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秦时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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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秦时明月
荆轲在水边。他是个盛年剑客，肌肉紧实，神经元活动旺盛，并且在体表保持着沉默。那水岸离他不过半尺之遥，静水深流，水面上静静地映着一圈月光。
“它出现多久了？”他问，声音中没有任何的口音。“如果在四十五个古月时后依然存在，那么就证明了您的猜测。”
被他问这个问题的人显然有些慌乱，伴随着一些有点尖细阴柔的不安声。那是个形容瘦小的人，看不清年纪，白面无须，中等体型。他裹在灰色的常服里，细长的小眼睛转到了水上月影，转到了面前的剑客，又转回他自己的脚趾甲上。
“四十五个古月时……那也就是……就是……五九相错……”
“你错了，监天相大人。古月时要加上月相推演，每五天月相推演加一，如果再逢恰朔月，那就需要减十。按照今天来算，那就远远不足四十五。”
“是的，是的。”
那个齁着背的人细细笑着，连连点头。虽然他点头的时候往往都不像是赞同，更像是一种习惯。他的目光又回到了荆轲身上——对方身上有浓烈的男性气息，茂盛的胡须和体毛，肌肉上的光泽，两腿间的隆起，甚至是每朝清晨下榻时的小苦恼……这些气息对他而言熟悉却陌生。荆轲也知道这是个宦官，被阉割了生殖器，却依然有着男性的欲望。
对这个人有很多传闻。但大多数与古月时无关，与这个月亮无关。
“嫪毐大人，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是你们的文明还是我们的文明，我们都只剩下十五个秦时了。”
另一个声音传来——从荆轲的身上。
嫪毐已经习惯了这种惊吓。他微微笑着把身子站直，这是他与“他”说话时特有的样子。当他站直后，每个人都会发现其实这个人很高大，有些虚胖，但也十分讨人喜欢。从荆轲身上传来的那个声音更加中性化，或者和荆轲相比更加阴柔，同样不带任何一国的口音，而只有着清晰的咬文嚼字。不知道为什么，嫪毐认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比荆轲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十五天……啊，十五天。”嫪毐又点了点头。这一次终于真真正正给人他在点头的感觉。
水面上的月亮忽然晃动了一下。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在意——只是晃动是不够的。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在十五天内将月球推离轨道，最好是能推离最近的星系盘。
“那么激发点在哪里？”那个声音问。
嫪毐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没能找到激发点。”
“十五天内找到的几率有多大。”
“这个星球上没有可与之联系的激发点。”
“不可能。”
“也许是在附近的化石星系上。”
“不可能。”
那个声音在嫪毐每说完一句话后就立刻否认。嫪毐立刻认识到，这个人已经确定激发点在地球的某处了。
“荆轲。”他说。“你所感知到的激发点在哪里？”
“在秦国。”
荆轲面无表情，只是大拇指轻轻擦过了腰间长剑的剑柄。
“那么嫪毐。”他说，“你能感知到吗。”
“这样说吧，秦舞阳——这是您现在用的人类的名字，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激发点确实在秦国，但是它是一个死点。就算你们前去触发这个关键点，最后也只是通向一条死路。”
“结果是什么。”
“月球不会被推离星系盘，你们甚至无法让它离开现在的轨道。”
“失败率和成功率都有多少？”
“我无法计算出这个几率。”
“但都不是零，对吗？”
嫪毐陷入了沉默。同时，沉默像是病毒一样铺天盖地侵染着三个人。
过了很久，秦舞阳才重新开口。
“嫪毐，我不知道我们的文明和你们的文明有什么差异……”
“硅基生物是感情淡薄的生物，你们只要为了一个目的，就不会受任何因素的影响，我早该知道。”嫪毐耸肩，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齁起背，像原来那样萎缩起来，“去吧，去吧——死路一条罢了。”
“我们不会死。”
“我当然知道！”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又直起身来，“作为人类，死亡离我们那么遥远——但是绝望才是真正的凶器！”
“……是的。”
十分难得的，秦舞阳赞同了他的话。
“——到目前为止，我只能看到绝望。相信我们三个都是一样，谁也没能找到解开线团的方法。我们只能年复一年重复触发激发点，年复一年地证明它们都是死点。但成功率从来都不是零——对我的文明来说，只要不是零，就必须去尝试。”
嫪毐死死地瞪着荆轲——其实是秦舞阳。荆轲对这种目光早已习以为常。每一次谈话的最后，他往往都要代替秦舞阳接受这种目光。
“十五天内，据这里七十五个星系距离的第一百七十七号亮红星系将发生一次大闪烁，我认为那是和激发点相对应的现象。”
“大闪烁的射线对这里有多少影响力。”
“理论上是无限接近于零。”
“很好，不是零。”秦舞阳的声音依然毫无感情，但也许是其他人的错觉，这一次他十分满意，“那么开始推演，我希望在三个秦时里确定下来触发激发点的时间。”
“我尽力，大人。”嫪毐行了一个礼，比起另外两名同伴，他对于人类社会明显适应得更好，“三个秦时。”
“那么已经无事了？”荆轲又转过头，目光落在水面上的月亮上。“还是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秦舞阳没有说话。他似乎动了动那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身体，以此舒展自己的神经元。
“再会。”荆轲永远都是那个道别的人。
“还有一事……”嫪毐迟疑着开口。他特意将这件事情挪到了最后报告，为的就是不触发秦舞阳的应急思维，“从半个月前，我就开始怀疑……它们已经到了我们的身边。”
“几率？”秦舞阳只会先问他最在意的问题。
“已经来了。如果说半个月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确定。”
荆轲皱起了眉头，“它们想毁去激发点？”
“比那还糟——我认为，它们的行动速度比我们要快速得多。”
“大致数量？”
“一名统领，加上十二名士兵。”
“危险度预估？”
“无法预估。”
嫪毐摇头，他看到月亮又进行了一次闪烁。
“并且，我认为有相当大的可能，它们已经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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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次监控记录完毕。时间：地球时公元前238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秦时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