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令骑马客京华》暮昭

12、疼痛入骨

　　几天后终于传来展大人得胜归来的消息，一时间传为美谈。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甩扇子，侃侃而谈，待说到白玉堂如何如何俊俏风流时，只见一群姑娘面带羞涩，一抹嫣红染上面颊。我却有些忿忿不平，白玉堂白五爷确是“落花踏尽归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的俊朗少年，锋芒必露，倨傲摄人。然而展昭年少时又何曾逊色于他？我始终忘不了初遇时，那个少年带给我的震撼，一个笑容惊艳了时光。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沉浸于回忆竟有些无法自拔，然而梦总是要醒的，老先生接下来的一番话如一盆凉水，将我兜头浇醒。只听见他说：“。。。。。。话说这展大人啊，途径茉花村，巨阙换湛卢，和那丁家三小姐丁月华订了亲，成就了一份金玉良缘呢！这丁家三小姐也是女中豪杰，貌美如花，又使得一手好剑法，也算配得上展大人。。。。。。”当真是晴天霹雳，展昭订亲了？也好也好，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丁家小姐也的确配得上他，我应该替他高兴才是。我扯出笑，却止不住泪水滑落。长久以来，那些微小的希望，那些我始终不肯放弃的希望，全部都化为泡沫，消散不见。
　　山有扶苏，我怎么就忘了下一句是隰有荷华呢？呵，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荷华，是天作之合呢。
　　再也忍不住汹涌着的悲伤，只觉得它们要汇聚成惊涛骇浪，将我狠狠覆没。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却见满园的杏花已萎靡着谢了大半，方知春日将过。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满园的杏花，这次是真的谢了，连同着一起枯萎的，还有那颗心。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谁能还我春日？我愿用此生相换。怎奈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逝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我一直以为我能做到的，没想到却如此狼狈。千言万语不过化作一句多情总被无情恼。
　　头脑中一片混杂，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可不是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么。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只是感觉到如此浓稠的绝望袭上心头，带来大片大片将人吞噬的黑暗，我的恐惧、害怕和挣扎都那么渺小，不过石沉大海，就像我那微不足道的喜欢一样，连一点点涟漪都激不起来。那些希望轻而易举地被掐灭。我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痛，怎么能不痛，心脏像是被人捏住，愈发用力，似要把心脏捏碎般的痛，痛不欲生。我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要抓住最后一点依靠，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云烟。
　　无论我再怎么悲伤痛苦，肝肠寸断，甚至是去死，他都不知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爱不过是一池碧水，一榭春花，总是不能长久的。然而他搅乱一池碧水，带走一榭春花，送我一片春日，却又亲手抹上黑暗。
　　恨么？自然。人生自是有情痴，然而此恨却关风与月。恨从爱中来。只是爱也无用，恨也无用。
　　我从不轻言爱字，只说喜欢，只因爱之一字这般沉重，一旦说出口，便是万劫不复，我承担不起。而如今，爱还是喜欢都没有任何用处了，我才敢大胆说出，才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万丈深渊，不得超生。
　　再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为何流泪了，然而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似是在祭奠我死去的心，以后再不能为另一个人而跳动了。
　　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