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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暂别 ...

  •   “恕在下驽钝,难以理解姑娘所言。”

      许是过了半晌,连城璧才慢慢地回了话。然而他的语调已不复先前的僵硬,又重变得超逸而儒雅。

      背上人却是一阵浅笑:“素闻连大侠甚重礼节,本以为此番荡检逾闲会获一句‘姑娘,自重’,怎料换来一句‘驽钝’?如此看来连大侠尚不算木头哩。”

      连城璧苦笑道:“我是否曾得罪姑娘?”

      婠婠止笑,转而言他:“有一名男子,对一名女子有意。女子待他也有情,便投之以桃。他踯躅以报,不赠芍药不赠簪。一边辗转反侧,一边观美人眉黛如观远山。”

      连城璧思索了一会,郑重道:“如此男子,畏缩不进,不是妄自菲薄便是缺乏气魄、害怕担当。姑娘蕙心纨质,应知这等男子并非良人。”

      “是哩、是哩,竟被你瞧了个透。”婠婠叹了口气,之后竟是忍俊不禁,侧向一转,往后一卧,硬生生笑倒在连城璧怀中。

      “我记得可清呢,那名男子虽是时时以笑示人,然而每每口吐虚言,强颜欢笑,眉端总是稍稍偏下。”

      婠婠抬起手,指尖轻巧地点过连城璧的眉,一如蛱蝶穿花,又似蜻蜓点水,流露着些许走马观花的漫不经心。连城璧尚未来得及反应,婠婠已收手回袖,桃腮笑意荡漾,胜星华无数。

      “公子也许不知,但你笑得和他一模一样。如此这般,怎可叫奴家不记恨你,逗弄你哩?”

      连城璧瞠目。

      婠婠倒是支起身子,离了连城璧的怀,道:“好罢,今日是奴家的不是,望公子谅解。公子你的客人,可寻着你来了。就此别过罢。”

      转眼,灿然生辉的白裳,再也无迹可寻了。庭院中只剩下连城璧和凋落的梧桐叶子,空气中仍未消散的暗香不动声色地浮动着,幽远得像一个梦。

      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和厉刚从东面厢房中走出来,四个人都已除去了长衫,只穿紧身的衣服。

      他们看到连城璧一个人坐在石阶上,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四个人迟疑着,对望了一眼,终于走了过来。

      赵无极走在最前面,勉强笑着,道:“连公子还没有睡?”

      他们本来是兄弟相称的,现在赵无极却忽然唤他“公子”了,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人存有戒心时,才会忽然变得特别客气。

      连城璧回了神,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们也没有睡。”

      赵无极笑得更勉强,道:“我们——我们还有点事,想到外面去走走。”

      连城璧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赵无极目光闪动,道:“连公子已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连城璧默默半晌,缓缓道:“我不知道。”

      赵无极终于真的笑了,道:“有些事连公予的确还是不知道的好。”

      外面隐隐有马嘶之声传来。

      原来他们早已令人备好了马。

      海灵子忽然道:“连公子也想和我们一齐去吗?”

      连城璧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有些事,我还是不要去的好。”

      于是四个人都走了。

      这四人都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行动之间,自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马不同,奔马的蹄声,很远都可听得见。所以他们出门后又牵着马走了很久,才上马急驰。

      这四人的行踪为何如此匆忙?如此诡秘?

      东面厢房中的灯还亮着。

      连城璧又静静地坐了很久,似乎在等他面上的激动之色平静,然后,他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司徒中平正在屋子里洗手。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得那么仔细,就好像他手上沾着了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血腥。

      也许他要洗的不是手。而是心。

      连城璧站在门外,静静的瞧着他,司徒中平并没有回头,忽然道:“你看见他们出去了?”

      连城璧道:“嗯。”

      司徒中平道:“你当然知道他们出去做什么?”

      连城璧闭着嘴,像是拒绝回答这句话。

      司徒中平叹了口气,道:“你想必也知道,无论萧十一郎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们都绝不会放过他的,萧十一郎不死,他们只怕连觉都睡不着。”

      连城璧忽然笑了笑,道:“你呢?”

      司徒中平道:“我——”连城璧淡淡道:“若不是你探了萧十一郎的行踪,他们怎么找得到?”

      司徒中平洗手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停顿在半空中,过了很久,才从架子上取下块布巾,慢慢地擦着手,道:“但我并没有对他们说什么。”

      连城璧道:“你当然已用不着再说什么。因为你在探问时,已特地将厉刚留了下来,那已足够了。你当然知道厉刚与萧十一郎之间的仇恨。”

      司徒中平道:“我也没有和他们一齐去。”

      连城璧道:“身为七家镖局的总镖头,行事自然要特别谨慎,不能轻举妄动。”

      司徒中平道:“但杀萧十一郎,乃是为江湖除害,非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光彩得很。”

      连城璧道:“这也许是因为你不愿得罪壁君,也许是生怕日后有人发现萧十一郎真是含冤而死,所以宁可置身事外,也不愿去分享这份光彩。”

      他笑了笑,淡谈接着道:“司徒总镖头这‘稳如泰山’四字,当真是名下无虚。”

      司徒中平忽然转过身,目中带着种奇特的笑意,盯着连城壁道:“你呢?”

      连城璧道:“我——?”

      司徒中平道:“你明知我方才是故意在探听萧十—郎的行踪,明知他们要去做什么,但你却并没有阻止之意,如今为何要来怪我?”

      连城璧不说话了。

      司徒中平悠然笑道:“你虽未随他们同去,也只不过是因为知道萧十一郎已醉了,他们必可得手,其实你心里又何尝不想将萧十一郎置于死地!而且你的理由比我们都充足多——”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改变。

      连城璧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随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他立刻发现沈璧君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子里。

      沈璧君全身都在颤抖着,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停地往下流落。

      连城璧长长吸了口气,柔声道:“你本该已睡了的——”他一步步走过去,沈璧君一步步往后退。

      连城璧柔声接着道:“院子里很凉,你要出来,至少也得加件衣服。”

      沈璧君忽然叫了起来,嘶声道:“不要走近我!”

      她流着泪,咬着牙,接着道:“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们是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君子——”她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就扭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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