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祭~

6、初见伊始

　　我仍在堂下看，一边嘻嘻笑着，一面提着酒坛往口里猛灌酒，灌的急了猛了，一不留神，洒了出来，半坛酒瞬间就湿透了前襟，顺着粗布的灰衣滚落下来。
　　灯火辉煌中的几个人在众宾客的陪同下入席就座，我也转身打算离开。

　　忽然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久闻战家三个儿子个个英雄豪杰，今日有缘得见两位，不知那一位二公子，是否能有幸让小女拜见一番。”
　　“这——”柳庄主那堆满笑意的脸色不觉一变，显然没有料到女儿会如此不知好歹纠缠上着路人皆知佛曰不可说的秘密。
　　战夫人凤眼一转，瞄了一下战堡主，见他面沉似水沉默不语，便陪笑道，“柳小姐说笑了。那犬子不学无术，入不了小姐的芳眼。”
　　“战夫人客气了，虎父无犬子。战英雄叱诧风云，名震九门，提起姑苏，哪个不知夫人独步天下的名号。武林双璧，神仙眷侣，谁不是又是羡慕又是钦佩的五体投地。夫人不要再自谦了，也不要再藏龙卧——虎……”
　　“卧”字尚未出口，就听得战天佑一声咳嗽，淡淡的口气吩咐道，“风儿，过来见过柳小姐。”口气平缓听不出情绪，可听得战家堡的人身上一抖。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如今堡主可是真的有点怒了。

　　话已至此，我转过即将拔腿要走的身子，对着堂上蔑然一笑，招了招手，放任身子摇摆步子如风，晃这不规则的波浪曲线来到了他们面前。

　　“啊？！”见识广博的柳庄主和柳小姐看到我，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的确，他们面前的人穿着比粗俗下人更破烂的灰褂子长衫，久未梳洗的头发半散着，披了一肩的乱糟。几缕碎发半遮住了狭长眯缝不肯张开的眼睛。一道伤疤从左眼角横亘贯穿到左颊，三分懒散七分痞气十分堕落。在发丝铺泻堆积的阴影和厅堂的灯火辉煌中半明半晦，仿若隔着一道轻纱，看不真切。
　　“呵呵，三分不像人，七分倒似鬼，我就是战风！”歪着嘴自嘲了一句，向着柳一江翻了个白眼，径直斜眼看向一旁花容失色的柳小姐。

　　只见她紧抿朱唇，微蹙眉峰，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相信之事，又像是遭逢什么痛心疾首之情。想必是虽明知我战风何许人也，却未料得竟如此肮脏下贱，如今开眼了吧。
　　一旁的柳一江柳庄主显然也是吃惊非小，半天后才把那惊愕成圆洞的嘴闭上，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战二公子真非同凡响，超凡脱俗”。
　　“呵，这到奇了”，我慢慢踱步，学着文人酸气迂腐的文绉绉模样，“自久以来，超凡脱俗这四个字一直可是他独占的。”恰逢走到战颢身旁，我哈哈笑着，伸出脏兮兮的手，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后者平和温柔的脸上，立刻露出厌恶嫌弃之意，却不知为何，竟没有躲开。皱着脸，任半个黑掌印赫然在他雪白的衣服上，隐约一股难闻的馊味。

　　“孽障，还不滚下去。”终于爆发了，战堡主一瞪眼睛，显然已经对我的表现十分的“满意”。我无谓的笑笑，冲两个兄弟挥了挥手，一副劝他们好自为之自求多福的模样，就顺从的走下堂去。
　　毕竟，还是这战老头供我吃穿乱花钱，也算是我的财神爷了，就算我再如何猥琐不知好歹，也万不敢真惹怒了这位太岁财神爷。而这位太岁的死穴就是面子，特别是江湖武林掌门的人前绝对是这家伙的老虎屁股，乖乖的做绵羊，才有我的小日子滋润相安无事。

　　然而，从此刻起，除了娘时不时有愧疚同情的眼神外，更有一束清澈的目光直直的望向我。
　　抬起头，便看到柳大小姐澄清似水的眼神，如两弯清潭，水波荡漾，清澈见底，见者心旷神怡，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