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寄韻作品 在床上擁抱 Tom Boy》梓仁

3、第三章 合桃糊

　　離開了徐傲意的家，獨個兒在車廂內想得出神。

　　滿腦子裡也是一幅幅的時裝設計構圖，一發不可收拾! 憧憬著我第一件作品的模樣，有太多的創作靈感與創意空間在等候我取捨。究竟第一批作品應該以什麼作題材呢

　　「妳的笑話真不錯，我明早要開會，現在要睡了，請不要再妙想天開當老闆。」

　　這是啟然的傳呼留言。

　　笑話什麼笑話我何時對他說過笑話呢什麼叫做妙天開 簡真豈有此理! 難道，成為一個真正的時裝設計師會是一個笑話難道，開一間店子賣自己的作品會是妙想天開 文啟然，文啟然，你是否懷疑我的能力與才華我心裡不忿。沒錯，今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母親留了張字條放在桌上。

　　「我今晚當夜更，廚房有湯。」

　　還是母親的說話最溫暖。

　　她在酒店的洗熨部工作了十多年，每次返夜班也會留張便條給我，雖然是簡單幾個字，郤洋溢著濃濃的親情。

　　換過了衣服，我小心地把放衣櫃頂上的大盒子下來。大盒子打開，放在裡面的，全是一疊疊我在唸Fashion Design 時的功課及用具。我急不及待的動工。把應用的工具放在桌子上，一筆一筆地畫出我剛才的構思。靈感瘋狂地湧出來，對我來說，最困難的反而是取捨。

　　已經是深夜十一時許了，正當我埋頭苦幹用心地繪畫設計圖，電話鈴響起來，傳來了傲意的聲音。

　　「對不起，我忘記致電給妳。」我的心早已飄到遠處尋找靈感。
　　「不要緊，我只是擔心妳仍未回家吧!」傲意關心地說。
　　「我正在為我倆的店子努地畫設計圖呢。」
　　「不會吧! 真想不到妳會這般勤力，我果然沒有找錯拍檔。」
　　「一下子太多題材了，可否給我一點意見」
　　「阿Paul 怎樣說」她輕輕的問。
　　「他叫我不要妙想天開。」
　　「什麼」
　　「或許他對我信心不夠吧! 哎，不要提了。」
　　傲意識趣地改變話題。「有否想過我倆的店子叫什麼名字」
　　「未有頭緒。」
　　「妳最喜愛什麼」
　　「我最愛吃。」
　　「那，妳最愛吃什麼美食」
　　「剛剛愛上了梳乎厘。」說起來，我回味梳乎厘的味道。「梳乎厘令人有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入口即溶化，但味道郤停留在舌頭上，良久仍未願意離開，若即若離的，感覺像初戀一樣。」我滔滔不絕。
　　「妳形容得十分吸引，不如店名叫做梳乎厘吧」
　　「很好的提議。」
　　「梳乎厘，挺特別。一於這樣決定吧!」傲意似乎很滿意。
　　「太好了，妳知道嘛，認識了妳以後，我才品嚐過梳乎厘，所以，這名字對於我倆會有很特別的意義。」我脫口而出。「是妳教我認識梳乎厘。」
　　「那，裝修方面呢妳可有什麼idea」
　　「說起梳乎厘，肚子有點餓。」望望鬧鐘，快到零時三十分了。
　　「不行啊，這麼晚還吃，妳不怕胖」傲意半開玩笑似的。
　　「說笑吧! 三更半夜還有什麼可以吃呢」我拿起筆寫下梳乎厘三個字。「裝修方面我希望可以簡約點。」
　　「喜歡紫色嘛我認為不同的紫色可以是好warm，亦可以好cool。」

　　我記起傲意的家，屋內是一片紫和白，當中還有很多紫色的擺設。

　　「我也喜歡紫色。」紫色排列在彩虹的最後一行，低調地展現其美態。
　　「我姑姑前夫是一位出色的室內設計師，相信他可以幫我們一把。」
　　「方便嘛」
　　「他們離婚後的關係比一起時更融洽呢!」

　　世事往往令人意外。

　　「妳跟妳姑姑的感情一定很好。」
　　傲意一貫地看穿我的疑問。「父母在我十歲時離婚，初中開始被送往英國寄宿，大學畢業回來後一直跟姑姑一起生活。
　　「那，妳父母呢」
　　「他們各自重新組織家庭，姑姑最寂寞，離婚後一直獨居在二千多呎的單位，有點孤癖，最怕見陽光。」
　　「她好像很怕冷。」我想起她開暖氣，畢竟在夏季用暖氣太古怪嘛!
　　「或許她也欠缺了點溫暖吧! 沒兒沒女沒伴侶，也沒什麼工作可寄託，朋友也不太多，獨個兒時總希望有點暖!」她認真地說著。

　　我突然想起母親，雖然，父親去世後沒什麼留給她，只剩下我一個女兒，反而令她堅強地活下去，生活充滿希望。而傲意的姑姑郤相反，雖然，離婚後沒有經濟負擔，也沒兒女拖累，反而活得更空虛、更無奈，生活充斥著失望。

　　金錢可以令人活得輕鬆但失去目標! 母親和我也算是幸運的! 雖然，仍要為生活而努力工作，但最少不必為物質而發愁。最要緊的是，我與母親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彼此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大家也感覺到愛是要表達出來的，所以，從沒缺少過愛的感覺。

　　抬頭看著放在案頭那張己發黃的照片。那是我兒時跟母親的合照，雖然己開始褪色，但仍可見到母親當年還帶點少女味的樣子，十分清秀，還有點書卷味。二十年前我只有兩歲。照片中的母親比現在的我還要年輕，她才不過是廿一歲呢。

　　人生真有趣。

　　「妳是否睡著了，好像沒有什麼反應似的」電話筒的另一端再次傳來傲意溫和的語調。
　　「我只是剛有靈感，所以忙著畫下來吧!」我隨便找個藉口為自己打圓場，不想她知道我正一心多用，談天、繪畫設計圖和看照片。

　　我仍未捨得掛線，我享受跟她一起談天時的感覺。每當快樂的時侯，時間準會跟我作對似的把速度調快，望望鬧鐘，原來已是凌晨一時四十五分了。

　　「仍然覺得肚子餓嘛」她關心地問。
　　「不要說吧! 本來已經忘記了，妳一提反而更餓呢!」我扁扁嘴投訴著。
　　「要不要試試最新鮮的合桃糊」
　　「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
　　「我是認真的呢，請妳打開大門吧!」她不似在說笑，電話掛斷了線。

　　我更疑惑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她真的半夜時份為我買宵夜 只為了我一句肚子餓我愈想愈不明白。心不停急促地怦怦跳動，全身每一寸細胞也緊張起來，她真的會站在大門外

　　我忽忽地由房間跑到大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門打開。站在我面前的果然是徐傲意。我沒有聲音，沒有表情，甚至好像沒有呼吸，身子微微晃動。這一定是夢。

　　忽然間，有一隻手輕搭過來放在我肩膀上，我整個人彈起。

　　「還是熱的呢，快點拿回屋內品嚐吧，不騷擾妳了，晚安!」她溫柔的說。

　　我雙手接過那碗還熱烘烘的合桃糊，那股神奇的熱力，竟由我的手一直急速地傳到我的心頭。這一定不會是夢。

　　「妳何時買的呢，為何我在電話中一點也察覺不到」這是我最大的疑問。
　　「傻豬，可以寫紙仔買嘛!」她輕輕道。

　　沒想到事情可以編排得這般優美。心已經迷路了，卜卜地跳，四周的空氣很暖。

　　我不自覺地在她臉上吻了一下。「thank you!」
　　傲意溫柔地撥開我眼角的碎髮。「good night!」然後輕輕地轉身離去。

　　我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直至升降機關上，我才依依不捨地入屋。

　　徐傲意為我做的每件事情，是一次一次的驚喜! 用來載著那碗合桃糊的袋子印上西貢滿記的字樣。一股暖意再次湧上心頭，眼睛濕潤了。全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在凌晨時份，不動聲色地為我準備宵夜。

　　由淺水灣駕車到西貢，再到大埔，然後才返回淺水灣的家。漫長的車程也只為我一碗熱烘烘的合桃糊。不想辜負她的美意，我趕快一口一口地吃著那碗仍暖著的合桃糊。這碗合桃糊比任何時候嘗過的更甜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