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演戏与恋爱》三千君

18、第 18 章

　　【18】
　　距离上次跟舅舅见面，已经快一年多了。秦海对此颇为不满，在饭桌上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这个演员就当得这么忙？”
　　林构暗暗地叹了口气，开口辩解道：“我隔得这么远——”
　　“远？哪里远了！飞机不过十几个小时，你就这么舍得你舅舅了？”秦海年纪愈大愈是威严，而且这事林构本身就有错，于是他只能侧过头，眼巴巴地说：“舅妈，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舅舅老是凶我……”
　　“老秦！你看你，阿构都怕你了！年轻人都在忙事业，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成天使唤别人做事？”林构的舅妈一直都特别宠他，果不其然，她一听林构受委屈了，就开始吼自己老公。
　　“怎么？他才二十多岁我就说不得了？”秦海气势一下就灭了许多，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好好好，等我们吃完了，您尽管说。可现在菜都凉了，您不是喜欢我做的糖醋排骨？我今天特意让黄妈休息着自己下厨做的呢。”林构乘机狗腿地夹着菜，试图将话题终结。
　　黄妈是秦府的老保姆，小时便带着林构，这下也忙帮衬道：“就是就是，少爷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都自愧不如哩。”
　　秦家是近几年才搬到香港的，别墅买得大，儿女又不在身旁，平日总有些冷清。今天林构特意来家里开伙，也是想为老二热闹热闹。
　　谁知刚安抚完秦海，秦夫人又抹起了眼泪。
　　林构吓到了，忙问：“舅妈，怎么了？”
　　秦夫人摇了摇头：“你留起头发，倒跟你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秦海怒道：“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说这个干嘛！”
　　林构用眼神示意，让秦海息怒，一边安抚说：“我妈要知道我越长越像她，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秦夫人欣慰地笑道：“阿河有你这么个儿子，肯定安心了。”
　　秦夫人口中的“阿河”便是说的他母亲——秦河。
　　“有什么好安心的？成天在外面跑，演些莫名其妙的戏，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秦海又要发作。
　　“好好，吃菜吃菜！”林构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
　　酒饱饭足，乘着秦海去准备象棋，秦夫人扯着林构问道：“你这次在香港待多久？”
　　“今晚就走。”
　　秦夫人一脸责怪：“怎么也不多留两天？”
　　“现在刚好是最忙的时候嘛……等明年有空我会回来陪您一阵子的。”
　　“可不许反悔——”秦夫人又笑开了，却突地沉默了一下，犹豫着问：“那你这次回来，去看‘他’没有？”
　　“他？哪个他”林构有些迷糊。
　　“林剑山。”秦夫人回道。
　　林构一听这名字，立马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闷闷地摇了摇头。
　　秦夫人低低叹了口气：“舅妈一直都跟你说我们秦家人都恨透他了，但他总归是你的……”
　　“……唉，舅妈文化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你长大了，应该自己拿主意。”
　　“嗯。”林构有些失魂落魄。
　　秦夫人瞧他这模样，心疼地抱了抱他：“别担心，我们秦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永远是我们的心肝宝贝。”
　　她实在太过瘦弱，怀抱也有些无力。林构一言不发地抱了回去，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舅妈一番话撩开了幕布，而有些戏一旦开场就无法停下。当他在酒店大堂偶遇林剑山时，哭笑不得地感慨这个世界的恶趣味。
　　有人坚持瓦格纳改革对于歌剧来说无异于是一场灾难，并非他们太保守，而是他们太情有独钟。讨厌一个人，有时候也会是因为太喜欢另一个人，这句话再对不过了。
　　林构虽然喜欢瓦格纳，但他并不喜欢林剑山。也许每一个儿子对父亲都会有种莫名的斗争情绪，但是他与林剑山之间的战争远不止于此。他永远记得自己的母亲为这个男人伤心垂泪的模样，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当初那副嘴脸。即便他现在再富裕，穿着再高级的定制西装，皮鞋再锃亮，他在林构心目中永远是可鄙的。
　　人们总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要换以前，林构肯定白眼一翻直接走人，可跟亚当相处久了，他知道做些什么才最膈应人，还可以不失风度。

　　他摆出最自信地笑容，主动上前客套道：“好久不见。”
　　西装革履的林剑山面若冰霜，但谁都看得出他眼底的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构有礼貌地跟林剑山身边的三四个叔叔伯伯问好，扬起灿烂的微笑：“来这里工作。”
　　“你——”
　　林构刻意看了看大堂的钟表，故作夸张地瞪大眼睛：“哎呀，怎么会这么晚了，我可得抓紧走人了，不然又要赶不上飞机了。”
　　他上前几步，给林剑山一个热情的拥抱，低声说道：“那么，再见，爸爸。”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林剑山甚至都没缓过神来，林构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