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River flows in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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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缓缓流淌而下的悠长河流，覆溢了眼前的所有，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潮湿。
而她，在水的中央。
1.
绿间在楼梯的转角处放慢了脚步。
是雨森的乐声。
仿佛是在平原上缓慢流淌而过的河流，平和的旋律宛如静谧水流，淙淙淌过，润泽沿岸的每一方土地。忽的音调陡然拔高，像是疾速地跃下一个陡坡，晶莹剔透的水花四下散落，于阳光下折射出了彩虹的光辉。
然而，高亢的乐声并未持续太久，骤然有别的杂音萦绕而上，生生切断了那一脉而下的宽广河流，仿佛是河道中积压的冗土，阻塞了河流奔腾的脚步。绿间不由皱了皱眉头，而也正是在此时，那旋律的主角——雨森停下了演奏。
“怎么回事？”那是绿间熟悉的，柔和的嗓音。然而这时，这嗓音也带上了一分威严，“朝日奈，你今天不在状态？”
被点名道姓的女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绿间上前一小步，从乐室门口的玻璃窗望去，那瘦小的女生紧握着手中的黑管，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大家训练很累。”坐在最前排的女生——雨森和奈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黑管，转向了背后的人，“但是，离艺术祭没多久了，”雨森顿了顿，“大家也一定想将最好的自己展示出来吧？”
“……你想展示的，只有你自己吧？”然而，雨森话音刚落，角落里立刻响起了一个温吞的声音。虽然说者的语调缓慢而沉稳，但是话语却宛如尖锐的刀锋。
“就是啊，”宛如一粒火星，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语，却引爆了所有人积压于心的愤怒，“就算我们拼死努力演出成功，功劳也只会被你一个人占去吧？”
“你也只不过想讨好老师和指挥，以便于让你一帆风顺地进入音大附中吧？”
细碎的言语，恶毒的猜忌。从绿间的角度看不清雨森的表情，而他却也清晰地看见女生没来由地加大了手上握着黑管的力道。绿间看见雨森微微侧过脸，嘴角缓缓向下勾出一个弧度，仿佛是在忍耐，又像是哭泣的前兆。
绿间没有多想，轻轻转动了门的把手。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二十几双眼睛瞬时落在了门口那个颀长的绿发少年身上，“雨森，出来一下。”绿间伸手推了推眼镜，面不改色地说道。一旁的雨森急忙伸手，用袖口匆匆揉了揉眼睛，几乎是小跑着走出了音乐室。
“怎么了？”雨森走出教室，仿佛逃出生天，露出了些微释然的表情，然而绿间却也清晰地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
“刚才下楼时遇到国文老师，她让我给你我们班的成绩单。”绿间向雨森递出了手中厚厚一沓白色A4纸，“誊完后明天早上交给她。”
“好的，谢谢你，绿间君。”雨森潦草地点点头，伸手接过成绩单，“说起来……今天篮球队活动这么早就结束了？”雨森掩饰般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绿间。
绿间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只是趁中场休息，回教室拿教辅书而已。”虽然按照赤司的意思，现在的他们去不去训练的确已经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这样，辛苦了。”雨森点点头，朝绿间勾起一个轻松的笑容，“绿间君果然超级努力啊，明明成绩都已经这么好了。”
“尽人事，听天命。”绿间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然地陈述着自己的座右铭。
而雨森和奈在那一刻笑得更深了些。
2.
告别雨森，绿间缓缓地下着楼梯，朝不远处的一军篮球馆走去。趁着这时光的罅隙，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这个名为雨森和奈，有着明亮笑容的女生。
国中一年级时，自己在帝光祭上弹了首钢琴曲为班级助阵，惹了音乐老师的注意。那天晚上，好事的老师便一通电话打到家里，恳切地邀请自己参加几个月后文化祭的演出。
接起电话的母亲言简意赅地向绿间叙述了老师的意思，绿间原本想要拒绝，可是那时还在上国小的妹妹清脆地喊道：“我也想看哥哥在舞台上表演！”
绿间怔了怔，原本在心中酝酿好的拒绝的措辞却也没了用武之地。
一曲《野蜂飞舞》大获成功，使绿间斩获艺术祭节目银奖。于是第二年，他又一次位列表演者之列，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他单独一人——在他第二次为艺术祭作准备时，音乐老师笑吟吟地带着一个女生，走进了他所在的琴房。
绿间停下了手上的演奏，抬起头，视线越过老师，静静地凝视着那个红着鼻尖的亚麻色短发女生。
细碎的刘海垂落她的耳畔，不知为何带给绿间些微熟稔的感觉。
“绿间同学，这位是学校黑管队的雨森和奈同学。老师希望你这次可以和雨森同学一起合奏一首曲子。”音乐老师带着讨好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绿间的肩膀。
绿间视线下移，定格在女生紧握着黑管的手上。女生的肤色白皙，但是指节处却泛着微微的红色。“这首曲子并不需要黑管的伴奏。”他如实地说道。
老师的笑容在脸上僵了僵，绿间看出老师内心的动摇，他甚至以为眼前的人会马上转过身去带着女孩离开他的视线，然而未想，一直安静地伫立在那里的女生开口了。
“无论如何，”女生的嗓音并不像绿间妹妹那样清脆甜美，而是温柔糯软，却坚定得不容拒绝的，“请先让我尝试一下，拜托了。”
那个名为雨森和奈的女生朝自己微微鞠躬，眼睛却紧紧注视着自己。这一刻绿间倏地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那光芒让绿间恍惚间想起了被自己重复千遍的座右铭——“尽人事，听天命。”
“好。”鬼使神差，他轻轻颔首。
3.
回忆中断，绿间在篮球馆前停下脚步，推开了眼前的门。
空旷的篮球馆中，跑鞋在上了漆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尤为刺耳。绿间走进馆内，触目所及，熟悉的身影却也寥寥无几。
“哟，绿间，你还回来训练啊？”混在一群挥汗如雨的二年级生中，与绿间同班的佐仓朝绿间偏过脸来，笑得一脸灿烂，“我还以为你和那几个家伙一样，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呢哈哈，不过你都这么厉害了还训练啊？”
绿间将手中的数学教辅搁在长凳上，不屑地瞥了一眼远处的佐仓，拾起滚到自己脚畔的篮球，轻轻勾手，橙色的小球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远处的篮筐中。
“我只是尽人事罢了。”在一片惊叹中，绿间朝佐仓淡然地陈述道。
篮球弹起，回忆落地。绿间忽然回想起了那一天，雨森在琴房中奏出的宛如河流般的旋律，轻轻依偎在轻灵落下的钢琴音符间，宛如平原上静静流淌的宽广河流，包容了眼前的所有。
最后一个音符滑落指尖，一切终于归于无限延伸的蔚蓝大海。绿间抬起头，越过空气中漂浮的光尘，静静地望向不远处半敛着眼睑的女生。她放下黑管，抬起眼，朝绿间扬扬嘴角，有些局促不安地微笑了起来。
“弹得还行，”绿间轻轻合上了眼前的琴盖，“不过，这首曲子不适合合奏，要换一首。”说着，他用手指轻轻叩了叩安卧在钢琴上的一本白色琴谱。
于是绿间看见有笑意从女孩琥珀色的眼底不加抑制地溢出，她重重地点头，又一次朝绿间微微躬下了腰：“非常感谢！接下来也请绿间君多多指教了！”
“绿间！”远处的球场上，佐仓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额上的汗水，一边不解地朝他蹙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绿间回过神来，食指指腹抵住自己的鼻尖——自己刚才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4.
回家后，绿间忽然想起自己放学前忘了抄黑板上的备忘录，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光标还是停留在了最上方的“雨森”这个名字上。*
“请把备忘录传给我好吗？”
回复来得很快，绿间重新打开嗡嗡作响的手机，女生麻利地将拍下的备忘录发给了自己，而在照片之后却还附了一句：“刚才的事，还没说谢谢呢。”
绿间凝视着这行细小的文字，眼前却也立刻浮现出女生略带局促的笑脸。
“不用谢，训练辛苦了，加油。”
绿间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虽然心中对方才女孩微红的眼眶仍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作为一个同班同学，绿间的关心也只能包含在一句点到为止的“加油”中了。
将手机搁置一旁，绿间翻开了从教室里带回来的数学教辅。打开教辅时绿间怔了神——除了自己苍劲大气的笔迹，还有女生端正得稍显稚气的字体。
学校按照教育部的规定，不允许统一给学生购买教辅，所以想要提高自己的学习水平，只能靠学生自觉。绿间在国三开学之初便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里淘来了所有科目的教辅，绿间成绩不错，教辅题目都属于中等偏上。而出乎绿间意料，不久后的一天他在同班的雨森和奈桌上也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教辅。
“这个，”绿间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教辅铅灰色的封面，“你也做？”
雨森放下手中的自动铅笔，朝绿间笑着点点头：“适当的补充还是必要的，不过上面的题目有些难了哪，参考答案也太简洁……绿间君也在做这套吗？”
绿间朝自己座位的方向扬了扬头，桌面上恰好放着一本同样的教辅书。雨森笑得更深些：“那太好了，以后可以来请教绿间君吗？”
“……随意。”
于是，绿间和雨森的教辅上，常常互相掺杂着彼此迥然不同的字迹。
绿间和雨森到三年级才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对于雨森之前的成绩并不了解。然而以她的黑管水平和在管乐队中声部首席的位置，自荐去隔壁的音大附中已经绰绰有余。班级间的风言风语也传得很多，都说雨森仰慕上一届的管乐团团长，将会追随那位团长的脚步考入音大附中的管乐班再续前缘。绿间对这些流言蜚语没有兴趣，他只是凝视着教辅铅灰色封面上工整端正的“雨森和奈”四个大字，心中隐隐泛起疑惑的涟漪——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这么努力？
手边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绿间放下手中的圆珠笔，还以为是雨森意犹未尽的回信。然而，屏幕上的一行字方跃入眼帘，绿间便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凝固在了原地。
“雨森和奈喜欢绿间真太郎。”
未命名的发件人，言简意赅精确得不可能出错的语句，骤然被连接起来的剧情，怔忡在原地的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River flows in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