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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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
叶云修从房间下来的时候，大厅里的叶相思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叶冲上药。
他徐步走近，一边走一边静静观察着他们。
大约不常做这样的事，叶相思的动作看起来明显有些僵硬和生疏，她侧着身子，眉头微蹙，举在空中的手有些拿捏不准轻重。果然不过片刻，便突然听见了叶冲龇牙咧嘴的叫了一声，而后他连忙捂住脸上的伤口，一边往后躲了躲，一边朝叶相思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金创药。
叶相思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一种推拒的信号，但终究没有维持几秒，还是随了他去。
叶云修看见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她幽幽垂下目光，轻声说道。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叶冲觉得有些奇怪，停了动作，转回目光来看着她。
“嗯？”他奇怪的询问。
“我……我真没用，连帮你好好上药都做不好……”叶相思低声说着，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就跟她垂着的脑袋一样愈发失落和沮丧。
没想到叶冲却毫不在意的笑出声来：“这有什么，这些年，不都是这样的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着手给自己上药，声音里还是分外轻松，透着深深的习以为常的宠溺，“你这个笨丫头，天真又单纯，总是笨手笨脚的，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想照顾别人？”
他看过来，眼里存了戏谑，调笑她的同时，更透露着自己毫不在意她正为之抱歉的事。
“我……”叶相思抬起头来，看着他想辩解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叶冲勾起嘴角笑起来，对着她的笑容总是跳脱而又明亮，继而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又道，“连坐马车出行都能累到生病的，你自己说我说的对不对？”
叶相思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脸，不服气却又不能不服的鼓了鼓腮帮子。
叶冲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笑的愈发欢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过呢，一点也不要紧，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就是因为你这么笨，我才能有机会好好照顾你。”
闻言，叶相思的目光颤动了一下。
“是吗？”她轻声问，眼里透着疑惑，似乎在自言自语。
而后她将视线放回了叶冲身上，对他展颜笑起来：“叶冲，谢谢你。”
眼底隐有泪光，不知是难过还是感激。
叶云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低下头不动声色的嗤笑了一声，而后很快又若无其事。他缓缓走过他们身边，有意无意的目光与叶冲相接的一瞬格外心照不宣。
见他径直走向门外，叶相思连忙在他背后叫住他：“师兄，你去哪里？”
叶云修顿住了脚步，微微侧过头来，回答的平淡无奇：“自然是给你们善后了，我这么有本事的师弟师妹们。”
说罢举步踏出门外，嘲讽的话语还没让人反应过来，便很快不见了踪影。
唐无夜坐在郭宸的房间里时不时往外望。
郭绛儿坐在他对面，好整以暇的观察着他坐立不安的模样，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却不能说破，只能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将嘴角的笑意藏了又藏。
唐无夜又望了一眼窗外，蹙眉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郭绛儿摊了摊手，一副她也不知道的模样。
唐无夜无奈的撇撇嘴角，嫌弃的白了她一眼，继续百无聊赖的往窗外看。
郭绛儿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目光闪闪的看着他，笑容里掠过一丝分明可见的狡黠：“哎，我说夜哥哥，你到底是在急我哥还没回来呢，还是在急叶姑娘呀？”
唐无夜的身影顿了一顿，回过头来，稀奇的看着她：“啥？”
“啧，跟我装傻？”郭绛儿不满的啧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却又立刻舒展开来，她站起身，幽幽走到窗前，学他的模样往外望了一眼，“打从早上到现在，虽然人在我这里，可我就没见你消停过，时不时就四处张望，你说，你到底是想看见谁呀？”
“我有吗？”唐无夜望了一眼房顶，然后无辜又疑惑的望着她。
“有，当然有。”郭绛儿拍拍他的肩膀，弯腰神秘的在他耳边说道，“夜哥哥，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叶姑娘？你别怕，就算你喜欢了你师兄的女人，我也是毫不犹豫站在你那边的。”
她说的义正言辞，唐无夜却听了前半截就哈哈笑起来。
“叶玲珑？她？哈哈哈哈……”他看着郭绛儿乐的直不起腰，眼角似乎都要笑出了泪，不可置信的眼神也在嘲笑着郭绛儿怎么能这样异想天开，“这回你真是想多了，绛儿。”
郭绛儿不服气的瞪他。
“她只是我的朋友，只不过可能因为她的命是我救的，又帮了我一些忙，所以格外挂心一点。你夜哥哥我就是见不得姑娘受委屈，你又不是才知道。”唐无夜笑着说道，回答的直白而坦荡，最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眼里又多了一点若有所思，笑着叹了一口气。
“再说，她那样的姑娘，我怎么敢喜欢，我怎么喜欢得起。”
语调里莫名多了一丝丝百年难得一见的怅然，郭绛儿惊诧的瞪大了双眼，不由分说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一脸的不能置信：“夜哥哥，你没事吧？你不是向来自视甚高的吗，也会说这种话？”
“人嘛，总是会变的。”他笑着，声音干脆而洒脱，并不觉得有什么惋惜，最后眼风一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前的我，或许会大言不惭的觉得任谁都可以手到擒来，可是现在……就只能让你失望了，那位叶姑娘，我是真的高攀不上，喜欢不起。”
郭绛儿看着他，有些不想买账却又不能再往下继续。
只能叹一口气，思索了片刻目光忽而有些好奇：“夜哥哥，你刚刚说，你救过她？”
听到她的询问，唐无夜若有所思的回忆了片刻，坦然的点了点头：“嗯。那丫头我还救了两次，一次她知道，一次她不知道，因为不是什么好事，她不知道的那次我也不想她知道。所以你把嘴给我闭紧了，否则你跟你情郎的事儿，我也只好不小心说给你哥听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以示郑重。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气！”郭绛儿不满的挥掉他的手，嫌弃的嘟了嘟嘴，继而不开心的埋怨道，“什么嘛，既然不喜欢，还这么处处为她着想，也不嫌累的慌！”
唐无夜一边看着她笑，一边孺子不可教也的摇头。
“没办法，虽然高攀不起，但是怜、香、惜、玉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幽幽拉长语调，又夸赞了自己一句。
郭绛儿白了他一眼，受不了的捂住耳朵。
见逗了她开心，唐无夜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
视线这才重新投向窗外。不远处湖光粼粼的地方，一轮巨大的圆月低低悬于空中。
仿佛触手可及。
他看着那轮圆月，目光不知不觉又柔和了一点，想起郭绛儿刚刚揶揄他的话，嘴角的笑意就延伸到了心里，不由得就多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叶玲珑吗……
怎么可能。
烂命一条，他怎么配得上。
而另一边，叶玲珑陪叶时卿吃完了晚饭之后，就一直赖在爹爹身边没走。
她坐在桌前，用笔蘸了墨，出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烛火下安静写起一路带来的《铸剑谱》。叶时卿在她旁边，抬眸看了一眼她细细写下的字迹，不由得放下手中茶盏，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乖女儿，今天到底怎么了？”他叹气，轻声问道。
叶玲珑回头朝他展颜笑了笑，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就是出来这么久，《铸剑谱》的进度却一点没动，再不写，爷爷该说我偷懒了。”她一边说，一边仔细的写着字，眉目间认真温和，似乎聚精会神，并不为外物所扰。
叶时卿也不揭穿，眼神柔和下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那也不去看看唐非？”他淡淡提及，不动声色。
叶玲珑的笔触骤然一顿，默然了片刻，又淡然开来：“有冉姨和方姑娘这样精通医理的人照看，用不着我。”她说着，嘴角化开一点点笑容，抬头看着叶时卿的样子很温顺乖巧，“好久没有和爹爹待在一起了，我多陪陪您，不好吗？”
乖顺安静的模样格外温馨，叶时卿不免加深了笑意。
“好，当然好。可要是你不写《铸剑谱》，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想陪着爹了。”
“……”
“爹虽然不如你娘和你亲，但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写《铸剑谱》，把自己投入进去，外面的事什么也不管。”叶时卿缓缓说道，眼神里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你爷爷要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爹，我没有……”
“还说没有？”叶时卿打断她的话，神色里十分笃定，“拿写《铸剑谱》拖延婚事，你以为爹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闻言，叶玲珑惊诧的回过头来望着他。
叶时卿叹了叹气，这才说到了正题上：“是不是跟唐非吵架了？”
话才刚刚点明，叶玲珑的脸上顿时有些阴晴不定。多年以来，只要不是过于严重，他们小辈之间的事叶时卿从不过问，是以叶玲珑很少与爹谈起这样的话题，一时之间被他说起，登时有些诧异又有些尴尬，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叩响了门。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的站起身来去开了门。
不由得再一次愣住了。
“叶师兄？”
郭宸风风火火回来的时候，唐无夜和郭绛儿都差一点趴在桌上睡着。
见他进来，郭绛儿艰难的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道：“大哥，你这是上哪去了？”
“哦，没事，带兄弟们上了趟流离岛。”郭宸随口答道，拉开椅子在一旁坐下，抬头便又灌了一口酒，不满的啐了一声，“说起来真是一筹莫展，下午我找叶玲珑那妮子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后来还给我摆脸色看，我这才又跟兄弟们去岛上看了遍，可是你说要不是她，影存戒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会在她进去之后就立刻失窃……”
郭宸还在滔滔不绝，唐无夜抬起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而后他的声音闷声闷气的传来，透着浓浓睡意：“她只是给你摆脸色而已，你也算走运，换我我早抽你了。”
“那照你的意思，我还该谢谢她了是吧？”郭宸冷不丁嘁了一声。
闻言，唐无夜缓缓抬起头来，拍了拍脸，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行了，你别找人姑娘麻烦了，你问问你自己就她那模样真像是会偷东西的人么？不就是枚戒指么，你师父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也管不着这个了，你再在这唧唧歪歪半天一点也不爷们儿。”
他话刚说完，郭宸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你小子找抽是吗？怎么说话的？别以为你是我哥们儿就可以随随便便的，那影存戒可是我师父家祖传下来的，你这……”
“行行行，我说错话还不行吗？”唐无夜连忙又给他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一脸服气的朝他作了作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把人家扣在这也不怕时卿前辈分分钟动手收拾你，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着，你说，我帮她扛。”
郭宸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有些震惊的瞧着他。
“你说什么？”
“我帮她扛啊。”唐无夜又重复了一遍，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最后目光还扫过去瞪了一眼郭绛儿，郭绛儿连忙朝他吐了吐舌头，摆出一脸央求的讨好样。
他在心中轻嗤一声，转头继续看着郭宸。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哪里是在帮叶玲珑扛，根本是在帮你亲妹妹扛好不好？
“你认真的？”郭宸奇怪的盯着他一再确认。
“我认真的。”唐无夜忙不迭地点头，认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再僵持下去对哪边都不好，反正我刚好也在这里，就给个面子让我做个中间人嘛。”
“……”郭宸沉默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君山脚下，洞庭湖畔。
视线所及之处，只见满目幽静星光，响了一晚上的蝉鸣就忽而就消了下去。
不远处的树林里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叶玲珑遥遥看着，思量着叶云修刚刚给她的解释，心情似乎终于轻松了不少。她卸下心中的沉重，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转身回望：“这么说来，他们是跟着师兄你一起来的？”
叶云修站在她侧后方，长身玉立，轻轻颔首。
“原来如此。”叶玲珑也跟着点点头，纠缠了一天的不解和疑惑总算解开来，不由得觉得就连身体也轻松了不少，朝叶云修笑了笑，“师兄其实真的不必这样，八方白玉我自己找就可以了，何苦你和师弟师妹们一路奔波。”
“无妨，他们也正想出来游历，终归是各有所得。”叶云修摆了摆手，眉目含着温存，“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今天是叶冲冲动了，伤到了唐公子，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不必道歉。”叶玲珑柔声回绝，“反正我也打伤了他，扯平了。”
“叶冲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师兄放心，我不会记仇的。”叶玲珑朝他摇了摇头，以示他可以安心，“只是我不太明白，我都不怎么认识他，他何以会说那样的话。”
“嗯？”叶云修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早上他并不在场，对当时的情况也是听的问的。
叶玲珑这样说起来，他确然有些不明白。
“不过不要紧了，我也不希望从师兄你这里听到原因。”叶玲珑说着，站在原地深呼吸了片刻，旋即缓步朝那片飞着萤火虫的树林靠近，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慨和无奈，似乎在自言自语，“该告诉我原因的那个人，我等他亲自说给我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
叶云修默然了片刻，静静跟在了她身后。
唐无夜和郭绛儿离开郭宸房间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送了郭绛儿回房间之后，还是打算去看看叶玲珑。没想到来到她房间的时候，里面却没有人。
就漫无目的的随意走着寻了寻。
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萤火虫和葱茏树影里，叶云修跟在她身后，安静无声，却细致小心。
他想也不想就转身离去。
果然，就算不是师兄，在她身边的，也至少是要像叶云修这样的翩翩君子。
所以，他瞎操什么心。
算啦，烂命一条，且顾个人都还来不及。
唐无夜耸了耸肩，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月色，头也不回的脚步迈的更加坚定。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