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生茶楼》吃橘子的长颈鹿先生

5、美食，时光

　　自从柯奶奶来了之后，车上的伙食变好了。

　　非常邋遢的布莱克先生遭到了一丝不苟的柯奶奶的嫌弃，认为“男孩子就应该像尚青一样清爽”，并且以“不剪头发没饭吃”为由拒绝了和布莱克先生同台吃饭。于是布莱克先生悻悻然去和茉莉小姐找了根缎带，因为看不见颜色，茉莉小姐抿嘴笑给他挑了跟粉色的，顺手给他绑了个马尾。

　　每天必须享受下午茶时光的茉莉小姐每天都要接受柯奶奶的冷嘲热讽，柯奶奶经常把“我山里的茶都比这个好喝”挂在嘴边，但还是会在下午三点准时坐在下午茶地点上喝着茶。自从茉莉小姐把玩笑话“我去找我的老公，他带着情妇跑了”写到卡纸之后，显然，柯奶奶对她好一点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狐狸精，没想到你是正妻”。

　　茉莉小姐秉持着“任由敌人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精神，私下和尚青交流过“我认为老家伙是遭受前儿媳妇荼毒才如此恨女人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唉。”

　　因为说不了话所以安静的尚青得到了柯奶奶的独家宠爱，把“小脸蛋长得可真俊俏，可惜是个带把的，不然可以给我儿子做媳妇”重复了很多遍，以“怎么那么瘦小，要吃多点”为由投喂各种食物。

　　茉莉小姐取笑道：“你真的给她做媳妇好了，不过你要先把她的前儿媳妇给BLABLABLA才可以。”
　　“……”

　　“这是蛋糕？”茉莉小姐用叉子叉起了一个据柯奶奶说是“蛋糕”的玩意儿，疑惑地问尚青。尚青双手捧着“蛋糕”啃着，空出一只手写字，“不是窝窝头么？”

　　“……”

　　“好不好吃？”从另一边车厢走过来的柯奶奶看了看众人。

　　“好吃！”布莱克先生对中国食物情有独钟，“我从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馒头！”

　　“这是蛋糕。”茉莉小姐很中肯地回了一句。

　　“Oh! My god! Chinese cake!”

　　“尚青你要不要和我学着做，我儿子喜欢吃蛋糕的。”柯奶奶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但她万事以“儿子”为中心，比如给儿子找一个媳妇儿。
　　“……”

　　尚青在座位上看着其他人，心里头开始总结着到现在为止的这一段奇怪的旅行发生的事情。
　　一段奇怪的，奇妙的，诡异的旅行。
　　目的地是现在地图上找不到的一个所在地。
　　工具是一列没有乘务员只有四个不完整的乘客。
　　为了什么而旅行？

　　闻不见东西的茉莉小姐是去找人。
　　看不见东西的布莱克先生是去找人。
　　听不见东西的柯奶奶也是去找人。

　　那么，尚青呢？自己去那里干什么？他能在白纸上列出十几条理由，放松心情、休闲娱乐、认识多点人、把自己从悲伤中释放出来等等一系列虚而不实的理由。真正的缘由是什么？为什么会出发？为什么会相信这种诡异的现实？

　　他怀疑过，现在的一切都在梦里。

　　——如果，如果这是个梦，我便是造梦者，我只希望父母没有在车祸中死亡。

　　“怎么了？尚青，在那边傻笑。”茉莉小姐优雅地拿着刀叉吃着“柯奶奶式蛋糕”，看见尚青盯着她吃东西的方式，“我只是想，尽管它长得不像一个蛋糕，我也要让它像一个蛋糕一样被吃去。”

　　“……”尚青成功被惹笑了。

　　“在担心什么？”

　　在卡片上写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我也很担心，我去到茶楼，发现他已经变了另外一个模样。”茉莉小姐顿了顿，拿着餐巾擦了擦嘴，“很奇怪吧。我之前对这段旅途无限的憧憬。它会是什么模样？旅途那一方的人还在不在等我？我那段时光是不是蹉跎了？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良人。我也怀疑过，可是，等他，成为我这四十年来唯一的目的。”

　　——“六十年？！”

　　“啊呀，我没告诉你，我已经八十五岁了吗？”茉莉小姐觉得尚青很可爱，他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熟悉，“很奇怪么？”她扯了扯自己的脸，“既然都死了，就幻化成当年与他相遇的那个模样，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