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吻过旧夏天》梁上舞者

3、第三章

　　当骆辰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这三个月里，我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不去想更多的事，我怕我一想，便会泪流满面。
　　那是属于我的一个秘密，我是苏家的养女，苏爸苏妈的女儿半夏是个优秀的近乎完美的女孩，她四岁开始学习钢琴，六岁便能登台演出，只是这样的女孩却因为救一只流浪猫葬身货车之下。苏爸苏妈为了寻找情感上的寄托，领养了和他们女儿年龄相仿，学过钢琴的我，连名字都改过来了。那一年我八岁，早已经有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我更懂，苏半夏的青梅竹马，林祈年。只是，她八岁那一年，也就是她离开的前不久，林家举家搬到北京，从此便再无音讯。
　　而我，在抽屉里意外的翻到那张照片，那是苏半夏和林祈年的合影，背面用稚嫩的笔画写着苏苏xi huan林qi年。
　　小小的孩子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会写。
　　你看，林祈年，其实我那么早就认识你了。
　　骆辰看着我，满脸忧伤，“苏半夏，你去看看他吧！他现在每天只会喝酒，喝醉了便喊你的名字，你如果还有心，就去看看他吧。”
　　是想不去的，既然要断，便要断的干净不是吗？如果，我没有接到那个电话。
　　“苏半夏，你别来找我，让我死，过会儿来左边帮我收尸吧！”
　　左边是酒吧的名字。我赶到时，林祈年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用手捂住肚子，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好不容易将他抬到医院，却得知他胃部大出血。
　　“你是他家属吧，怎么能让病人这么喝酒呢？还要不要命了！”医生的话像把刀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林祈年，苏半夏在你的心里就这么重要么？
　　看着你躺在病床上，忽然感觉自己好无能，无法代替苏半夏陪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伤害，叫来骆辰，也许，我还不懂如何面对他。
　　“苏半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哥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原来美人是你的表妹，林祈年，你真够狠，到现在还一直在骗我。
　　“不是够不够明显，只是对象错了，再多的表现也只是徒劳了吧！”
　　“你以为景修哥真的喜欢你吗？他只不过想刺激祈年哥，那天他们大打了一架……”
　　“我懂，只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骆辰走后，我在你病床前站了许久。
　　林祈年，我爱你，直到那时你说你找了女朋友便消失后我才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愿承认也不愿去面对，可是，我毕竟不是你记忆里的苏半夏，也许是我不甘，不甘做另外一个人的替身，虽然我已经做了十三年。
　　彼时我们大三，我申请到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苏爸苏妈异常开心，我却未告诉任何朋友，我不想再有任何牵连，不想再给自己奢望。
　　去往美国的那几年，我一直清心寡欲，学校的许多朋友都问我是不是喜欢女生，我只是笑笑，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课题研究当中。
　　在模拟法庭上，我也渐渐能独当一面，掷地有声的辩护往往能获得一片掌声。也许，这才是我要的生活。我能穿着热裤，人字拖上街，能帮助贫困的华人做免费辩护。我跆拳道考到了黑带。是的，在这样一个城市，我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是，我的心再也没有为任何人打开。
　　即使他是天才Leo。
　　Leo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二十五岁便做了学校的教授，如今二十八岁，单身，是众多女生热捧的对象。
　　Leo说，苏，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东方女孩，他说，我看你时你的眼底总有淡淡的哀伤，他说，我可不可以为你拂去那层哀伤。
　　我笑了，继而有大颗大颗的泪从眼角滑落。
　　“能为我拂去哀伤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是的，虽然这么久以来我未和任何人联系，却一直有查看邮箱的习惯。两年前，我在邮箱里看到景修寄来的邮件，是林祈年的照片。照片里的他安静的闭着眼。他离开于2008年5月14日。在汶川地震发生后，他作为第一批志愿者赶赴灾区，他救了那么多人，自己却被埋在了因余震而倒塌的房屋之下。旁边有政府颁发的优秀市民的锦旗。只是，再艳丽的旗也换不来林祈年鲜活的生命。他的青春才刚刚开始。从那天起，我的心便封闭了起来，也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失眠，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
　　一年前，我收到骆辰的邮件，她说，想了很久，觉得这个还是应该交给你，是哥的愿望，我转达了。
　　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苏家，蓬头垢面，眼神却无比清澈。还有一封信，献给亲爱的杜蘅。那一瞬间，我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我被收养前，唤作杜蘅。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骆辰，她很平静的说完那些话，却让我更加心痛。
　　哥说，是那天看到你的文章才懂的。其实，他喜欢的一直都是你。那时候，他搬家还遗漏了些东西就回去拿。刚好看见你站在苏家门口犹豫着进不进。那种眼神是他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有对新家的渴望，有点好奇，又有点恐惧，可是，却纯净无比。他一直当苏半夏是妹妹，可是，见到你的第一面他却对你动心了。也许那时还小，可大学的感情总不会假。他本想把这些亲手交给你，和你解释清楚，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骆辰说，半夏，你回来吧，大家都很想你。
　　彼时，骆辰和景修走到了一起。骆辰留校任教，而景修成了颇有名气的律师。
　　可是，林祈年，我们呢？为什么我们是以这种方式相遇？这样彼此伤害？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或者，为什么不再等等？如果，我不将我们的故事写下来发表，是不是到死你都不会懂我的心？林祈年，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林祈年，你还没有听我说一句，我爱你。
　　结束完美国的学业，我便回了国。成为了景修的同事，以冷酷无情著称，辩护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我麻木的生活在自己营造的一个忙碌的世界里。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我怕一停下来，思绪便会不听使唤。
　　那天，朋友发来一个帖子，里面是充满温情的微小说。只有那一篇，让本已如行尸走肉的我泪流满面。
　　接到暗恋许久的男生打来的电话，“做我的女朋友吧！”我说，“好，这次选的是大冒险？”他说，“不，是真心话。”
　　恍惚中，我仿佛又看见你红着脸走来，揉揉脑袋说，同学，做我的女朋友吧。
　　然后我会说，好。
　　然后你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