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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卖身之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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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我被卖身的经过,我真当觉得有点冤。
我觉得此事还得从自我介绍开始。我唤作柳翩翩,是燕京白莲潭得道的柳树精。
我的宿敌,抛弃我的恶人,他没有像我一般文艺的名字。他是潭边的一株乌桕树,我叫他乌桕。他白莲潭数不清有灵性的植物中他是最八卦的男妖精。
我与乌桕恩怨从八百年前算起。
我本是土生土长的香山柳树。或许是前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功德,百年之时,遇到了我的伯乐——白莲潭广化寺高僧。那日他出寺游说,适逢大雨,他在郊外屋舍下躲避。而后发现了挺拔毅力在肆虐狂风瞎的我。最终,他轻抚我的树干,由衷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的可惜和欣赏之色。我想大约他从未见过这么身带英气刀疤的柳树,才会费尽力气千里迢迢把我迁至白莲潭。
我被迁至广化寺旁,身边是气息奄奄,萎靡不振的新邻居——乌桕树。开始对于他是我邻居这事很不服气。只因此处十座佛寺环绕中最高也最受佛光洗礼之山,于我这般用心修炼的“妖才”应该享受,他这般的萎靡之徒着实不配。
又是一夜狂风大作,五百年天劫至,心有力而力不足的我险些死在天雷下。乌桕在关键时刻扑过来抱住我,替我挡了致命一击。我渡了天劫,修成人形。自此,我便没有先前那么厌恶他了。
乌桕的性格滑头,耐不住佛寺寂寞,常出白莲潭去。回来就同我们说人间烟火如何如何的有滋味有情趣,边说边比划,引得定力不够的小妖们心神向往,这时他会不出我所料地摸摸小妖脑袋说:“下回哥哥定记得捎上你同去。”
我与他相识多年,左右又是个邻居,明了此人生性滥情,每遭上他这么说,我便配合着连连摇头,感叹又一只懵懂少女妖被骗。
如今我九百多岁,在妖之中只算个年轻辈分。而乌桕正巧两千岁,一千二百年才修出人形,算得上青年。柳树原本性子极其懒散随意,因此我族类修成人形的寥寥无几。白莲潭百千柳树,得道仅我一妖。
我未曾出过佛寺,满心好生修道,光耀我柳族类。乌桕时常耻笑我不懂得情趣享受,又艳羡我根骨极佳,五百年修为有成,迄今他未见过第二。
有日,我听闻小妖们说,今日燕京“四海一家”里来了个公子,有一枚百年凝珠。凝珠于我们草木类精怪来说是增加修为的好东西,何况是百年,更让小妖们垂涎欲滴。我了解此消息定是乌桕带上山来,便想寻他打听一番。
见到他之时,乌桕小脸通红,掩饰不住兴奋,拉着桃妖粉嘟嘟的小手说:“下回哥哥定记得捎上你一同去。”
正巧遇到别人调情,我不好坏了意境,暗自走开。没走几步就闻乌桕甩了桃妖赶上来。
“翩翩,怎得绕开了,莫非吃醋了?哥哥下回带你去便是。”乌桕欠扁的贼笑。
我挑挑眉,左脸部抽搐道:“我不过是路过,扰了哥哥的雅兴真是不应该。不过……既然哥哥有心,就捎上我一同去吧。”本是来找他探听消息的,他这么一说正中我下怀。
乌桕愣在原地,显然无法消化我搭理他的事实,反应过来后更加脸红道:“翩翩终于开窍了,终于明白哥哥苦心了。”
知他是误了意思,赶忙解释道:“哥哥有什么苦心翩翩是不知晓,翩翩是为凝珠心动了,想哥哥领着我去瞧瞧。”
“也罢,当信你这借口,年轻妖害羞是应当的,应当的。”他笑容扭曲,扭着小蛮腰上来与我并肩,伸出妖爪握住我胳膊。
惊吓得我右脸部也抽搐起来,想到是有求于人,便狂压下无语和恼火。
此前乌桕总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而今后他定更加坚信我两是相亲相爱的……
翌日方过寅时,乌桕扛个大包袱风风火火杀进柳树洞,半点不给情面的给正在与周公约会的我,一盆池水从头淋到脚。“臭翩翩,还不走?”
瞅瞅外边星空,碧落幽蓝,巉月斜挂,适合大睡特睡。我起床气向来不是盖的。施法收干身上湿衣,愤愤然:“闲来扰我,皮痒欠抽?”
“哎哟,姑奶奶,约好了今日下山你忘了?”
我一想,似乎是有那么一件事。只是心里念想着凝珠,当下也不多说,快速起了身。至桌旁取了柳条,化作一只簪绞在头上。
佛寺处处阵法,乃是位已升天的方丈设下。阵法带了佛印,寻常小妖恐怕靠近都有困难,解阵简直妄说。乌桕轻车熟路钻各种空子,我跟他遁遁走走,瞧见人烟,咸鸭蛋已浮出海面。
八百年前我迁居时,燕京还不叫燕京。人间朝代更替太快,一会儿大兴,一会儿幽州,名称变换不断,热闹却是未变。
我素来对凡人不上心,故四处飘来香味完全勾不住我的魂……
“翩翩”,妖爪横空出现,一坨不明物递到面前,纸袋溢出甜腻味儿。“留芳斋特供芝麻甜面球哟,每日限卖五十个,好在哥哥与老板是老相好,开后门拿的,厉害吧。”
我利落地抢过甜面球,瞥见左侧留芳斋流动摊位前排起长龙,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顿时……额,留芳斋老板粗布大衣,一把络腮胡,彪悍肌肉块块,胸前挂着总经理名牌。“那个……是老相识吧?难道哥哥你真当如此重口?”
乌桕眼神迷茫,大抵根本不明老相好和老相识的区别。文盲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有文化的小妖我跟文盲一起生活了八百年。
于是我绕开他,径自走向了“四海一家”,那条不归路。
我犹然记得,那日日光正好。艳艳落在我的肩头,烘的我暖洋洋的,禁不住打哈欠。傅柒夙坐在酒楼里格外显眼。因为酒楼里大多数是女人,女人之外的都是人妖。唯有他,仙风道骨的坐在那,怡然自得的喝酒。我一眼便相中他了。
我扭着还算过得去的臀部,踩着小碎步,含着我自以为娇滴滴的表情走过去道:“公子,讨杯酒喝可好?”
他用手做了请的姿势。我顿时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气息在暗涌。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可是我是谁,我淡定的扫了一眼周围的骚包,蛮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傅柒夙身旁。
你也知道,看起来白嫩嫩的小白脸最能骗人了。所以我就被骗了。
那时候我看着傅柒夙,苍白无力的脸,总以为他是病秧子,当然现在我也觉得他是病秧子。与他对饮三杯后便耐不住的说:“公子,空饮甚是无趣,不如我们来比酒怎样?输的一方任由赢的一方处置。”
傅柒夙深含笑意的点点头。
“唔,其实我倒不需要你任我处置。我知道你身上有一颗凝珠。要不然这样,你输了,便把凝珠给我如何?”我补充道。
他依旧点点头,却说:“那是个大赌注,喝这般水酒,怕是喝撑了也醉不倒。咱们换个酒水吧。”
我想我是信心在握的,因为说起喝酒。往年里,我学着文人骚客饮酒作诗,不知道训练出了怎样好的酒量。我觉得他提出的建议十分合理,便同意了。
只见他在小二耳边低低说什么,片刻,小二提了一壶酒出来。
我不可置信的看看酒,说:“一壶?”
“嗯哼。”
“不是开玩笑吧?”
“嗯哼。”
我想,估计他是看不起我一介弱女子的皮囊,认为我三杯就醉。可我偏要他知道,他这回事看错了。于是我猩猩叫道:“那便开始吧。我先饮三杯。”
“姑娘请”他递了一只镶金大碗给我,我着实愣了一愣。
其实,就算他存心想阴我,可是三碗于我也不过开胃。我将将接过,唤小二哥满上,兀自饮下三碗。
然后,醉晕过去……
大碗不止,还有后招,被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