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寒枫》枫小拓

88、第八十七章 但求同死

　　逍凝堂。
　　拓儿半靠着，一口一口的喝着洛柠的药。
　　“拓姐姐感觉怎样？可还难过吗？”一旁的海青心问道。
　　拓儿笑笑说道：“没事了，柠师姐医术天下难求，自然医得好我。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这几日你一直照顾我，都没机会出去逛逛，要是无聊也去走走吧，只是要在天黑前回来。”
　　“不，我要守着拓姐姐，我不要别人欺负拓姐姐。”海青心倔强的说。
　　拓儿也不多说，拍拍她说：“拓姐姐让你快去睡。”
　　海青心撅着嘴，满心不悦，但还是不会违拗拓儿的意思，离开了房间。
　　“柠师姐。”拓儿叫了声柠儿，却见柠儿并不回答。
　　“柠师姐！”
　　“啊？”柠儿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拓儿问道。
　　“没什么。”柠儿自然不能说是担心洛枫的伤，忙岔开话题，说道，“我看那青心性格乖张，却唯独对你言听计从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青心从小和他哥哥在绝生谷长大，与世隔绝，不谙世事。比我们当初的心思还要纯粹。我是她见过唯一的外人，我受伤时，一直都是他们兄妹照顾我。她哥哥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让我定要好生照看她，我倒是有个想法，正好问问你。”
　　“什么？”看着拓儿一本正经，柠儿有些好奇。
　　“师父这么多年只有我们三个徒弟。现在看来，无论是你，我，还是璇师姐都不能回去接任紫竹山。你觉得青心怎么样？”
　　“青心？”洛柠有些诧异。和海青心也相处了几日，但她性子乖张，除了关心拓儿的病况，从不多说一句话。更是几次想将洛枫赶出去。
　　“青心从小自深谷长大，心静如水，性子虽然孤僻，但本性不坏。青悠将她交给我。我本就是这红尘中人，自身难保。我也自问没有师父能够悉心育人。将她交给师父，对她，对紫竹山都是一件好事。若有一日她长大，也不愿待在山上，我想师父也会放她下山。”
　　“你可问过她的意思？”
　　“回镐安的路上问过一次，她只是不愿和我分开。本想着我和洛枫将来浪迹江湖，总不能带着她四海为家，便也不急。不过，现在洛枫已经是驸马了。我怕是不能完成师命了。所以等我伤一好，就准备和青心一起回紫竹山，听从师父责罚，从此再不回来。”
　　“你要回紫竹山！”洛柠一惊，险些将洛枫的事脱口而出。
　　拓儿低着头，细不可辨的点点头：“我……大哥死了，我的家人都死了。我和这里的羁绊，只有你和洛枫。现在，你已经是太子妃了，看得出，太子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洛枫……也是驸马了。当初他想要的建功立业，也该有了吧。留在这儿也是多余的。当初师父说，一定要青瑜剑和紫瑶剑才能封印赤天狼和绝情斩。现在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了。只有回去请罪了。而我自己，也不愿再见他……”说着，一滴泪滴在了手背上。
　　“拓儿，我二哥他……”洛柠几乎要说出口，却听见一阵敲门，起身开门，却发现墨辕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洛柠问道。
　　“洛将军出事了。”墨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拓儿一惊，忙披衣下地，“他怎么了？”
　　“墨轾上书，说翊国公有辱皇室尊严。父皇本来就不满洛将军弃婚，现在已经将洛将军‘革除爵位，打入天牢’了。冰竹一直跪在父皇的寝宫乾安宫门前，求父皇，但还是毫无结果。”
　　拓儿哪里还听的下去，忙着要离开。
　　洛柠忙拦住她，说道：“你别去，去了也于事无补。他们见了你，怕是更糟。”
　　拓儿回身说道：“我知道，但我愿意和他死在一起。”
　　说着便跑了出去。
　　洛柠还要拦，却被抓住，回头一看，墨辕正冲她微微摇头，洛柠只好作罢。

　　皇宫，乾安宫。
　　拓儿赶到时，楚冰竹正跪在地上，旁边的一个内侍正在劝她：“公主殿下，您还是回去吧，皇上说了，翊国公罪无可恕。”
　　“公公，我求你，我求你再去跟父皇说一次，我已经决定嫁给段羽阳了。是我悔婚，不是他。”
　　那内侍忙摆摆手：“老奴可不敢当，公主莫要折煞了老奴。皇上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两人在拉扯之间，一旁的拓儿像没看到一般，直接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罪臣宇文拓儿，求见皇上。”
　　那内侍听到宇文拓儿这个名字，忙过去说道：“宇文姑娘，皇上今日不见人，你还是回去吧。”
　　拓儿抬头看着他，拱手道：“麻烦公公通报一声，洛枫弃婚，全是因为罪臣。若论罪，罪臣当与洛枫同罪，也该下狱。”
　　一旁的楚冰竹一惊，看了眼拓儿。拓儿没有看她，眼睛紧紧盯着乾安宫。
　　一会儿，那内侍跑了出来，尖着嗓子说道：“皇上有旨，宇文拓儿罪犯欺君，天牢收监。”
　　“罪臣谢皇上隆恩。”拓儿磕头拜谢，被侍卫押了出去。
　　路过冰竹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百味杂陈。
　　看着被押走的拓儿的背影，楚冰竹明白，她是打算和他同死了。
　　难怪他那么放不下她，难怪他会那么坚定地爱着她。两次闯宫门，即使怪着他，气着他，还是愿意与他同死。
　　当真让人羡慕啊。
　　“公主殿下。”那内侍说道，“皇上说了，和段大人的婚事，就不用您操心了。为表孝心，从今日起您就搬进凤琳宫，去整理先皇后的遗物吧。”
　　“可是……”楚冰竹还想说。
　　“听老奴一句劝，皇上金口玉言，您就算想让皇上收回成命，也不是现在。多少人盯着这件事呢。你越是劝，这件事越不会平息，对翊国公越不是好事。不如等皇上气消了，你再来。况且皇上皇后伉俪情深，皇后殡天时只见了翊国公。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去整理皇后遗物，没准就能劝动皇上了。”
　　楚冰竹也觉有理，不好再说什么，说道：“多谢公公提点。”
　　说完起身向凤琳宫走去。

　　凤琳宫。
　　楚冰竹走进冷冷清清的凤琳宫中，不由自主的感到阵阵寒意。
　　自从皇后仙去，除了每日打扫的宫娥之外，几乎没人踏足凤琳宫。
　　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但相思太过于龙体无益。睹物思人，因此除了特殊的日子，皇上也是不会轻易踏足凤琳宫的。
　　而其他人，若无圣旨，更是半步不得踏入这宫中的圣地一般的地方。
　　楚冰竹走进皇后的寝殿。皇后生前简朴，吃穿用度无不斟酌权衡。平日就算是在凤琳宫除了必要的正殿之外，也只呆在寝殿和后面的佛堂。
　　整个凤琳宫每日都有人打扫，楚冰竹知道，父皇不过是不想她再管洛枫的事。现在她这么快能和段羽阳订亲，怎么都算是给皇室挽回点颜面。
　　可当初王侯公爵，文武百官，那么多人看着洛枫抱着拓儿弃她不顾。
　　但想到只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一时糊涂，现在很可能要将他置于死地，楚冰竹便心如刀绞一般，心痛，内疚，五味杂陈。
　　楚冰竹跪在佛堂前，双手合十，默念道：“信女楚冰竹真心祈求，愿佛祖能保佑洛大哥这次逢凶化吉，他和宇文姑娘能够重归于好，白头偕老，信女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着将头磕在地上，起来的一刹那，发现供奉佛像的桌子下好像放着什么。
　　楚冰竹将箱子拉了出来，上面有着厚厚的尘土，拂去上面的尘土，小心打开箱子。原来里面放得是皇后的手记，一本一本放在一起。
　　楚冰竹惊叹一声，知道母后又记手记的习惯，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随便翻起一本，是当年母后出嫁的时候，里面带着小女孩儿的羞涩，和对未谋面夫君的期盼，原来淑慧如母后，也有过当年的娇嗔。
　　又翻了几本，有自己出生那年，有大哥出生时的。
　　有着一本中记着自己那个早夭的兄长，楚墨轩。
　　楚冰竹知道这个人，这个哥哥和楚墨轾是双胞胎，却没几日便早夭了。父皇母后从未提起过这个人，自己也只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自己有过这样一个哥哥。
　　再翻开的是，洛枫初到蜀地的那一年。出乎所料，皇后好像对洛枫很是在意，对这个少年另眼相待。
　　楚冰竹笑笑，莫不是母后当初就看出，自己对洛枫的心思。
　　最近的一本中，是父皇登基之后，那时母后的身体已经很差，可能渐渐地力不从心了吧。
　　慢慢地看着，楚冰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震惊，诧异，痛苦，波澜不定。接着她又疯了似的翻着箱子，终于在最下面翻出了一块很久以前的布，跌坐在地上。
　　整个佛堂本静的可怕，此时只有楚冰竹重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这里。
　　那可怕的安静，让楚冰竹觉得好像过了几百年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冰竹勉强让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一步一踉跄的向外走去。
　　去问个明白吧，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差点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