低头行礼了！！！
　　金濯不解，七羡愤怒，清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