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你》六小溪

26、二六 链15

　　坐在床上的君姚看着长长的乌黑苦笑道，原来南柯早就将它剪了一段、化验过了；原来、他真的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头又斜了斜、痴痴道，自己那晚为什么会去逗弄南柯呢？好奇肯定是有的，但其它的原因呢？手揉了揉眼，微微笑道，其它原因这会儿好像又记不起来了，罢了、罢了，那就全当成是自己一时闲的发慌了吧！
　　手来来回回的拨转页面，把刚看过的最后一页重新挑了出来，悄悄凝视了一会儿，又双手捧胸、默默复念着最后两行间的愁言痴问，咬了牙，笑缓缓在嘴角扬起，正欲舒散至脸颊，脑中忽的又想到什么，笑草草寥落、人闷闷不语。又一时，君姚左手拢了拢发，挑拨起铃声阵阵。再又看了一眼那屏上的黑字，缓身、躺下、舒展、伸腰，静默一阵，又是叮咚叮咚、抱了软枕，起身、扶额、蹙眉、微叹。
　　——南柯，或许、我并不是你梦中的那个红裙女子，但、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还有，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是偶然，或是必然；可我、就是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你的眼前！

　　君姚拂去了两三张零散的记录页，又凝视了图片中半掩沙中的女子，吁了一声，又细细读了下去。

　　塔克考察；记录人：南柯
　　5月15日，天晴，因事、提前急归

　　梦中，我站在沙木林的尽头，焦急的等待着，可到底等待着什么，心里却有些迷茫，只是脑子里残余了一道空白，清清楚楚的提醒着，这个林子里我遗落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虽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可我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想起、直到找回。
　　叮咚叮咚，女子赤着脚、裙边微凌，飞得从骆驼身上跳了下来，叮叮咚咚理了红裙、叮叮咚咚朝我缓缓走来；她浅笑低眉，一脸明朗道，南柯、我就是喜欢吃甜的！她又近了些，凑到我耳边悄悄道，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她的气息甜美急促，我的耳朵又被绕红了，看着她的侧脸，神情恍惚，那你、会不会也喜欢上我？未待问完，她却又凭空消失不见了。脚在沙子上来来回回乱划着圆圈，我红着眼焦急张望着，风在、沙在，骆驼在、戈壁在，沙木林也在，可她呢？她在哪儿呢？
　　叮咚、叮咚，“我就叫君姚——”声音欢快的回荡在林子中，人不见踪影。
　　风凉凉的吹着脸颊，刹那间，我似乎寻着什么，又等着什么，再又得到了什么，然后又失去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君姚，君姚……”那女子灵动的声音渐渐流逝在空中，然后风吹散了，听不见了；抬头看着茫茫的天，心空荡荡的疑惑道，为什么自己要站在这儿，为什么？为什么……

　　人醒来，梦辗辗转转忘了大半，心里淡淡，眼不经意拂照过她的脸，那些碎碎光景才又徐徐接连起来。上前一步，看着她沉睡而又神秘的笑颜，我心情大好，俯身、点着她的鼻尖，安心笑道，原来、她在这里！而我、也寻到了、等到了！
　　09：23 她醒来，模样古怪杵站着；
　　09：25 按着她的手指，指纹收集完毕，智能分析中；
　　09：29 她前前后后检查了衣服上的污迹，带着激动满足的笑，人兴奋到极点；
　　09：55 早餐，她饭量极小且严重偏食；
　　10：55 拜托方景的东西寄送到，合了她的指纹，将资料一一收拾妥当，取了记存链，预备、提前归；
　　14：51 开始计划对她进行各种能力测试，第一项耐力实验进行中；
　　她又在别别扭扭的闹腾着，我摇着头叹气，不是刚刚才休息的嘛，这次她又想怎样！
　　她张望着脸，小心的问道：“南柯，你不饿吗？”“不饿！”我急走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行了一段，她一鼓作气小跑冲到我身前，拽着我的衣角大口大口呼气道：“你真的不饿吗？南柯！”“不饿！”我沉声应道。“可是、可是我饿了、也走不动了！可不可以再休息会儿？”她低了头，弱弱的说道。我微微偷笑，让你还偏食不好好吃饭么？这会儿知道饿了、走不动了？“那就再歇会儿吧！”我绷着脸幽幽的咬着字。她得了令，委屈的眼又展开笑了。我斜眼打量，这次、暂且饶你，下不为例！

　　15：16体力补充，耐力实验再次中止；
　　她指指点点挑出了一大堆东西，口中喃喃挑剔道：“南柯，这个我不喜欢，哦，对了，南柯、这个太腻、容易发胖；南柯、还有这个，味道太重、我不喜欢……”
　　我沉着脸，不是说饿了吗？她吃饭怎么还是这副挑三拣四的老样子。可她却用手反指着我、笑着缓言安慰道：“南柯，你的脸色这么差，一定要多吃点儿补补，不然会贫血的！”我的脸更加黑了，这话、似乎应该是给你自己留着用的吧！斜眼睨视，她又低了头，一边为我挑着食物，一边继续大言不惭道：“还有啊，要是真贫血了，可不要指望我会扶你出去，你瞧我这胳膊细的，完全就是一介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呀；还有还有，就是我这人吧，患的有间歇性路痴遗忘症，平时只看的懂上下左右、辨不清东南西北的，要是让我在前面带着，完全就是新手玩网游——死无葬身之地呀！”“为了你自己的生命着想，一定要多吃点儿！”她又挑出了一大堆不爱吃的食物放在我面前，拍着我的肩膀、一本正经训道：“这些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营养绝对跟的上，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的就是能屈能伸能吞能吐能挣钱能吃饭……”
　　静静听着风啸，她的睫毛扑棱扑棱闪着。这七荤八素的、她选了一堆，我反倒是吃了不少，可她摄入的食物比那只水母还要少，她又是洋洋得意一笑，精神是好的不得了，我摇摇头、又气又笑，这那是饿了、走不动了，完完全全就是变着花样儿的乱折腾嘛！
　　15：29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继续偏食、能量摄入不足；

　　15：32 耐力实验重新开始；
　　吃饱喝足，我恢复了体力，她步伐轻盈转着红裙，又开始笑嘻嘻的前行。但好景不长，不到半刻，她又缓了脚、嘟了嘴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南柯、南柯，还有多远啊！”“南柯、南柯，你都不累吗？”南柯、南柯，这还要多久？”“南柯、南柯，我不想走了！”……“南柯，你就没有其它的工具可以用？动物也行——”
　　她不厌其烦的拖着慵懒的长声儿，胡乱的问着。可听她提及工具二字时，我心下一惊，渐渐慌了分寸，看着她那疲惫不堪而又极其的认真的脸，我陪着笑、错开了目光，惴惴不安的哄骗着，说是那些东西这里不允许使用。她低了头，丝毫不疑的信了我的谎话，又失望的叹了声气，微微嘟哝道：“怎么连骆驼都没有了呢？累死我了！”我不敢接声，眼毫无目的的看向远方。
　　15：45 我对她说了第二个谎，第一个谎我是怎么圆得呢？唉、记不清了！不管了，躲过一次算一次，反正她现在神色无异，深信、不疑！

　　链中，封存着密密麻麻的绵绵文字、铭记着历历在目的细细往事，轻锁着的、却是一颗时明时暗、微微躁动的心！刹那间、那文字承了往事，细细绵绵、链绕住了我的心。 ——君姚

　　15：47 因第二个慌，逃避她的笑容，眺望着远方、沙中像埋藏着什么，可能是沙木么？
　　15：50 木是枯的、还是折了一段包好装起，说不定回去一化验兴许里面还存着些什么呢！
　　15：55 她也赶了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15：58她说，胡杨，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腐；
　　16：00 摸着干瘪的空木，胡杨、是你的名吗？
　　16：01 她噤了声，害怕躲避着什么；我轻轻一愣，难道、是我？

　　16：26 撒的第三个谎，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蹲下了身对她说：“我背你！”她倔强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我盯着地上的细沙，愣了一会儿，心里载声怨骂道，明明已经走不动了，干嘛还要这般逞强，不累吗？胸口传来阵阵的刺痛，长叹一声，又抵着她的话、故意编排道：“我们今天下午必须从这里走出去！”

　　16：29 对于她的耐力试验结束；
　　她爬在我的背上，颠簸间、竟昏昏然睡着了；原以为好容易得了清静，不想一孟这边，又聒噪了起来；一孟抱着不平道，她定是懒得走了，装的累了，好故意让人背着！
　　我微微一笑，不再理它，稳稳的加快了前行的步子。
　　她微息浅浅，我摇头笑道，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这会儿她是轻轻松松的，而我、却误打误撞的为自己说的第二个谎、负着轻轻的责任。脸上的汗渗了出来，抬首、又看了一眼漫漫的戈壁，无奈笑道，我有心的为她设计着陷阱，不曾想、却被她随随便便的无心一挡，反弄巧成拙、由我自己吞着苦果。其实、这里是可以用一些特殊的工具；其实、我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实验体，正一点一点收集着数据。只是这些、她都知道吗？
　　16：34 她的定义是、新的实验体，我、给的；

　　16：44 给她贴了龙芯，又交代几句，返回地下城；
　　17：39 抵达地下城；
　　17：42 两人不同反应，方景好奇、高凯觉察出她的怪异；
　　高凯盯着她、眼中点燃了亮光，我暗道不妙，难道、他看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定是我想多了！手抱成拳状，揣藏在身后、微微颤抖，面上沉了气依旧的风轻云淡，为的、是不让他看出半点端倪，彻彻底底打消他的疑虑。不想，高凯不仅未撤回那考量的眼神、反而变更加肆无忌惮，满眼充斥着冰冽、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冷冷的估算货品的价值，看的她瑟瑟发抖、我的心也更着心疼了。紧接着，高凯又毫不掩饰的质问着她的身份，我忽的一吓、毛发悚然，果然、还是瞒不住了！脚急躁躁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既然瞒不住，那我就只能拼尽全力把她滴水不漏的藏着、严严实实的护着。我横扫了高凯一眼，沉着声警告道：“与你无关！”他并无退意，又洋洋洒洒朝这边走了几步，意有所指的逼声道：“那好，我们明天见！”
　　17：55 高凯、方景一一离开；
　　我盯着她忽喜忽忧的眼睛，反思道，自己就因为一些个奇奇怪怪的梦，一个感情冲动、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她带回来了呢！今天这样一闹，高凯那边定是已记上了心，方景呢、又是一个不好糊弄的；两下里又都不是糊涂人，这两边难的、头疼！她又偷偷打量了我一眼，流露出一副红羞之态。我转身提步，沉吟笑道，唉、她可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麻烦！
　　18：13 回家途中，她又等于了麻烦、被我划入的；
　　18：20 身后静静一片，她跟上了吗？
　　18：26 脚絮絮前行，耳朵却默默悬在后面；
　　身后的人、一个哈欠！我煞了脚，连忙转身察探，不期料、她直直的撞到怀中，不痛不痒、暖暖的！我抿了嘴，下垂的手无意识的抬起将她稳稳护住。一溜儿乌黑的长丝闪了风，掠过脸颊、凌乱飞舞；脖颈处，她呼吸促促、若春暖花浓，灼的人绵软香醉，我、沉迷不醒。
　　怀中，她的小脑袋又不安分的动着，我苦恼的卷起了思绪，不舍的移开手，慢慢扶她起来，待她站稳，手又不着痕迹飞速的离去。我理了理衣袖，故作镇静询问：“撞到没？”她默不作声，摇摇头，挑眼偷窥着我的脸。看着那滑稽的俏模样，心又被逗乐了，微微扬了嘴角，也凑趣的盯着她，却见她的脸粉粉透红，我不由自主的皱眉，怔怔怜惜后，复又懊恼反省道：定是刚刚那段路走的太急了！缓身退至她的左侧，轻声唤道：“走吧！”我和着她的步子一点一点绵绵前行着，手边叮叮咚咚、清脆不断。

　　18：29 归途中停留歇息；
　　19：17 对于高凯、我给了她提醒，可她、会听我的话吗？

　　19：20到家，她的眼四处乱撞、忙的毫无头绪，脸上的失望飞转成了惊讶；
　　19：23 屋子的全貌都显了出来，她吓的呆愣住了，反应十分有趣；
　　19：28 二楼、取换记存链，屋子暂时变暗，她吓了一跳，安静的立在我身边，原来、她怕黑；
　　19：33 她极其认真的对我说着“谢谢！”，但谢我什么呢？
　　19：36 她微笑着、固执的道谢，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只是把你当成笼子里的实验体；为你做的一切，在我的观念里、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等价交换；你的那声谢谢太重、我担不起；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脚蹦蹦跳跳东瞧西看、不肯停歇半分，眼中溢出的笑、流动在空气中，把空荡荡的屋子填的满满的。又一个夺步，她倚近了窗，探着身好奇打量，风车“吱嘎吱嘎”的转动，她的发也随了声婉转长遥。我立在一侧，偷偷贪赏着窗前那抹青丝描红。

　　19：41 出了屋子，远离她的喧嚣折磨，耳畔一片清明，心、失落落的；
　　20：20 下楼取资料；
　　靠墙斜站在她的门前，廊间的窗户迎着细风，吹的人懒懒散散，她的灯还亮着，我不由得遐想，这会儿、她脑袋里又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坏主意呢？
　　屋子里传来稀稀落落的击掌声，灯也忽明忽暗，叮叮咚咚、铃声清脆跳着，她也跟着笑着，声音听在耳中甜而不腻、温润灵俏，稍许、灯调成淡色，再没了声响，难道这样、她就满足了？
　　我又略站了半刻，笑着回了房间。
　　19：31 趁她不注意，我偷偷将她屋子中隔音层调薄了几层；

　　21：56 夜深、资料整理完毕；
　　想起高凯那双玩味的眼，重重心事又压住了身。临去沙漠前，高凯说，南柯、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最好谁也别阻了谁！

　　我背靠着椅，叹了气，她近在眼前、却是越过千年的异世之物，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是被我捡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手、无力的垂下，头又开始疼了。
　　——喂，你、与我、隔得不仅仅是千山万水，还有那数不完的光年岁月，可为什么偏生要遇着你呢？

　　——呐，我、对你、是不是太过于遥远、永不可及呢？

　　——喂，这是不是关于你的另一个梦境，等梦醒了、你也就会干干净净的从我身边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