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这崩坏的江湖！）》柏斯

42、丝竹酒楼

　　清晨。
　　行装不多，邹府仆役帮着初小夜收拾了片刻，二人便用过早饭准备上路。
　　围上带着大帽子的披风，初小夜才走到门口，邹府下人便匆匆跑进来，递给初小夜一张请柬。
　　初小夜与慕云天对视一眼，打开请柬，署名竟然是温泰。
　　请柬上说温泰听闻初家二少与星痕宫主正借宿在邹家钱庄，正好他有事路过望水县，于是便想请初二少叙叙旧。想要邀请二人今晚去望水县丝竹酒楼吃晚饭。
　　虽说初小夜恨不得将这人扒皮抽筋，但想起那一日慕云天的话，也知道此时不是冲动行事的时候。便强压下火气，尽量用理智去分析这事。

　　“鸿门宴？”这是初小夜的第一反应。
　　那种策划谋杀初昼的凶手，初小夜实在想不起能与这人叙什么旧。
　　“那是什么？”慕云天挑眉。
　　“呃……就是没安好心的意思。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初小夜想起这个世界该是没有这说法，便扯开话题。
　　“没安好心是肯定的，只是他既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叫我们过去，该是不会贸贸然动手。”慕云天将初小夜拉回房中。即便到了三月末，晨风仍旧带些萧瑟。
　　初小夜想想也是，此番温泰同时邀请了他与慕云天两个人，并且是在望水县最为繁华的酒楼设下宴席，若是要动手也太过明目张胆。
　　“嗯……”初小夜拉下帽子，在房中重新坐下，“你说，如果那重恩真的跟他是一伙的，那么他现在该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了吧？”
　　慕云天点点头，道：“莫非是来刺探消息？”

　　“有可能。”初小夜将请柬随手扔在桌上，请柬上只说温泰“听闻”他们二人在望水县。但二人此行极为隐蔽，虽说二人住在邹家这么多天，但也是极少出门，想也知道这个“听闻”中掩藏了多少暗线。
　　“相府的人还在盯着钱庄？”初小夜叹口气。
　　“昨日我们出门后便撤走了。”慕云天摸着下巴摇头。
　　“若温泰知道了昨天的事情，那必然也知道你受了重伤，若是后来没有前辈帮你疗伤，你该是要修养好一阵子的吧？那么……这温泰的目的，会不会是刺探你的伤势？”初小夜学着慕云天摸下巴。
　　“嗯，若是他知道我受了内伤，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相府真正的目的是初家，那么此后对我们的追杀绝不会少。”慕云天皱眉。这么一波又一波的刺客，虽说他能挡下，但若是再出现昨天初小夜被劫持的事情……
　　望着初小夜颈上还刺目的红痕，慕云天脸上结了一层霜。

　　“那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放松警惕，引蛇出洞？”初小夜转头望他，想了想又道，“不如我独自去赴宴？若你不在，他必然会更容易露出马脚，我可以借机套套消息，顺便让他以为你重伤到已经无法出门。”
　　慕云天没有答话，只是皱眉看着他，满脸不赞同。
　　理智上，慕云天自然知道初小夜的提议确实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方式，但感情上，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让他独闯虎穴。
　　初小夜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扯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讨好道：“你也说了，酒楼那么多人，他不会贸然动手的……或者你悄悄保护我？嗯？”
　　初小夜凑到慕云天冒着寒气的脸旁边，努力将眼睛睁大盯着他，好让眼中写着的“相信我”三个大字更加闪亮一点。
　　慕云天望着这小猫溜圆的眼，又好气又好笑，最终长叹一声，道：“我会想办法包下周围所有能望见你的商铺，保证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让我看到。我去招些星痕宫下属过来，到晚上你去赴宴时，我会布署好守卫，让他们守住丝竹酒楼周围所有方位，还有……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尽管叫人或者直接先跑出来，我会在外边接应你。”
　　初小夜扑哧一笑，道：“我是去赴宴的，又不是去抢劫的，不用这么担心吧。”
　　初小夜直起身来凑过去，两手捏住慕云天脸颊，道：“解冻啦解冻啦。”
　　慕云天望着这小猫没心没肺的样子，暗自叹一口气。

　　而到了下午，慕宫主真的先行前去丝竹酒楼附近布署守卫的时候，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
　　因为丝竹酒楼所有包间，都是没有窗户的。
　　若是想从包厢外边窥探里边，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包厢的门，但若是房门一旦关上，整个包房便会成为一个密闭的房间。
　　于是在查清了丝竹酒楼老板的底细清白之后，慕宫主心下有了另一番计较。

　　入夜时分。
　　三月时节，未至梅雨清明，月色正好，繁星满天。
　　初小夜在慕云天的强迫下一次性吞下了所有药性不相冲的解毒药丸，整装赴宴。
　　望水县不比王城繁华，但长久的安宁让这座山中小城别有一番韵味。掌灯时分，闹市的酒楼皆是灯笼高挂，灯火通明。
　　初小夜独自骑着牌照马穿过街市，路边的商铺还开着，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明亮的灯光铺在街道青石上，马蹄踩出声声脆响。

　　到丝竹酒楼下马，初小夜差点崴了脚，这才想起平日里自己从未独自骑过这高大的宝马。
　　扶着客人站稳，门口迎客的小二利索地将马牵去棚子里拴好，初小夜整了整衣袍进楼。
　　“这位小公子，可有订位子？”店里小二见着这么个衣着精致的漂亮小公子，自是连忙迎了上来。
　　“可有个姓温的人在这等着？”初小夜斜眼看着那店小二，故意拿起娇宠公子范儿，演技发挥了个十成十。
　　“有有有，您就是初小公子？”小二自是见惯了客人的各种眼色，也不在意。见初小夜傲慢地点点头，甩了甩肩上的抹布就领着初小夜上楼去了。
　　初小夜一边走着一边想心事，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应付这人，还要顺便套话。

　　竹韵阁。
　　初小夜一进门温泰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迎他进去。
　　初小夜瞟了这人一眼，绛色袍子碧玉冠。那日在绸缎庄天色太暗，没看清这人的面相，此时才发觉这温泰看着二十五六的样子，长相比起慕云天是差了一万八千里，但若是放在人群中，也多少有些大户人家少爷的样子。只是这人颧骨有些高，眼神也混浊，让初小夜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脑中浮现那双时刻闪着星光的眸子，初小夜暗恨自己怎么能拿这么个渣滓跟慕云天比。
　　“小夜。”温泰笑着过来打招呼。
　　小你大爷。初小夜腹诽，面上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温副将。”
　　而后也不再理会这人，径自进门找了个位置坐下。

　　温泰看似也不在意，挑了个挨着初小夜的位置坐下，轻声道：“小夜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初小夜一愣，这人发觉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了？而后细想觉得不太可能，马上应道：“不生气，怎么会生气。”只想一刀捅死你。
　　温泰叹了口气，故作愧疚道：“小夜不生气就好，今晚让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可好？”
　　初小夜拿眼角瞟着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又道：“温副将客气了，只是你我二人不算熟识，还请温副将唤我一声初少爷便是。”
　　初小夜一口一个温副将，还特意将副将的“副”字咬了重音，心下觉得这样才解气。
　　无论哥哥在不在，你永远都只会是个副将。
　　温泰面上看似苦涩，但灵魄里的怀疑让初小夜看了个一清二楚，低声道：“小夜何必故意与我生分，叫我心里难受得紧。也罢，那日的事情我可以好好解释。”
　　初小夜被恶心地汗毛倒竖，面色僵硬也不再说话。脑子里七弯八拐，心下知道之前的初二少肯定与这人有些联系，只是那些事情他完全不清楚，也不好贸贸然开口露了馅儿。

　　温泰见他不理自己，也不再多说，叫来门口小二吩咐赶紧上菜。
　　“慕宫主怎么没有陪着你过来？”温泰回身坐下，状似不经意道。
　　初小夜心下一紧，暗道这人果然是来探消息的，当时就一张脸苦了下来，看似勉强地喃喃道：“他有些事情去忙了。”
　　初小夜的表情落在温泰眼里，自然是理解成了慕云天的确受了重伤无法出门。
　　“哦，星痕宫主自然是事务极多的，小夜若是寂寞了，只管来找我便是，我就住在酒楼对面的客栈里。”温泰眼含温柔看着他。
　　放屁你明明住在绸缎庄里。
　　初小夜内心竖中指，面上却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夜的脖子怎么了？”温泰凑过来，伸手拉开初小夜衣领子想看看伤口。
　　初小夜知道这人是想问昨日的事情，当下将他推开些许，整整衣领子胡诌道：“昨儿在春风楼被花魁挠的。”
　　“哦？小夜又看上哪个花魁了？”
　　初小夜摆摆手，强行扯开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望水县的？”
　　“哦，初昼走了之后，我去国师府探望过几次，国师大人说你悲伤不已，便与星痕宫主一道出来散心了。”温泰细细观察着初小夜的表情。

　　初小夜点点头，心里暗讽你还好意思说，哥哥走了不都是你干的。
　　“小夜可知道我来望水县做什么？”温泰见他总是不肯说话，主动开口道。
　　“干什么？”初小夜故作疑惑。
　　“当然是专程来找小夜的，初昼已经不在了，小夜自然是我半个弟弟。这种时候，我自然是要多照拂一些的。”温泰语气温和。
　　初小夜暗骂谁特么要做你小弟弟，一边玩自己小弟弟去吧。
　　“咳咳，”初小夜平复下汹涌的情绪，问道：“你专程来找我做什么？我们交情又不深。”
　　初小夜的确是不知道这人与自己前身初夜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好先探探口风。

　　“唉……”温泰长叹一声，主动给初小夜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一脸无奈地望着他道：“小夜果然是不肯原谅我，我们何时生分过？若是为了端王世子的事情，那一日是我不对，不该不帮着小夜，我先向你道个歉可好？”
　　初小夜脑海中努力搜索端王世子的相关资料。他知道锦诺王城有四大家族，国师府初家，丞相府温家，元帅府谭家，以及端王府李家。四大家族皆有与初昼初夜差不多年纪的儿孙，想来这端王世子该是与生性好玩乐的初夜有些联系才对。

　　“你那里不对了？”初小夜摆出一副骄纵模样，佯装不讲理追问道。
　　“小夜莫生气，世子与你斗蛐蛐也不是一次两次，小夜不过才斗输了一次，何必如此记挂呢。那日是我不对，没有帮小夜找到合意的蛐蛐，待回了王城之后，送你一百只蛐蛐王赔罪可好？”
　　初小夜差点吐血，我要一百只蛐蛐干什么，喂鸟么！
　　不过如此一来，初小夜知道了这温泰该是与初二少关系极亲密才对，不然怎么会连蛐蛐都要这人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