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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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咔喳，漆黑的房间亮起小点橘红色的火光，凝结在嘴前两寸。
今晚无月，乌云大片大片遮掩着天空，然后轰隆一声，大雨伴随银白色的闪电倾盘落地，珰珰珰珰大珠小珠落玉盘。
鹿丸掸掸烟灰，失眠的晚上，倚在窗边看雨景感受一阵切身的凄迷。
揉揉眼睛，刚才窝在图书馆看书看了很久，制定作战方案让他死了很多脑细胞，红泫然欲泣的悲伤表情使他深感无力，无论体力或是心理一下子降到临界点，变得疲惫不堪。紧接着是井野鼻头通红佯装无事的坚强，明明眼瞳酝酿着浓重的水气，笑容却一如以往灿烂娇媚，相反作为男孩子的丁次已经鼻涕爬满脸。
『不能让阿斯玛老师担心我们。』
她的眉梢眼隅带着藏不住的哀恸，声音微微发着抖。在青春烂漫十五岁的这一年，他们再一次接触了生离死别。
井野非常坚强，比起叼着烟远群避世不参加葬礼的他，她显得十分了不起。
『鹿丸，你是我们的大脑，报仇的作战方案就交给你了。』看到鹿丸眉头轻锁，赶在他说话前井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我们相信你。』
我们……阿斯玛、丁次、井野
加上他，才是我们的第十班。
“晓”杀了他们的阿斯玛，他们不能就此罢休！鹿丸紧紧握住拳头。井野说得对，他们必须报仇，他至少要带两人的头颅回来以慰阿斯玛在天之灵。于是他翻遍图画馆的参考卷轴，对着棋盘的玉陷入深思，风吹来刺眼的烟草味，还有心旷神怡的女人香，彷佛间她在身后轻轻念他的名字。
鹿丸。
他疑惑着抬头环顾，没有啊，那里有手鞠的纵影。
是幻觉吗？
随意把棋盘收好，本想不吃晚饭直接去睡，经过饭厅却改变心意。饭桌放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饭餸，吉野忧心如焚的一瞥击中他心头最柔软的角落。
让妈妈担心太不孝了吧？世事幻变的速度快得让鹿丸胆颤心惊，不久以前他没上没下嘲笑阿斯玛是老烟枪，是因为没想过死亡跟他有所牵联。即使身处忍者村，由于诞生在风平浪静的和平年代，对殉职、永别、慰灵碑等等陌生的名词不很上心，偶尔经过那沉如重山的石碑也领略不到固中愁殇。一回头，身边的同伴嬉笑着吃烤肉，转过街角听见井野和小樱对骂的声音，连空气都有着熏人欲醉的甜香。
鹿丸坐下来开筷，食不知味还是一口口用心吃着，那是妈妈亲手做的晚饭，说不定今晚以后再吃不到。
『慢慢吃，当心哽到，还有汤呢，喝了它暖肚，夜晚才睡得安稳。』父亲翻报纸的声音，母亲温柔的叮嘱，和天花板摇摇晃晃的小黄灯，形合成一种家的感觉，温暖得让鹿丸鼻酸。他急忙大口喝汤忍住泪意，既然身为女孩子的井野如此坚强，他也不想示弱人前。
饭后他一言不发回到房间，一头裁进被窝，合上眼睛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明明身心俱疲，脑子却清晰得让人生烦。
也许因为明天要跟“晓”的人决一生死，不允许出错的重担让他倍感压力，失去恩师的痛楚一时三刻亦无法平伏。
一股湿热滑过鼻梁，他擦去，要是手鞠看见定取笑他哭鼻子。
想到手鞠，他勾起一丝浅笑。鹿丸不允许的是丁次和井野的不测，他的作战方案本来包含出岔子时自己的牺牲，所以今晚存有伤秋悲春的情绪是正常而合理的。
当然他不希望轻易死去，他有很多想做的事。譬如跟宁次下一盘势均力敌的将棋，找个视野良好空气清新的地方看云看到累睡一顿舒服的午觉，然后要跟丁次、井野狠狠吃一顿烤肉，最后也想见见……那个强悍的女人。
手鞠。
如果有甚么事是鹿丸上路前想完成的，就是再见她一面，与她好好话别。
缕烟在房间飘漫弥散，他看着遥远的黑云幻想砂之国的月光如水，目光放得很远，以致看不见街灯下一抹消失的身影。
02
她叫他爱哭鬼君。
这个昵称成为他们私下的爱语，她甜甜笑着搂他的肩膀时喜欢这样称呼他，三分取笑七分情切，手指从他的眼帘划到下巴，沿着当年的他的泪迹。
她每次这样，鹿丸便扳过她的脸亲一亲, 说这么久以前的事还念念不忘，所以说啊，女人真是……吐槽的时候嘴梢弯起很棒的弧度，自信满满又深情无限。
因为是鹿丸的事，所以念念不忘。她没有说出口可是他知道。鹿丸爱手鞠不为了她明艳的外貌，而是她藏在强悍外表下独为他流露的温柔软顺。别人说她的独立简直不像女孩子，每次鹿丸听到便笑得很欠揍，你们当然不知道，她女人味的一面是我专享的，这个女人说能干不如说逞强，脱下凶巴巴的皮相，内里其实柔情如水。
手鞠对鹿丸得意忘形的一面很感冒，想说他几句，他的手便牵上来说一起去看云吧，今天天气很好。
井野告诉她，她是第一个被鹿丸邀请去看云的女孩，对于那缺乏浪漫细胞的蠢蛋而言，已经算是约会了，手鞠妳忍让忍让一点吧。
其时阿斯玛赧着脸搔着头捧走大束红玫瑰，小丫头大声叫嚷代我向红老师问好，转头又低声叹谓手鞠妳没那么幸运了，要鹿丸送花？不可能啊不可能。
手鞠汗笑，撕破嘴也说不出她心爱的植物是粗生粗养的仙人掌。
接到阿斯玛战死的消息，手鞠的心跳停了一停。
猿飞阿斯玛……没记错的话是鹿丸的授业恩师，长满脸胡子笑得有点痞子的老烟枪，上次她来木叶还很大方请她一起吃烤肉。
那个阿斯玛…死了？
「是的，手鞠大人，据探子回报，是被“晓”的人杀死。」下忍亦恭亦敬的汇报让手鞠脸色发青，堪九郎横了姐姐一眼，问道：「只有阿斯玛一个牺牲吗？第十班的人呢？」兜个圈子问鹿丸是否全身而退，手鞠的掌心出了一层冷汗，窗外雨声玎玎与她剧烈的心跳和应着，她的一呼一吸急速而短疾。
「除了猿飞阿斯玛，其余的木叶忍者均无大碍。」
手鞠放下心头大石，坠入沙发长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
只是那家伙向来最重视同伴的生命，上次追佐助几个同伴受了重伤，凡事不系于心的他哭得止不住声，今次阿斯玛死了……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手鞠不如别人想象中强悍威风，即使拥有女王般高高在上的气势，那跋嚣的态度总是为鹿丸一人化为绵密的绕指柔。也许以前不是，与鹿丸交往后就整个人变不同了。
鹿丸是她心头上的瑰宝，纵使她不说，堪九郎和我爱罗都暸然于心。
派手鞠代表风影前去木叶慰问，于情于理是最好的选择。
手鞠以一身黑衣抵达木叶，来得很匆匆，事前没有通知鹿丸。她代表我爱罗在慰灵碑前鞠躬，放下象征扫墓的白菊花。那天下着轻忽的毛毛雨，打在身上一阵颤骨的寒气，地上却无半点水意。
悼词甚么的只是意思意思，她在烤肉店前感触良多，他请她吃烤肉正是她和鹿丸刚发展的时候，他边往她的盘子夹肉边叫她好好根治鹿丸懒惰的劣根性。鹿丸托着脸啐句啰嗦，脸上隐隐浮出红晕，井野大声嘲笑鹿丸脸红，丁次在旁边附和，阿斯玛套用凯的经典语录说这就是青春，你一言我一语终于逼得鹿丸恼羞成怒大叫你们笑够了没有！
心情好的手鞠两不相助，自顾自笑得很开心，一下子跟丁次吃掉阿斯玛一个月的薪水。
当时他们都好快乐、好快乐。
她走遍鹿丸看云的地方都找不到他，问了井野丁次小樱鸣人均无结果，只知道阿斯玛下葬当天他没有出席，手鞠心头一紧，他难过伤心的泪水几乎从他的眼眶流进她的目棂。
第一次她觉得，在木叶这小小的村庄里，要找到刻意隐藏自己的人并不容易。
她这样想是因为误会鹿丸一蹶不振，她知道他不是经不起挫折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偏偏心痛他哭泣的神情、内心的悔恨，最后华灯初上，她倚在图书馆外喘口气，恰巧宁次和天天捧着成堆参考书出来，说刚刚遇到鹿丸，他说他回家去了。
手鞠惨遭打击，她没想过视书为畏途的鹿丸竟然会泡图书馆。
她马不停蹄赶到鹿丸家，却蓦地失去敲门的勇气，迟疑着终于放下举到门边的手。
这个时候，她见到他又该说甚么？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打起精神来？……手鞠苦笑，果然说甚么都不适合，现下的情况，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待着吧。
手鞠火里火急来到木叶是为了确定鹿丸的安好，她在他房间的电灯柱下撑着伞耐心等待，等到黑漆漆的房间亮起小点橘红色的火花，他遥望天空的眼光深邃而坚定，不像备受折磨的人的神色。于是她放心了，伞子一转，踏着水花扬长离去。
03
清晨六时，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三小时，小盹过后的鹿丸睁开眼睛。
绑好头发，准备好忍具包，蹑手蹑脚走出家门。雨停了，地秤线泛起微弱的紫金色光芒，空气残余着昨晚的水霞和凌晨的烟雾，夹杂袅袅坎烟，视野混沌俨如置身世外桃源。鹿丸路经火影办公室看见窗外挂了一枝白旗杆，软软地临风飘着，据说是静音小姐向一去不返的阿斯玛作最后的致敬。
他想在出发前拜祭一下阿斯玛，清早时份卖供品的店还没开门营业，但没差，反正鹿丸不打算拿元宝香烛向恩师三磕响头，那不是他们师徒俩相处的方式。他从衣兜摸出一根烟放在墓地上，发现瓶子的花很新鲜，旁边放着一碟犹有余温的烤肉，想是井野和丁次刚来过又走了。
鹿丸微笑，原来大家也是一样的心思。
他吸了吸鼻子，吶，阿斯玛，我们就去给你报仇了，你要保佑我们不会死翘翘啊。
抹了抹石碑上的灰尘和雨珠，鹿丸站起身的瞬间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微微一愣，说：「手鞠吗？」
「……嗯。」
「我不知道妳来了。」
鹿丸微笑，转身凝视她美丽得很忧伤的脸，珠宝绿的瞳子像栖养在水缸内的晶石，水汪汪的闪亮着，几乎要眨出水花。手鞠徐徐往他步近，她的脚步声很轻细，跟别人有着微弱的分别，鹿丸总是不回头便能够分办清楚来人是不是她。
「我…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不多睡一下？」她怜惜他熠熠生辉的眸子下的黑眼圈，鹿丸耸耸肩，说：「妳还不是一样，难得来了，竟然不通知我一声。」
「我以为你想一个人待着。」换了是她，这个时候也不想被别人骚扰。
鹿丸挑眉，说：「妳猜错了，昨晚我很想见妳一面的。」
「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了。」她巧笑嫣然，抓住他的手触碰自己凉凉的脸颊，说：「看，你想见我，我就在这里了。」她的笑靥如花，嘴唇微微发青，鹿丸轻轻摩擦她的脸，说：「我要给阿斯玛报仇，马上就出发了。」
手鞠仅仅僵住一秒，转瞬又回复活泼精神的神色，笑道：「这样啊，以前那个哭得唏呢哗啦的小鬼长大了呢，不再是畏首畏尾的爱哭鬼君了，变得很有勇气，姐姐我很感动，不枉我一番苦心裁培。」
还姐姐啦？鹿丸心中微叹，这女人明明担心得要死还撑住笑容送他上战场。手鞠看到他的表情立刻知道心事露了饀，那虚假的笑容便如破布条般垂落下来。「不要摆出送葬的面孔。」鹿丸不屑的吐槽激怒她，手鞠甩开他的手大声反驳：「甚么话！你待会儿迎战的是甚么对手，我清楚得很！」…那样的怪物，担心你是无可厚非的事，你你你别以为我希罕为你担惊受怕。
她不是不信任鹿丸计划任务的能力，可是“晓”的可怕她曾经亲身经历，连我爱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连砂忍的终极兵器亦败下阵来，手鞠理直气壮地认为她的忧虑不是小妹妹泪眼湿湿担心小男友执行D级驱鬼任务被女鬼吸干灵魂的级别。
是真的会有性命之虞。
纵使如此，她还是决定以笑容目送鹿丸……前题是他没有坏心眼拆掉她的假面具。
鹿丸的眉紧了几分，他把手鞠拉到怀中用力抱紧，彷佛把全身的重量坠到她小小的骨架子上。「吶，手鞠，送葬真是很可怕的事，重要的人死了，那份冰冷的绝望好像把所有氧气从我胸膛抽走。」
手鞠薄斥。「笨蛋，现在不准说这个！」
「不会让妳经历的，我一定安全回来。」鹿丸笑笑的亲上她的脸庞，一如在盛世太平的过往，很淡很淡的，左右无人的时候，她只要捱近他，他习惯回头给她一记浅吻。当时手鞠抱怨他太随便，一点不认真，然而换了今天在阿斯玛的墓碑前，这个轻轻的吻顿时有了万重山一样的重量。
尤其红万念俱灰的神情在眼前一闪掠过。手鞠感觉有甚么在眼眶凝结了，被所爱的人亲吻，是何等幸福好运的事？
她拼劲把眼泪吸回去，紧紧抓住鹿丸的衣襟，一副精神焕发威风凛凛的模样，说：「不要食言哦，说到就要做到，否则你知道有甚么下场。」
鹿丸汗颜，眼光飘过她背后的三连星，精密的大脑开始盘算是鼬镰比较易逃生，还是斩斩之舞容易活命。看来任务结束才是危险的开始。
「呃、呃…不会有事的。」只要妳不挥扇子。
手鞠噗嗤一笑，让他握住自己的手，幽幽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为止，你敢受伤就试试看。」
真是有够威胁性的临别赠言，潜台词是不是断个骨头回来就砍掉一条腿以警佼尤？鹿丸干笑几声，想说句甚么打混过去却觉得麻烦透顶，还是一下把她搂住干脆利落，既堵住她凶狠的嘴又得到触感上的享受。
「啊，不会受伤的，乖乖等着吧。」
鹿丸怕麻烦，可是有些事情，他不会因为麻烦选择逃避。
譬如设计周详的战略避免任务出现伤亡，譬如手刃咒杀培养自己的恩师的仇人，譬如不遗余力保护木叶新一代的茁壮长成的“玉”。
又譬如，遵守诺言，她和他的……
「我等你回来，鹿丸。」
《END》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