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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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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池袋。这里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很年轻的城市。不过樱花树好少,所以我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樱花漫天的景色。嗯,大概是土地都让建筑物占去了,高楼商场倒是很多,大部分都是黑色和灰色。还有,我找到了那个转弯路口,真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可是我走过去,也没有看见无头骑士,也没有坐上那辆会鸣叫的摩托车。我以为转弯就会看见她拿着打字机问我:“小妹妹,是不是迷路了?”我找到了折原临也的办公室在的那幢废弃的大楼,不过它好像要翻新了。我有拍照片哦,虽然我们没有一起来,但还是可以让你看到的。......”
这是她走后一个月寄来的第一封信。他把信折起来放在右手的文件夹上,桌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相片。黑色的转角,还有灰色的废楼,车流很多的十字路口。他一张张细细看过,却没有发现里面有她的背影。她是从不会把自己放在景物里照进去的人,他记得她说过,讨厌闪光灯和镜头对着自己的感觉,但却极喜欢透过镜头看那里的人,和世界。
他抬头把台灯下面放着的淡绿色信封拿过来,很小心的把信放进去。再翻看那些照片,就看见最后一张后面还有他忽略的一行字:“这些都是不会寄给杂志社的照片,独你一份,你要收好哦。
梓 ”
他笑了,记得那个“梓”字是她央求好久他才设计的,当时她一遍一遍模仿,她的书上,和他的书上,到处都留着那个名字。
“顾总”,很轻的敲门声,倏尔就把他从记忆中拖出来。秘书陈赫走进来,抱着一沓文件,静静的放在桌子上。
又是一堆工作,又是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经意的厌烦在触到那些照片时收敛,“陈赫,把这些照片送到影楼配个框。”拿起来打算递过去,想了一下,复有坐回去沉吟:“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给我打电话预约一下,下午我过去。”
陈赫收回伸出去的手,毕恭毕敬的回答,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他起身站在落地窗边,闭上眼,想着她这么一个路痴是如何跑到那么远,如何找到那些个地方。想着想着就勾了嘴角,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找到那个路口时的欢呼雀跃,还有没有看到无头骑士时撅着嘴巴的委屈样儿。
那个傻姑娘,一心觉得那个国家那个城市一定存在的传说。大学的时候她痴迷着动漫,看了《无头骑士异闻录》,就逃了课跑到他的办公室来。他一直记得,就在门口正对的那个沙发上,她跳过去压在他身上,兴冲冲的宣告:“莘莘,等我毕业了咱俩去池袋吧,日本池袋,那里有一个超酷的女骑士!”
当时她异常明亮的眸子还有额头上细微的薄汗,就随着她一起闯入他的视线。多年以后,她的神情他依然记得清楚,多年以后,她去了池袋,而他依然在这里。
电话响起,他收回思绪,走回办公桌前拿起听筒:“顾莘,赵家丫头来电话了,她去日本了,你知道吗?”
他听着,语气很是平淡:“我知道,爷爷,她给我来信了。”
那边很重的一声叹息,挂了电话。
他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又拿出信来仔细读了一遍。起身把信和信封放进左边的柜子里,拿起手边的相片,穿了衣服走出办公室。
隔壁的秘书处还有人工作着,他探身进去让陈赫取了预约,就进了电梯去停车场。
陈赫在后面拿着手机,望着自家boss的身影感叹良久。boss一向清冷平静,就像刚刚一样的冷静自持,却在走向电梯时脚步凌乱,明显的焦躁传过来。
顾莘一路快车开到影楼门口,想想刚才闯过的红绿灯,回去又不知要收到几个罚单了。
他进去,就有经理迎了上来,前前后后“顾少”叫个不停。突然涌上来的烦躁让他险些忍不住离开。
还算平静的把相片交给经理,在电脑上选了相框,清一色的镂空雕花。他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清茶,就想起她第一次叫他“莘莘”的情景。
那天也是这样,他坐在这里,捧着这样一杯清茶,看她换了衣服别别扭扭的出来拍照。那时她20岁生日,家里长辈都让她拍一本自己的写真留作纪念,偏她就是不肯,哼哼唧唧地不肯跟着赵卓和去。
后来他过去,伸出手,她看他,一声也没吭就跟着走了。卓和和卓慎还在后面一个劲儿的打趣,“女大不中留”说的她都红了耳根,他也牵起嘴角紧了握着她的手。
可到了拍照的时候,她还是不情愿,苦着脸根本照不出样子。他无奈上前扯扯她的脸蛋,照相师傅在旁边“顾少顾少”叫个不停,他听得蹙了眉看她,她也知道他不喜这个称呼,噗嗤笑了声,突然对着他大叫“莘莘”,这一声就把他叫愣了,还真是没人这样叫过他,以往在大人面前她很乖巧地叫自己“顾莘哥哥”,背着人就是娇怒的“顾莘”。
她看着他愣神,做个鬼脸就从他胳膊底下钻走了。他回过神来追出去,就看见那么个疯丫头,穿着小高跟和蓬蓬的淡紫色公主裙跑在人行道上,回头冲他笑的肆无忌惮,还带着一股子的挑衅。
看见她逆着光向着自己,鬓发散乱的扑在脸颊上,乱糟糟的也没挡住那双晶亮的眸子,蓦地就让他想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当时他就觉得,他的梓宝就应该这样笑啊,而不是坐在影楼的椅子上端端正正。
最后还是一张照片也没有拍,反而因为那个笨蛋,穿着高跟鞋崴了脚进了医院。她窝在他怀里“莘莘,莘莘”的叫着,听着那软软糯糯的音,他只感觉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所以也就一直这样叫了下来。
“顾少”,他震一下,看看手里已经没有温度的清茶,从经理手里接过做好的相框离开。
一身的心思肯本不可能再去公司,他驱车回家。
打开门看到门口鞋架上那双长着耳朵的拖鞋,抿紧嘴唇,还是坐了下来,拿过和那双拖鞋紧挨的另一双,却也是怔怔的发呆,满眼的无措和疲惫。良久,才轻轻的吐出一句“梓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