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雪舞

9、幻离玦

　　“小姐，我还没有沦落到让你同情的地步吧。”玖堂彬失笑，却不抽回手任她握住，她的手很温暖，却又一层厚厚的茧子，不似一般女孩又滑又腻的手，那该受过多少苦，才有今天的她，跟自己确实很像吧，处处见疑，处处受排斥，不见容于同类。
　　而此刻苏宁心中却闪过童年的种种，被兄弟姐妹欺负，被母亲责骂，被族长责罚，没有一丝温暖，只能自己躲在角落哭泣，低声唤着爸爸，她一直认为当眼泪流尽便是她坚强的时候，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有想哭的冲动？那种心痛的感觉，不仅为自己，也为玖堂彬，为什么全心全意爱人却得不到一丝回报？为什么会不见容于同类？这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谁的错？
　　看着神情恍惚，泫然欲泣的苏宁，玖堂彬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在回过神的时候，他已将苏宁搂在怀中，而苏宁也抱着他，仿佛想给他温暖。
　　只是两个相互取暖的同伴吧。玖堂彬这样想着。
　　月光，罕见地穿过迷雾，撒在拥抱的二人身上。
　　“这就是丧神山？”苏宁疑惑地看着眼前城市的废墟，这样庞大的废墟在千年前该是如何繁荣的城市。
　　“人类从这里堕落。”玖堂彬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废墟，眸中闪动着冷冽的光芒。
　　苏宁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人类究竟为何而堕落？堕落的不是半兽人么？”
　　玖堂彬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废墟。
　　“走吧。”苏宁懒得管他，径自向废墟里走去。
　　“回来！”玖堂彬一惊，赶紧把苏宁拉回来，苏宁脚一错，一颗小石子被踢入废墟中，瞬间便化为齑粉。
　　“结……界？”苏宁怔怔地说道。
　　好强大的结界！四神天地阵都无法比拟的结界！
　　“丧神山有三层结界，第一层只有苏家人白色幻力才能解开，第二层只有半兽人碧色幻力才能解开……”
　　“第三层该不会是要合两种幻力才能解开吧？”苏宁接口道。
　　“很老套，却很实用，一千年来就只有一个人闯入丧神山的中心。”玖堂彬的神色出现一丝波动。
　　“像我这样的？”苏宁抬起两只手，白碧光同时闪动。
　　玖堂彬看了眼苏宁，别过头，冷硬地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苏宁问道。
　　玖堂彬低下头，沉沉地说道：“因为她把苏家第一战将吃了。”
　　苏宁大惊，转而愤怒，她扑上前，扯着玖堂彬的衣领，厉声说道：“谁？她是谁？”
　　玖堂彬阴沉地笑了笑，开口道：“我母亲。”
　　啪！
　　苏宁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
　　“想杀了我么？幻离玦可近在咫尺。”玖堂彬擦去嘴角的鲜血，冷嘲地看着她，神情一如初见面时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多日来建立起来的脆弱的默契终于分崩离析。
　　苏宁握紧拳头，拼命将怒气压了回去，最后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层结界如何打开。”

　　“苏宁！苏宁……”
　　谁在叫我？我在哪里？仿佛穿不透的迷雾，苏宁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瞬间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谁？那是谁？玖堂彬么？不会！他的手从来都是冰冷而无温度的。谁？到底是谁？
　　“苏宁！睁开眼睛！”
　　苏宁缓缓张开眼，看到族长关切的目光：“族长……大人？”
　　“你总算醒了。”苏盈嘘了一口气，“别起来，小心伤口裂开。”
　　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苏宁几乎痛晕过去：“怎么回事？”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族长似乎一怔，接口道：“丧神山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记得了么？”
　　“丧神山？”苏宁呆了许久，头却一阵剧痛，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三层结界如莲花绽开……嗜血的半兽人……发光的幻离玦……兽人之王的偷袭……玖堂介的冷笑……玖堂彬的怒吼……层层叠叠交错闪现，分不清的迷离，最后只剩下一个轻柔的声音：我的孩子们啊……
　　谁？到底是谁？谁在呼唤我？苏宁捂着头，呻吟着。
　　“姐姐，不要再想了。”在一旁的苏盈怜惜地握住苏宁的手，“医生说你头部受撞可能会出现暂时的失忆，过些天就好了。”
　　“玖堂彬在哪里？”苏宁闭着眼忽然问道，“是他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么？”
　　族长沉默片刻，最后答道：“是。”
　　那个雨夜玖堂彬发疯似的震伤苏宅里数百名守卫，无视天地四神阵对自己的损伤，冲进他房中，哀求他救苏宁，玖堂彬完全忘记了，那般紧紧地抱着苏宁，仿佛怕她在一瞬间消失一般，玖堂彬居然会有这种癫狂的神情，记忆中的他一直波澜不惊，不曾为什么事惊动。他只是一瞬间的惊怔，玖堂彬掷给他一个东西：“只要你救她，它就是你的！”声音嘶哑阴暗，仿佛一只被围困的猛兽。那是幻离玦，是人类追寻了一千年的东西，而他，竟然毫不介意地扔给自己，难道，他忘了他的初衷么？
　　“他在哪里？”苏宁睁开眼问道，一定要找他问清楚，她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苏盈摇摇头，“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以后再说。”
　　苏宁一闭上眼，那个轻柔的声音又回响在脑中，挥之不去：我的孩子们啊……
　　到底是谁？丧神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夜，苏宁睡得极不安稳，半夜睁开眼竟看到苏薇站在床边，手中凝结白色光剑，神色怨毒之极。
　　她想杀我！苏宁陡然清醒，想跳下床，胸口的剧痛让她没有丝毫力气。
　　“为什么？”苏宁微弱地问道。
　　苏薇苍白如僵尸的脸溢出一丝恶毒的笑：“因为你不是我，他却是他。”
　　“他？”苏宁尽量拖延时间，暗暗希望有人能发现房中的异样。
　　“我要接他回去。”苏薇的笑转而变得温柔，仿佛沉浸在甜美的回忆中。
　　“你是苏家前任圣女，为何要杀我？我已经拿到幻离玦。”苏宁看着她。
　　“圣女？”苏薇厉声低笑着，苍白的脸闪过复杂的神色，“一个错误竟然要我背负千年！堕落人类的罪孽竟然要我来背负！凭什么！”她的声音溢着丝丝寒气，仿佛从地狱爬起来的怨鬼。
　　“堕落人类？你不也是人类么？”苏宁有些疑惑。
　　“人类？我不屑！”苏薇咬牙切齿，痛恨之极。
　　“不是人类？那你是什么？”苏宁更加奇怪。
　　“被堕落的人类诅咒，背负人类所有罪孽的……”她顿了顿，锐利的眼光射向苏宁，苏宁一阵心寒。
　　而她呼之欲出的话却被一道金光打断，苏薇一闪，躲开金索的偷袭。
　　“婆婆，半夜打扰人家睡觉可不礼貌哦。”玖堂彬玩弄着手中的金索，随意地说道。
　　苏薇凝视着玖堂彬的脸庞，许久才开口道：“你果然在这里。”无视四神天地阵么？半个月呆在这个压制半兽人的结界里，幻力怕是受损很多吧？语气已经温柔了许多，“你都知道了？”
　　“一半一半，剩下的不在你那里么？”玖堂彬抬眼看入苏薇眼中，而苏薇竟别扭地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如果你不生气……我可以让你看。”她的声音低不可闻，竟带着些许羞涩，“先说好，你不能生气。”她说着急急地看着玖堂彬。
　　在一旁的苏宁看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打哑谜啊？这两个人！
　　“好！我不生气。”玖堂彬一挑眉，“走吧。”
　　“你们去哪里？”苏宁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苏薇温柔神色一敛，长长的袖子甩向苏宁，躺在床上的苏宁完全没有抵抗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袖子袭来。
　　玖堂彬一伸手，握住苏薇的袖子：“打人可是不对的，婆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后代吧？”
　　“不是！”苏薇急切地看向玖堂彬，“相信我，不是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玖堂彬被她激烈的反应怔住，只能机械地点点头：“我相信我相信。”
　　似乎察觉玖堂彬的勉强，苏薇的神色黯了黯：“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真的恨我至此？”
　　然后苏宁便傻傻地看着他们从窗口飞了出去。

　　“苏盈，你不该来，族长大人知道了又要责怪你的。”苏宁看着为自己疗伤的妹妹，有些责怪地看着她。
　　手心白光闪烁，苏盈白皙的额上渗出颗颗汗珠，她温柔地笑着：“不碍事的，我偷偷出来的。”
　　片刻之后，苏盈疲惫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些？”
　　苏宁试着坐了起来，笑道：“何止好一些啊，简直又可以上战场了。”
　　“那就好，以前总是姐姐保护我，现在我总算能为姐姐做些事情了。”苏盈喘了口气，“我很高兴。”
　　“苏盈。”苏宁伸出手，握住妹妹的手，心中漾着感动。
　　苏盈双手握住苏宁的手，跪在苏宁床边，温热的脸颊贴着苏宁的手背，轻声说道：“我知道姐姐受了很多委屈，但以后都不会了，我以苏家圣女之名起誓。”
　　圣女！苏宁一惊，连忙问道：“你知道苏薇去哪里了么？”
　　“苏薇？”苏盈想了想，“前任圣女么？”
　　“不错！”
　　“好像回苏家老宅了。”苏盈蹙着眉，仔细想着，“怎么了？”
　　“知道了。”苏宁抓起外套向外走去。
　　“姐姐。”苏盈起身叫住她，“我知道，我永远都追不上姐姐的脚步，但是，那个圣女有些奇怪，请姐姐小心，我会在此为姐姐祈祷。”
　　苏宁点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我会回来的。”

　　“你说过不生气的！”
　　刚走进苏家老宅里苏薇曾经沉睡的地方，苏宁便听到苏薇尖声的叫喊声。
　　“我没有生气。”玖堂彬沉静的声音响起。
　　“那为什么？告诉我，望！”苏薇歇斯底里。
　　“我不是你的望，我是玖堂彬。”玖堂彬的声音有些不耐。
　　“你骗人！你的灵魂已经完全觉醒，为什么你不认我！”
　　“灵魂？哼！那只是你编织的记忆吧？即使输入我脑中有又什么意义？我只当看了场电影罢了。”
　　“胡说！”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另一个更加响亮的巴掌声响起，玖堂彬冷冷地看着被自己打愣的女子：“胡说？呵，玖堂望在千年前不是被你吃了么？”
　　“你胡说……”苏薇神色散乱，陷入一种癫狂，她疯狂地抓扯着自己雪白的长发，美丽的眼眸中忽然现出凶光，“把望还给我！”话未落音，她便已出手。
　　玖堂彬冷笑着退让：“想灭掉我的灵魂么？呵呵，你的身体怕是无能为力吧？凭借幻力保持千年的身体现在应该到了极限了。”说着袖中的金索出击，凌厉的风击碎苏薇肩头的衣衫，雪白的衣衫裂开，现出漆黑的腐肉，隐约有虫蠕动。
　　“天！”苏宁一惊。
　　渐渐，苏薇落于下风，多处被玖堂彬的金索击中，白色的幻力越来越微弱，苏薇唇边闪动着惨淡的笑，疯狂地舞动着幻力凝结的光剑，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望……”眼看着致命的金索袭来，苏薇凄惨地叫着，妄图唤醒玖堂彬心底的记忆，而闪着碧光的金索毫不留情地袭向她。
　　“住手。”苏宁忍无可忍，终于跳出来，凝出光剑荡开玖堂彬的金索。
　　“苏宁。”玖堂彬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苏薇此刻已经力竭，无力地坐在地上，美丽的眼睛凝视着玖堂彬：“这是报应么？千年前我为了苏家背叛了你，背叛了半兽人，便让我永世也无法再见到你么？望……”
　　“背叛了半兽人？”苏宁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背叛我族的叛徒，难道我不该诛杀么？”玖堂彬看着苏宁冷冷地说道。
　　“哼！”苏薇冷哼一声，“难道你血管里没有背叛者的血么？”
　　“住嘴！”玖堂彬的金索又向苏薇袭去，苏宁脚步一错，挡在苏薇身前，玖堂彬的金索在靠近苏宁胸口的时候便消了力道，缩了回去。
　　“让开。”玖堂彬蹙眉。
　　“她是苏家人，我不会让你伤害她！”苏宁看着略有些失态的玖堂彬，冷冷地答道。
　　“无所谓。”玖堂彬看着苏宁的眼睛，似乎有复杂的情绪涌动，终于说道，“我以兽人之王的身份，正式向苏家，向人类宣战！”
　　“你！”苏宁惊得退了一步。
　　“他有充分的理由的。”身后响起苏薇绝望的叹息。
　　脑中又闪过丧神山的种种，头一阵剧痛，苏宁捂着头，咬紧牙不让呻吟溢出，大声说道，“丧神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玖堂彬似乎一怔：“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一直以为苏宁在对苏家人隐瞒真相，却没有想到她真的忘记了。
　　“告诉我！”苏宁大叫，脑中那个声音又在回荡。
　　玖堂彬摇摇头，退开两步，转身飞奔离开。
　　“玖堂彬！你这混蛋！”苏宁咒骂着。
　　“哼哼……”苏薇冷笑，“他不敢告诉你真相，他在恐惧。哼哼。”

　　随后，苏宁由于带回幻离玦，得到族长特许，重归苏家，苏家前任圣女苏薇重病，玖堂彬回到废弃大陆，带领半兽人攻击人类，所向披靡，新大陆上人类一片恐慌，总统撤掉安全司司长，重新任命杨慎为新一届安全司司长，苏家圣女苏盈及第一战将苏宁抗击半兽人，在新大陆上形成均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