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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列车奇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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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爸爸今年五十有三,自认为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境界,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没有大富大贵,可是收获了桃李满天下,现在,这位温文尔雅的老先生推开宣纸,架起眼镜,占满墨汁,在午后的阳光下,书写了一个“天”字。
司爸爸左右打量,很满意,卧在一旁的猫咪用爪子蹭着脸,软软地“瞄”了一声,司家的猫咪最会卖萌,卖起萌来论斤卖。
司爸爸笑眯眯地,毛笔再次落在宣纸上——“司林林!”
司爸爸一惊,笔一歪,高贵冷艳的“命”字划出长长的尾巴,立刻显得滑稽了。
猫咪吓得炸毛,四只小短腿立起来,尾巴也直起来,对着它的女主人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司爸爸拍拍猫咪,扶了扶眼睛,这辈子,他的克星就是眼前这位,到了她面前,什么“天命”的境界都是白瞎,到了老婆面前,只有“认命”!
“司林林!”司妈妈又叫了一次,声音拔高了八个度。
“小霞,小霞,莫慌,怎么啦?”司爸爸很温柔。
年过四十却还风韵犹存的司妈妈把手里的手机摔在沙发上,“都怪你!从小教念念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女儿跑啦,别人都结婚了还眼巴巴的追过去,怎么办!呜呜呜呜~~~”
以教书育人为一生事业的司爸爸流下一滴冷汗,把、把女儿教坏了?
“莫急、莫急,小霞,慢慢说……”
此时,在高铁的站台上,司念正面无表情地听着车站千篇一律的播报——“各位旅客,您好,请乘坐的D3132次旅客列车就要到站了,请您在站台等候上车,带小孩的旅客,请您……"
在乌压压的等车的人群里面,司念看起来很惹眼,属于那种在人群中一下子会跳出来的那种,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撑出一米七五的身高,精心保养的身材该有料的地方有料,该瘦的地方被司念管得紧紧的,一点不许突出来,吃泡面省下来买的名贵大衣,加上一头大波浪,红指甲,遗传自老妈的好皮囊——走过去的男人十有八九会回过头来再瞄几眼。
在大学的毕业纪念册里面,毒舌班长写给司念的话是,“你长得就像被包养的小三,不然就是韩剧里面那种恶毒的女配。”
司念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句,“那你就是观众都记不住的路人甲!”
该死的班长,司念咬牙切齿,乌鸦嘴!
男主角最终会和女主角在一起,那个苦苦追求爱情的女配只会被人唾弃,男主角对女配的不屑一顾只会更加衬托了男主的专情和完美。
你终于娶了你心中的那朵清丽的小白花,你幸福了,我呢?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司念坐上列车,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就像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青春和时光。
你结婚,我怎么会不去呢?
司念嘴角翘起一抹看起来很恶毒的笑。
她不知道她那又哭有笑的样子在邻座的人看来十分地神经质。
手机又疯狂地响了起来,司念撇了撇嘴,擦,老妈真是的,搞不定的事只会哭着跑回家找老公,现在又把老爸搬出来了。
司念接起手机,不给手机那头的人说话的机会,说起话来跟炮弹一样,“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知道我自己要做什么,我很清醒、很理智、很……想不到什么词了,总之,不要管我,我很好,顺便说一句,我会给你们带特产回去的。”
不等那头的人回应,挂了手机。
手机又响了起来,司念翻个白眼,接起来,“我的班长呀,即使毕业了我也敬你是我的班长,谢谢你告诉我他要结婚的消息,但是请你记住,即使你是班长,也只能管管收收作业、搞搞卫生之类的事,我的私事你管不着,而且,你还是一个已经过了保质期的班长。”
又挂手机了。
邻座的那位已经在侧目了。
终于安静了,司念却像撑得过满然后不得不破掉的气球一样,她靠在座椅之上,告诉自己,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喜欢我?这大概是这些年她问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
明明她比她更漂亮、更优秀、更爱他。
爱情是什么,居然有输赢,拼命苦苦挣扎,留下了一身伤。
不要哭,司念,不要哭!哭什么,再哭,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起先是很忧伤很有意境的啜泣,然后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毫无形象的大哭,还伴着打嗝的声音。
已经有别排的人往这里探头探脑了,连卖小零食的乘务员经过的时候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走远了,还一直回头看着。
邻座的人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最后拿出耳机塞上,闭上眼,我是真的不认识旁边这位奇葩啊!
过道那边的一位男士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刚说了句,“小姐……”
司念抬起头,眼泪糊花了她的妆,再漂亮的脸蛋,配上眼睛下面两条黑黑的泪痕,也无法让人我见犹怜,加上这位美女一开口就是:“该干嘛干嘛,别想泡我!”
男士被震回去了。
邻座的人连装死都装不下去了,睁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然后扔了几张面巾纸过去。
司念头都不抬一下,“谢谢了!”然后是擤鼻涕的声音。
邻座的人想,要谢我,你就消停一下吧,耳边吸鼻子、打嗝的声音简直让人抓狂,哭着哭着,哭声小了,然后消失听不见了,邻座的人一看,敢情哭累了——睡着了?!
到底是什么人啊?!
睡着的司念也是挺美的——如果忽略那已经晕开的眼线和睫毛膏的话。
列车不断抛开过往,抛开温暖,往冰冷的北方驶去。
接下去的时间,安静多了,司念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轻微的呼吸声有一种香甜的感觉。
这女人到底是伤不伤心啊?邻座的人想,哭得那么大声,却睡得那么甜。
还有三站就下车了,以后也见不到这个奇葩女了吧。
“咔嚓”。
刚才那个过来问候的男士在偷拍这个奇葩女的睡容。
把那个正在作死的男士的手机一把抢过来,被抓个正行的男士发起狠来了,“干什么?!”
“不要偷拍我的女朋友。”气场强大的邻座,声音有点大,旁边的人侧目侧目。
“我们在冷战,所以她哭了。不过她还是我的人,我不希望她出现在别人的手机里,明白?”直接翻开手机,找到照片,删掉。
男士脸色很不好看,当事人司念在睡梦中侧了个身,嘟囔了两句什么,旁边的人明显在围观,男士夺回手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邻座坐回位置上,觉得怪怪的,那个男人居然想偷拍一张这个奇怪女人的睡相。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管这档子闲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女人睡得毫无防备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上面两条黑黑的泪痕,天啊,好蠢。
列车又报了一站,再过两站他就要下车了,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吧。
再看看那蠢蠢的睡脸,似乎的确有拍一张的纪念,当然,他不会做偷拍这等磨磨唧唧的事,或者,直接摇醒她,问问她为什么哭?
邻座是个行动派,特别是对于女人这方面。
还没等这位行动派行动呢,司念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醒了。
她先呆了那么十几秒钟,然后猛地甩了几下头。
邻座有些无语。
司念扒开包,然后掏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摆好。
邻座看着她拿出一坨面巾纸一样的东西,在脸上擦过来又擦过去,然后——黑黑的眼圈不见了。
“让让,让让啊。”不等邻座有所反应,司念就蹬着高跟鞋从邻座身上跨过去。
邻座:……
回来的时候是一张白白嫩嫩的无妆的脸,如果忽略脸那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的话,还是有几分清纯的味道的,一道水痕流到嘴边,舌头伸出来,一舔,没了。
公众场合注意一下形象啊,邻座黑线。
司念看了一下表,时间不多,十分钟战斗妆模式——on!!!
然后邻座就看着司念在那短短的时间里面完成了一系列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动作,如果说女人抹唇膏的动作可以带出一点妩媚,那么翻眼皮,夹睫毛之类的看起来就是完全是惊悚了,偏偏这个女人做起来动作幅度又那么大,那么快速。
十分钟之后——狐狸精,啊不,性|感的妆容就新鲜出炉了。
这个女人最后拿出一罐什么东西,然后雾状的东西就喷洒出来了,那味道香得差点把他呛死,女人对着镜子一拨头发,像是最后的谢幕一样,接着,大功告成了。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么?!
列车上的广播:请要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列车前方到站……
这个女人“噌”地一下站起来,单手从行李架上拽出一个很大的艳红色行李箱。
邻座是下一站下车,他站了起来,“你……”
头也不回,红色的蔻丹五指举起来,这个女人居然说:“不要跟我搭讪。”
司念下车了。
看戏的过道男士有一种戏谑的爽感,你也是这样~~~哈哈~~~充什么大爷啊~~哈哈哈~~
邻座坐下,手里的孤零零的一管口红,似乎在嘲笑他。
奇葩女,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口红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