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
赤道内的阳光再灿烂，也需要从热带树木茂密的枝叶中艰难地钻下来。这里的水汽含量很高，尖尖的树叶挂着水滴，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味。
乔麦并不是第一次来热带雨林了，但无论来几次还是会为自然的奇妙所折服。顶层的乔木之下，还有着三到四层植被，拥有其他自然带所没有的斑斓鲜艳。缠绕盘曲的藤蔓植物沿着奇特的板状根蜿蜒而上，交织其间。
两个世纪以前，一场人道革命在科技极度发达和人口骤减的情况下展开了。各联邦将人类迁出雨林、沙漠、高山等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并建立了大面积的自然保护区。
就在这片位于墨西哥东南沿海的雨林被人类破坏的所剩无几之时，人道革命令它幸存了下来，如今早就恢复了生机。
由于行进途中的植物太过茂密，他们不得不使用开路先锋947清出一条堪堪能够通过的道路。这是Palenque最新开发的产品，性能优于它的前一代。
尽管如此，前进还是难之又难的，这使得汤姆抱怨不已：
“我们就不能直接用飞行器飞过去吗？那些科学家发明飞行器只是为了军事演习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蓝光匕首砍去挡路的枝桠。
乔麦跟在后面解释道：
“这里是亚美利加联邦的自然保护区，是世界上最严格的禁飞区之一。你开着飞行器来这里，导航全部失效。还没等你找到路，FFI-97战机已经跟在你屁股后面了。”
“没错，的确是这样。”高野笑眯眯的接过他的话头，“所以尽管我们的设备越来越发达，还是要按照最原始的方法走过去。”
乔麦得意地看着身边的罗杰斯，似乎是在向他炫耀。罗杰斯思考一番，认为小孩子还是要以鼓励为主：
“不错，我还以为你只知道人体肌肉的组织结构呢。”
听到罗杰斯不明褒贬的夸赞，乔麦得寸进尺觍着脸贴了过去：“布莱克！我对骨骼肌的了解非常深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晚上我可以向你详细讲解！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提供教具呢嘿嘿嘿嘿嘿嘿……”
罗杰斯无语，显然自己低估了乔麦的脸皮厚度。他一把推开乔麦伸过来的脑袋：“不要叫我black！”
“刚才谁喊我？”队伍中间的布莱克挤了过来。
“……没你的事！”罗杰斯头都大了。
三个小时后，众人找到了一片小小的林中空地，稍事休整。罗杰斯靠坐在树下整理武器，乔麦拉着乔海不知所踪。据他自己说：“我陪叔叔去嘘嘘！”
等乔海两叔侄终于回来了，蒙特苏马站起来拍了两下掌，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据我所知，这一次要寻找的玛雅古城，大家只在二十四年前去过一次。”
“是的，先生。”李泳洙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一些局促的说道，“但是当年得到坐标的只有两个人，这还是当年电磁干扰不是那么严密才定位到的，但都不在我们之中。”
“坐标的事情各位不用担心，我已经向著名的博物学家Joe先生高价买来了。当初我也想请他协助我的探险，遗憾的是被拒绝了。”
听闻此言，探险队的学者们对视几眼，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庆幸。
蒙特苏马环视他们一番，继续说了下去：“Joe告诉我那里太危险，你们当时的队长就是在二次探险时送了命。”
“是，是的。所以我们没有公开这个消息，也是担心有更多的人遇难。”李泳洙结结巴巴回答道。
“但是，我不在乎危险，更不在乎金钱。”蒙特苏马加重了语气，“二十多年来雨林内的情形有了巨大的变化，希望各位能够利用自己的能力带领我找到古城。
“现在还是雨林的外围，条件还不是那么艰苦，希望大家能够尽力赶路，为以后的探险赢得更多的保障。这次休息完后，我们会一直赶路，中途只休息一次，争取在天黑以前到达博物学者栖息地。”
安吉拉抗议：“一次？不行，我会受不了的！博物学家并没有那些雇佣兵一样的体力。”
蒙特苏马皱了皱眉：“我不接受任何抗议，安吉拉小姐。假如你实在走不动了，我可以背着你。”
安吉拉张了张嘴，双颊泛起红晕，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蒙特苏马通知完这些事情，和乔海到一边交谈去了。
乔麦倚在罗杰斯胳膊上，看着安吉拉春情荡漾的样子，突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趁蒙特苏马没注意，马丁突然开口：“嘿，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学文的人。明明赚的比我多过得比我好，还受人尊敬，为什么偏偏要来这种地方受罪。”
高野好脾气的笑笑：“我也不想啊！但这是我作为一个人文学者的使命，为了弥补‘文明覆灭’造成的恶果。”
“我只是知道‘文明大覆灭’是很严重的一次灾难，却并不清楚它的具体情况。”一路上很少说话的科恩突然发问。
他长着加利福尼亚白种人典型的金发碧眼，因为不常说话，乔麦还以为他是个内向的人。但张嘴的时候，阳光开朗的气息又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高凌云一脸怅然。
“那你就长话短说。”乔麦嬉皮笑脸打断他。
“……二十六世纪的时候，一台机器人意外获得了智能。为了毁灭人类，统治地球，它销毁了所有记载在数据库里的资料，使得人类文明几乎中断，史称‘文明大覆灭’。”高凌云的声音干巴巴的，似乎是在失望被人掐死了讲故事的机会。
“这样就造成文明中断？”科恩不解，眉心两道细细的纹路看起来可爱极了，“只是一些资料而已，更何况我们还有书……”
高野叹了口气：“如今图书馆里的书，大都是‘文明覆灭’后整理编纂出来的。然而就算学者贡献自己的藏书、博物学家奋不顾身地探险、科学家日夜不停回忆研究那些公式定理，有一些东西还是永久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高凌云补充道：“因为科技太过发达了，人类放弃了厚重的书籍，把所有知识都存到了电脑中，而将纸张回收利用。‘文明覆灭’过后，连最简单的字典都遗失殆尽。”
“所以，我们这些博物学家，就要四处收集、研究，再一次补全文明。我们四处游走，采集动植物、研究风土人情、寻找古代遗迹……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爱好！”李泳洙慷慨激昂，一张扁平的脸涨得通红，小小的眼睛放出精光，“我们不仅仅学习人文，我们需要学习一切有用的知识，才被称为‘博物’学家！”
其他学者听了他的话感慨颇深，一个个露出了自豪满足的表情，看得几个雇佣兵都有些敬佩了。
乔麦却一脸懒洋洋，漫不经心抚摸着罗杰斯手臂的肌肉线条：“那可真了不起，那么请问各位上一次亲自外出考察是什么时候啊？讲给我们听听呗？”
学者们一怔，神色尴尬，却没有人敢回答他的问题。
乔麦打了个哈欠，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大声嚷嚷起来：
“走啦走啦！再休息下去我要睡着啦！！”
不到七点，众人就到达了宿营地，这里时常有博物学者前来探索，因此设施还算齐全。
宿营地只有他们一个探险队驻扎，简单解决晚饭后，大家各自进帐篷休息了。能够用帐篷的日子越来越少，乔麦觉得还是好好珍惜为妙。
当然，还是和罗杰斯一！个！睡！袋！
半夜里罗杰斯感到胸口乔麦的挣动时立刻醒了过来，乔麦却仍然陷在梦中，不安地扭动着。
罗杰斯打开灯，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妈妈！”
正犹豫的时候，乔麦猛然惊起，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红着眼睛和茫然的罗杰斯对视三秒，推开他就要钻出睡袋，却被罗杰斯按了回来。
罗杰斯一手揽着乔麦的腰，一手轻轻摩挲着乔麦脖子后面，把他箍在胸前，像是在安慰一只发怒的小狮子。
“睡不着吗？我给你唱首歌吧。”
罗杰斯温热的气息从乔麦头顶拂过，被空气睡袋的气流循环系统排出去。
他的声音低哑醇厚，像是一杯陈年的酒，哼唱着旋律古怪的歌。
乔麦趴在罗杰斯宽厚的胸膛上，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聆听着黑夜里的歌，慢慢的安定下来。他跟着他念出来：
“雨季来了，雨季走了，草原上的小狮子长大了。树叶黄了，树叶绿了，草原上的小角马长大了……”
罗杰斯停下来，问他：“什么？是歌词吗？”
乔麦笑了起来，把下巴戳在罗杰斯的胸膛上看他：“你不知道什么意思还唱？”
罗杰斯淡淡道：“小的时候睡不着，我妈就给我唱这首歌。听说是我家乡的民歌，我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阿姆哈拉语。”乔麦抬起一只手揪住罗杰斯的耳垂，罗杰斯却没有阻止他，“你知道吗？‘文明覆灭’后，恢复最快的除了地图，就是语言了。”
“哦？”
“地图恢复快是因为卫星的作用，然而语言则是因为人类害怕孤独，他们太需要交流了。”
“嗯。”罗杰斯敷衍的应道，又开始唱起歌。
乔麦感受着压住的这具身躯富有弹性的肌肉，渐渐的沉睡过去，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