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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舆论 ...

  •   清晨,长恭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本来,梵音那丫头总能睡到红日透三丈的,怎么今日倒起得比他要早。揭开被子,正要起身去找人。
      门忽然打开来,一看,是有人用背将门给顶了开。
      “你一大早去干什么了?”来者正是梵音,长恭披件衣服坐起来,见梵音手里端了盆清水,咣当一声,放到了桌上,水花溅了些许出来。
      “做什么?”这句话一出口,只觉得似曾相识,想了一想,不禁失笑,当时在晋阳受伤时,她要他脱衣清洗身子的时候,他也曾这么开口问过。
      梵音将一件衣裳丢给长恭,笑道:“你在那里笑什么?快把衣裳穿上,不用小女子服侍王爷更衣吧!”说着,偏过头,又继续捣鼓那盆水。
      长恭苦笑着套上衣袍,倒还真有些怀念她初来时怯怯懦懦的样子,怎么这几年,倒都不把他这郎君放在眼里了!到梵音身边,找个位子坐下,问她:“你又要做什么?”
      梵音不说话,一把拉过他的手,细细看起来。
      那是白皙而修长的一双手,她将它们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手指触到他的掌心,指掌间,结满了坚硬的老茧,摸来,硌得人手微疼。她轻轻地抚摩着他掌心里的茧,依旧沉默。
      “怎么了?”长恭动了动手指,轻触梵音的手背,笑道,“这没什么,拿兵器磨的。”
      拿兵器磨的!自然是拿兵器磨的!正因为这样,才更是痛心,手持兵刃,你守卫的家国,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家与国,最终都将不保,你,可会悔?
      梵音目光一转,抓着他的手,只大呼可惜,说这么好看的一只手,竟给磨得粗糙了。惹得长恭哭笑不得。

      “别动啊!”梵音瞪了长恭一眼,继续一手握着那把小剪子,一手抓着长恭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修起指甲来。
      因为自己没有在意,手指上指甲已经显得长了,一连数月的征战,指甲间,竟还残留着点点血迹。梵音将他手上的指甲细细地剪下,把他的手浸入她一早打来的清水中,抓了只肥皂团给他打上,在各处细细揉起来。
      白色的泡沫越来越多,可指尖处,竟有些泡沫,由白色洗出了血色。
      梵音啧啧地摇头,苦着脸道:“我居然让你这么血腥地在我床上睡了一夜。”边说着,边把他的手在水中洗净,拉出来,打上第二遍肥皂,仔仔细细地又洗了一遍,用有块白色的棉布,轻轻将他的双手擦干。
      两人一看那盆水,漂浮着点点泡沫,而泡沫下的水,竟也隐隐可见红色。
      梵音长叹一声:“昨晚真不该让你睡床上,恐怕要累得碧吟今天得帮我换一床棉被了。”说完,以为长恭会反驳点什么的,抬头,却看他愣愣地望着那盆水发呆。暗自吐吐舌头,轻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怎么了?”
      “我在想,”长恭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苦笑,“我在想,我手上沾了这么多血,我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吧!”
      梵音一愣,他怎么又想到这个上面来了,难不成,他真的就预感到了什么?
      她站起身,轻轻拥住长恭,将他揽在怀中,柔声道:“不会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管他有没有听出来,没有再出口说话了,因为,在他看不到她的角度,她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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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回来也有些日子了,而郑妃却依然是呆在她的园子里,不肯相见,便是长恭已走到了她的门外,她也总能找到不见他的理由。
      但,毕竟还是那样聪慧而贤良的女子,纵然怨他,不肯见他,却心知他必挂心行儿,自长恭回来后,便再不拘束行儿的活动。
      因而,长恭虽不能见到郑妃,却还是能时时见到儿子,也安慰一些。

      初春的时候,天气还是有些清寒,梵音给行儿捂上了袄子,将他领到书房了,由长恭交着,多少读些书,识些字。
      “《金刚经》第二十九品。”长恭手边厚厚一沓经书,穿了寻常的衣裳坐在行儿面前,神色却比初回到府中身着战袍时,更加严厉。
      “须菩提!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行儿便不吵不闹,乖乖地张口,一字一字背了出来。
      梵音在一边听着,不禁哑然失笑,小小年纪,就教他背这个东西,能不能读懂且不说,就是能读明白了,难不成长大后,还当真让他做和尚去?
      看着行儿苦着一张小脸,却依然背的流利顺畅,梵音忽然感同身受起来,想当年,自己也是在老师父母的压迫下,日数千言不能休啊!想到这里,忽然顿住,想当年——原来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已经那么久了,久到连过去的人和事,都变成了“当年”。
      当时明月在,曾经彩云归……
      能不能回去呢?要不要回去呢?该不该回去呢?
      又或者是,她愿不愿意回去?舍不舍得回去呢?
      心中胡思乱想着,手下也是乱了,本来拉得好好的一个称人结就乱了,只好七手八脚地又拆开来,重新结起来。这是以前旅游爬山时,常常用来系住重物的绳结,虽然不是很好看,但简单方便,而且是她唯一能打好的一种绳结了,她穿上一块翡翠坠子,再接着结下去,接上流苏,自己捧着看,直想给自己鼓个掌。
      但不用她鼓掌,已经有手掌相碰的响声传来。
      长恭一手拉住行儿的小手,一手在他手心里打下去,“啪”的一声,虽然声音很大,但看行儿的表情,却知道,其实根本就不会太疼。
      “再想想,三十一品是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隐隐地有几分怒意。
      行儿被他这么一吓,小脸涨得通红,哪里还能记起来什么,张张小嘴,又徒劳地闭上,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依旧是没想起来什么。毕竟年纪小,一着急下,眼眶红红的,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来来来,行儿乖,过来姨姨这里。”梵音把绳结收入怀中,向行儿招招手,对着阴着一张脸的长恭挑挑眉,哎,无论古今,孩子的学习都是大人的心病啊!梵音心里默默一叹。
      行儿倒不敢乱跑,偷偷瞟了长恭一眼,竟发现长恭也正在看着他,连忙把头低下来,假装没有听见梵音的话,复又垂手站好。
      “行了,看你也没心读什么了,先玩去吧!”长恭看他的动作不禁好笑,话说完,做无意看了梵音一眼,故意大声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行儿一得到特赦,就跑到梵音身边,开始大吃桌上的糖果点心。
      “我可不是他娘哦!”梵音边说边沏了三杯茶,长恭在她旁边的一张凳上坐下,笑着凑到她耳边:“你可是抱怨没人喊你娘,何如,让你也当一回娘?”
      一句话,梵音脸腾地红起来,忽然站起身来,大声说:“啊,今天天气不错呢,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花园里,长恭和梵音悠闲地享受着阳光,只有行儿一个人闲不去,到处跑跑跳跳地招蜂引蝶,时不时跌一跤,却不哭不闹,爬起来继续向前冲。
      梵音笑着低声对长恭道:“真不愧是你儿子,就这份冲劲,也该跟你有几分象。”
      长恭喝着茶,目光锁定在行儿身上,但笑不语。
      忽然,后门处传来一个声音,听着陌生,似乎不是王府中的人,梵音扭头张望去,从花木的间隙中,隐隐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青年男子从后门进来府中。
      那个青年男子确实不是王府中的人,梵音想起身去问个究竟,却被长恭拦下来,她知,他不愿她这一去,惹得那中年男子难堪。
      隐隐传来谈话声。
      中年男子说:“以前让你进来王府里办事,你不肯,怎么这时候甘心愿意进来了?”
      “听说啊,你们这府的王爷厉害着呢,跟着他,还不飞黄腾达?”
      一时,中年男子没有接上话,另一个人便接着说下去:“你不知,这回跟那周国人打战,他立下了多大的战功,皇帝定会重用他的不是?”
      “是没错,不过到底是多大的战功啊……”
      “听说,”年轻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对于神的崇拜,“听说,在邙山下的那场战役,他只身一人突破敌军,打到洛阳城下……”

      “咳咳……”梵音喝一口水,被呛得咳了出来,只身一人,你还真当他是神啊,目光瞟向长恭,潜台词是,真的吗?只身一人?
      “不是,我还带了五百个人。”
      梵音无奈地叹口起,舆论的力量真是可怕,可怕到,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四十·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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