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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冬日 ...
永兴十八年,冬。
已进冬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整日灰蒙蒙的天空,让这样的寒冷又多了几分阴郁。寒冷像一头慢性子的怪兽,有条不紊,一点一点吞噬着人们的精气神,连园子里的竹子都失去了郁郁苍翠,多了几分病态。
一个纤长的身影匆匆走出来,跟门外的丫鬟交代两句,在门口抬眼看看,又匆匆走进去。
“郡主,我让她们再拿两个火盆过来。”翘楚说着,从床上人手里拿过鎏金珐琅手炉,小心加进去一块香气清淡的山水香,又塞回原来位置。
郡主好安静,嗜睡,尤其畏寒。天气暖和时候,还能时不时出去溜溜,喝个酒,打个猎,跟三两个新朋故友乐呵乐呵。可一到了冬天,郡主就严格跟随节令适时冬眠,若是没人打扰,怕是真能一个冬天不出门,人若是能像熊那般储存脂肪,她家郡主当真能在榻上偎上三五个月。
跟了这两年,翘楚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眼前的郡主,可真是自家的了。
交指抱紧手炉,稍微动一下肩膀,雪白貂皮披肩却从一侧滑下来。苏冠青抬起眼睛,水气汪汪的盯着翘楚,翘楚心平气和的走过去,帮她披好披肩,将只用一根飘带松松绑一下的长发捋到左肩,一切动作,驾轻就熟。
屋内已经摆了两个火盆,郡主还嫌冷,正值午后时间,偏死活要钻回锦被之中,让她好歹一顿理论拦下了,转而把厚重披肩搭在肩上,团在羔皮褥子上,揣着手炉发呆。
看着棉毛堆里的郡主,翘楚不禁微微皱眉。
不怪翘楚皱眉。来王府两年多,别的不见大长,倒是牵犬溜鹰,女扮男装章台走马之类的事没少干。放眼天下,哪家小姐是这个样子的?
若不是来得迟,老太妃没稀罕够,秋天出嫁的就不会是平乐郡主而是身为长姐的自家郡主。可马上就要论婚嫁的人,这幅样子,怎么是好。
不同意归不同意,面对虽说性子大条但喜怒无常的郡主,她还真不敢说一个字。
“郡主,我方才看见世子了。”想起竹林里那抹绛紫色身影,翘楚抬头,似不经意说。
“嗯。”郡主眼皮都没抬一下。
“郡主,要不要……”翘楚面有不忍。这一片石堆,世子已经走了大半年了,还未能参透其中玄机,每次都是在筋疲力尽的时候,郡主才让自己过去把世子带出来。有姐如斯,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不用。他也该能破这阵法了。”苏冠青终于抬眼看看窗外。窗户早就让她封了个密密实实,只有几块琉璃,依旧可见窗外翠色。
若不能走出这么个小小阵法,如何能调兵遣将,驰骋纵横于沙场?
本来这阵法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才布下的,贼人没见过,误打误撞困住了安康世子。安康自幼熟读兵书,心气高傲的很,自然不服,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了长达半年的挑战生涯。虽屡战屡败,但也屡败屡战,一点儿不气馁。
苏冠青打个呵欠,从榻上放下双脚,勾起一双翻着白色羊羔毛的厚厚棉鞋,宽大衣摆也垂下来。
看她起来,翘楚麻利端了几样点心过来,沏了一壶茶,先给郡主倒上一碗。郡主喜欢热茶,入口微烫的最好,稍温一些,便一口不再喝了。世子刚好相反,喝茶为解渴,温温热热的才好。
刚喝几口茶,门外就大踏步进来两个人。
为首一个进门几步站定。脸型长开许多,颇有几分男儿刚毅,只是略微还有些当年婴儿肥的痕迹。额角细密汗水,浓眉大眼,如漆黑瞳,跳跃着欢欣的光。后边显得矮小的女孩,着桃粉色短褐,青带系腰,雀鸟一般飞到她身边:“阿姐阿姐,平乐和安康哥哥走出来了,走出来了!”
苏冠青笑笑,十三岁的平乐远不同于十三岁的安康那般人小鬼大,依旧是小女儿家的烂漫。自从长乐郡主嫁了人,天真的平乐郡主深深忧伤一阵,转而便粘上了自己亲哥哥,温厚的安康。安康习武,她在旁边跟着有模有样的学,安康读书,她也打着瞌睡陪,俨然成了女版的世子。
小丫头的眼中,长姐虽然沉静,却不如长乐姐姐那般温柔,看着有些秋日凉气一般,倒是安康哥哥,无论何时都温暖如煦日春风,更来得舒心。
平乐伏在苏冠青腿上,翘楚笑盈盈过来:“平乐郡主最聪明不过了,郡主让奴婢给您准备了飘香梅花糕,郡主可想要?”
“阿姐最好,知道平乐最喜欢梅花糕。”平乐郡主立刻扑到翘楚那边吃点心。
安康早就拭去额角汗水,端一杯茶“咕咚”一口喝完,放下茶碗,一脸得意的看着苏冠青:“阿姐,安康出来了。”
苏冠青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安康看着眼前这人,面色倦懒,长发随意一绑搭在雪白狐白披肩上,宽大右交领素色直裾深衣及踝,没有系带,松松散散罩在身上,领口和袖口露出一边朱红里衣,自创的厚实羔皮棉靴,看起来几分滑稽。
两年时间谈书品名走马猎鹰混在一起,他自认已是十分了解这个姐姐了。有时幼稚如孩童,闯出千般祸端,偏让人不忍心责备,有时仿若蜡人,仙人天外,七情六欲不说,甚至有没有心,都值得商榷。她高兴了,身边人雨露均沾,似乎找不出一点不高兴的理由,她不高兴了,越是亲近的人就越煎熬,好像高台火烙,只盼着那淡漠的人出个声,哪怕是在火堆里扇个风也好。那般率性随意,是他羡慕之极却终身学不来的。
见她点头,安康松了一口气。这半年翻遍了各种兵书,奇门遁甲什么的都看了不少,甚至跑到仇叔那里,病急乱投医,总归是破解了。
“阿姐,阿七何时回来?”自打知道这阵法是阿七部下,安康已经问过不下十次这个问题,那份痴怨,和闺中少妇盼夫婿没什么两样。甚至于苏冠青都怀疑,他对自己平添的那几分尊敬,是不是也来源于阿七。
“该回来自然就回来了。”苏冠青啜一口茶,皱皱眉,翘楚过来接过茶盏。
别说回来,她都不知道阿七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来辞行。去年春日,她和安康几个去踏青,在集水边上正喝的开怀,两匹受惊的马冲过来,她下意识起身灵巧躲过,大概这幕被阿七看在眼里,回程路上就一直面色不悦。后来不知阿七哪根筋不对,竟然三番两次偷袭她,虽然大部分被躲过,但也挨了几下拳脚,虽说都不重,但心里还是满满的愤懑。直到有一日,她躲过阿七一掌之后,拍案而起,暴跳如雷,给阿七一顿好骂,没成想隔日阿七就来辞行,说是要回去修行。
本就不是她的人 ,她拦不住他走,又怎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呢,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你错误在前,还不允许我表达一下不满吗?
“他若是带兵打仗,必然是汉将李广,虎威吕蒙。”安康最近在研究兵法战略,英雄人物记了不少,素来的崇敬让他为阿七这个人才的流失极大地惋惜。
苏冠青撇嘴嗤笑,他带兵打仗?怕是自己兵士丢了都不闻不问吧。退一万步说,即便他能屡战屡胜,那般倨傲的性子,早晚被人已功高盖主的缘由杀了不可。
“阿姐,你最近可去过冰心医馆。”安康问。
“已有将近两月不曾去过。”
“最近城中多了很多伤兵,曹叔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苏冠青蹙眉。
自战事初起,北方辰宿六州几乎都沦为战场,田不能种,牛不能耕,壮丁入行伍,老幼妇孺搬迁,几近十室九空。战事越来越紧,作为近邻的宁州,陆陆续续接到的伤病患者也就越来越多。四年前定远王曾打过一场漂亮仗,伤了敌人元气,暂时偃旗息鼓。正是这场战争之后,定远王上奏朝廷,主张暂放兵戈,休憩堡垒,屯田逼近,先计民生,后谈收复,一寸寸收回失地。
然朝堂之上却有人借机挑拨,说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一鼓作气势如虎,拿下这小小蛮族。定远王亦怒,说受伤的野狗也有三分狠,眼下兵困将乏,宁州宣州等几处糟了天灾,粮草也供应不上,现在孤军深入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又有人说,我天朝天威,还怕筹不出粮草?
皇帝眼睛雪亮,看着说话那位,满眼渴望,那位却蓦然噤声。
主战派和主和派日日辩论,德宗皇帝在龙椅上听的一个脑袋八个大,弱弱问,定远王不愿出战,平疆王尚有西南要守,众位爱卿谁可出战?
满堂寂静。皇帝看着定远王奏折上力透纸背的文字,无不哀怨的说,那就先按定远王说的办吧。谁叫人家手里有三十万大军呢。
如此下来,安生不过三年。
永兴十八年秋,正是丰收时节。蒙国十万大军挥师南下,誓要一雪前耻,估计是打着趁人之危收个粮草什么之类的目的。定远王奏曰,城池已固,可避而不出,先行秋收,再议战事。偏赶上这夏出了一个武状元,老赵将军之孙,正是年少气盛,洋洋洒洒一篇宏篇巨论,从战略到战术,详细阐述了战争可行性,把个皇帝和主战派大臣们看的眉开眼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展大国雄风。一道圣旨这赵姓少年为督军,定远王为主帅,天兵天将即刻出征。
听到消息的定远王长剑一扔,长叹,纸上谈兵,不过寥寥数字,万里沙场,人命岂能如草芥?
不幸的是,竟让他一语成谶,开战两月余,先就因那小督军的错误决定,折损了近半数兵将。其后定远王虽力挽狂澜,偶有捷报,被动挨打的局面却是难以改变。与此同时,退出战场的伤病残丁更是数不胜数,还不说无定河边那些堆积如山的枯骨。
一时间,包括宁州在内的临近几个州,人满为患。
这些安康都知道,所以苦读兵书,立志鞍前马后,与父并入沙场,想有朝一日,父子双双高唱凯旋还。而苏冠青暗里资助医馆,无非是满大街伤员,影响了某人出游的雅兴,顺带给她老爹的战争捧个人场。
考虑到目前伤残兵丁褴褛百姓遍布大街小巷的情况,她还真得去一趟医馆,不然以曹叔的性子,怕是拼上老命也得没日没夜的诊治。
曹叔是苏冠青偶然认识的。去年冬天,会宁突然多了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无处可去缩在街头巷尾的人,天寒地冻的天气,导致一时间风寒症大肆流行。恰逢县衙施粥,一个石青色道袍的老者就只个小摊子在旁边免费赠药,施粥点在哪,他的摊子就支到哪儿。
安康好奇,去和老者攀谈,得知老者姓曹,膝下二字皆在定远王军中,长子已经马革裹尸,再也回不来,小子自幼和他学医术,现在军中做军医,但也是音讯全无,不知生死。
苏冠青怜惜老人,就给老者开了个医馆,每月定量送去一些银子,有时候兴致上来还亲自去诊治几个病人。曹叔原本以为是哪家纨绔公子,心肠软些的,接济自己,顺便赚个好名声,谁知这公子不仅坚持下来,竟也深谙医术,让他不禁恭敬有加带佩服有加。
可怜曹叔,遇见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男子,都会看成自己苦命的孩子,不拼了老命才怪。
眉头舒展开,看到面前安康,苏冠青勾着唇角,说话也变得柔软了几分:“安康,我明日就去~~~~”
安康圆圆的黑眼睛立刻眯掉一半,心满意得的点头:“老规矩。我的银子可以拿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又是条件,早就知道你有事儿,自幼就奸诈狡猾,从来不吃半点亏。苏冠青瞪一眼安康。
“我要和西风一战。”
“好。”苏冠青果断应允,反正里外不用自己出钱出人,扔一层脸皮就能办妥的,最容易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只此一个?”
“只此一个。”安康低头沉思一下,说:“还有一个,阿姐的头发,可以扎个辫子或者发髻吗?”
苏冠青眼睛正欲打哈欠,嘴巴张的老大许久没合上。
“我等阿姐消息。”安康的脸色有点红,急促低头说一句话扔下就走。到门口,伸手招呼平乐,那只快乐的小鸟应着飞出门去,还不忘回头道谢:“平乐改日也请姐姐吃好吃的点心。”
苏冠青从错愕中回神,看看自己那条整整齐齐一水儿瀑布似的头发,一头雾水,我这扎的难道不是辫子吗?
两个身影走远,苏冠青捋捋头发,驱散一片雾水,招呼翘楚:“我们去嶂园走走。”
不久前听人说阿七和西风旗鼓相当,安康就惦记上了这个人,如今有机会,自然得牢牢抓住。苏冠青这头,既然应了,这人得借到吧,王府里上下,她自认任何人都能撬过来,唯独彩虹,她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翘楚应着,拿出一件狐白裘披在郡主身上,给她换掉羔皮棉鞋,跟着出了门。
最近两年,嶂园的门一反常态一直都是开着的。尽管这么大敞着门,算算满王府不经通报就敢自如来去的,恐怕只有青郡主一个。
苏冠青走到门口踟蹰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像彩虹借人了,虽然她自觉脸皮这个东西不值钱而且她有的是,但面对这样一对主仆她还是有点发怵。不像安康,每次有求必应只是提点力所能及的小要求,彩虹是狡诈的很,绝对让承情的人比不乘还难受。再说西风,自从彩虹兄病情反复之后,就再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黑着一张包公脸,天天要铡美案似的。
咬咬牙,苏冠青还是迈步往前走,转过一座假山,就看见一个秀丽身影。金冠束发,发掩金丝,一件将将拖地月白色披风,金银丝彩绣大半只展翅的雄鹰,从下摆翩然欲飞,将披风铺的满满当当。薄唇俏脸,不是彩虹是谁。
彩虹似乎早就看见了他,勾着嘴角轻笑。与此同时,两股刺骨寒冰也射过来,让苏冠青不禁打个激灵,偏头,才发现来源是几乎与岩石同色的西风。
苏冠青摸摸鼻子讪讪笑着,避过西风目光。
“哪里来的风,把青郡主都刮出门了?”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想念?”彩虹一勾桃花眼,笑意沉沉。
“嗯……”
“嗯?”
“…………”
“看来是真想念了,如此倾心于我,怎敢辜负。我改日便给母妃修书……”修长枯瘦的手指拂过苏冠青面颊。
“咳咳……哎咳……”翘楚憋不住尴尬咳嗽出声。
苏冠青摸摸鼻子,斥责翘楚一句“越来越没规矩”,又回过头来讪笑。明知道她有事要说,这般戏弄她,还真是本性不改。
翘楚低头,心里默语,郡主您能告诉我您的规矩是什么吗?!
“安康近日潜心习武,武艺已大有长进,只是还有不通之处,想和西风……切磋切磋。”苏冠青摸摸鼻子,这个借口还好吧。
“切磋?”彩虹兄眉眼里明明写着你确定是切磋?
“……指点……”
“噢。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彩虹回答的出乎意料的干脆。
怎么又是一个条件!
“好久不喝酒,太想念那味道了。”彩虹做深沉回味状。其实这几年他们没少出去喝酒,但每次苏冠青在,彩虹都只能无比哀怨的以茶代酒,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当然更不会放弃。
“好。”苏冠青答应的干脆。反正身体是你的,我不过尽为医者的责任,你也有不听的权利。
几步开外,西风凛冽目光扎过来,苏冠青有一个激灵。
两个条件,两次干脆的答应,如此曲意逢迎八方,我容易吗我。造孽啊造孽,到底惹到谁了我。
写着写着,突然想给它命名为“一帮面瘫的故事”,苍天可鉴,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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