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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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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也许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人非常不当,但形容父亲,真的就只有这个词了。
父亲是个很任性的男人,肆意,张扬,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年。
但是我知道父亲只是不愿长大,他给自己造了一个梦,把自己困在了里面,一起被困在里面的还有那个娃娃脸的男人——向秀。
其实向秀才是真正长不大的孩子,虽然他看起来要比父亲成熟一点,但父亲的单纯,不过是一种伪装。他用他的任性,自欺欺人。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包括自己最后的结局。也许他真的很爱向秀,他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守护住他的单纯。
但是父亲最初造这个梦,想困住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向秀,我不得而知。
向秀究竟爱不爱父亲,我亦不得而知。那个娃娃脸的男人眼里,也许永远都只有他的书。
父亲行刑的那天,我偷偷地去看了。
那条很长很长的路上站满了长衫飘飘的士子。
父亲要了一把琴。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弹了首《广陵散》,我觉得,只有在那一刻,他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才是那个白衣决绝的稽叔夜。
其实父亲是教过我弹这首曲子的,无奈我怎么学都不能让他满意。我那时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弹地很好了。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好笑。确实没有人能弹出这首曲子——除了父亲。我记得父亲当时是这么评价我的:“延祖,你不适合弹这首曲子,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弹它。”
然后父亲又说:“其实我现在也不适合了。”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深邃而空灵。他转头问我:“延祖。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然后他又低头自语:“错了又如何?后悔这种事太奢侈。何况我怎么会允许自己后悔?”
我觉得我很爱我的父亲,很爱。他是一个好父亲,却是一个悲哀的人。
他们说我很恨父亲,其实不然,我只是讨厌他们把我与他相比。父亲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他为我去找山巨伯,把我托付给他,是因为他知道我想出仕,就算他很讨厌出仕。但是我想,于是他为了我,去做了,我都知道,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
害死父亲的人有那个姓曹的,还有晋国国君,就是小傻子他爹,其他人也有,但太多太杂,我总不能一一把他们全杀光吧!
其实小傻子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他不用人困,自己就永远单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其实我在想父亲爱上的人要是也是个傻子就好了,这样就不用他费心费力地造一个梦困住他,甚至最后还把性命搭进去。
但是后来想想,以他的清高和才情,要爱上一个傻子恐怕比让他出仕还难,纵然那个向秀在我要去哪里也是个傻子。
不知道为什么,小傻子很依赖我,老是跟在我身后哥哥哥哥地叫,怎么劝也劝不住。
其实对小傻子,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母亲不要他,父亲也不大喜欢他。他总是一个人玩一些小孩子都不玩的游戏。
可是我忘不了父亲是怎么死的,虽然我知道当初的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我就是有一股怨气怎么也消散不了。也许,是我太弱小,弱小到,只能对付一个孩子。
其实小傻子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他不用人困,自己就永远单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其实我在想父亲爱上的人钥匙也是个傻子就好了,这样就不用他费心费力地造一个梦困住他,甚至最后还把性命搭进去。
但是后来想想,以他的清高和才情,要爱上一个傻子恐怕比让他出仕还难,纵然那个向秀在我要去哪里也是个傻子。
不知道为什么,小傻子很依赖我,老是跟在我身后哥哥哥哥地叫,怎么劝也劝不住。
其实对小傻子,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母亲不要他,父亲也不大喜欢他。他总是一个人玩一些小孩子都不玩的游戏。
可是我忘不了父亲是怎么死的,虽然我知道当初的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我就是有一股怨气怎么也消散不了。也许,是我太弱小,弱小到,只能对付一个孩子。
小傻子怕不怕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讨厌哭。
曾经有一次他的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了。我看着都觉得疼,可他愣是没流一滴眼泪。
我思索了一下,还是把他抱去隔间洗澡。小傻子突然反抱住,拍了拍我的背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没事。其实他真的对我很好,除了父亲,也就他对我最好了。只是我自己一直放不下心中的执念罢了。
有一天听到有人对王戎夸我,我笑了,有些无奈,然后果然听到他说:“君未见其父尔。”
突然觉得很累,之前听到他们这样说我只是无所谓,我和父亲,本就无可比较。
但他们总是希望从我的身上找到父亲的影子,并且试图用父亲来否认我所获得的一切成就。
我转头望天,想起父亲常对我说的那句话:“延祖,你要为了你自己活着。”
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傻子能让我真正脱离父亲活着吧!
我转身去小傻子,发现他就站在偌大的宫殿门口有些委屈地看着我。
我笑,问道:“你怎么了?”
他嗫嗫地澈着自己的袖子,不说话,看起来有些无措的样子。
远处有一个宫人在唤他。
他咬咬牙,拉住了我的手往一个方向奋力跑去。
跑了很久,我们到了一个地方,我从来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很漂亮,像个世外桃源。大片的草地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蓝色小花。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抽了抽鼻子,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道:“哥哥不可以不开心。”
我搂过他,把他的头按在了胸口,父亲说,那是离人心最近的位置。
我吻他的额头,像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他反抱住了我。我们在这个干净而美丽的地方赤诚相见。他一直看着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我的身影。灵魂岀窍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天地相接的地方在移动。
我抱着沉沉睡去的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一直小心地护着他。
万箭穿心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解脱感。我这辈子欠他的太多,只能用生命来偿还。
我看着他死抱着我染血的铠甲,一直不停地哭,而且不许任何人碰。他说它要自己把它洗干净。他说我一定会回来。
我想抱抱他,但是意料之中地穿了过去。
其实我知道他也许什么都懂,只是不想说,不会说。
我突然发现我自己错了,我根本不是想偿还他,而是在寻求一份解脱。这份感情太陈太重,几乎让我害怕。
最后的最后,我碰了碰他的手指。认认真真地说:“若有下辈子,我们不作兄弟,便作父子。最深的羁绊,想斩也斩不掉。”
他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
我安心地挥了挥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