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印象》突突突

2、2

　　14岁前阿颂以为他的世界在那一方小小的土地，慈父慈母，快乐安康。15岁，她的世界空白了一年。15岁以后，她以为她的世界在钟印的世界里，还可以天真无邪，任性撒娇。20岁得阿颂知道所有的好都是有底线的，她的世界在14岁以后从来都是一个人，那些美好的，残酷的，她痛恨的不过是南柯一梦，没有人会因为你是谁而没来由的对你好，没有人会因为你是谁而厌弃你。因为你是谁的谁，谁是你的谁，这便是所有美好与罪恶的来源。

　　“颂颂，点名帮我答个到。”
　　“你先起来把早饭吃了再睡，你这头猪。”阿颂把刚买好的早餐放在连乔的桌上转身去洗手间。
　　“不吃，我减肥呢。”
　　连乔翻了个身继续睡，“你别叫我，你叫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就会引诱我。”
　　“死没良心的，我好心给你买了早点，还错了，看我以后还想着你什么。”阿颂在厕所里喊出来，外头已经没了声音，连乔刚刚不过模模糊糊嘟囔了几句，现在早已进入熟睡状态了。
　　两年前高考完了，阿颂就报了这所学校，一流学校的二流专业，学的新闻，在原来阿颂家小镇所在的城市里，阿颂想人总是应该落地生根的，哪里是她的家总有一天会回到哪里，早回来晚回来都一样。这座城市给她的亲切感是那冷冰冰的京城不具备的。
　　阿颂从洗手间出来理了理书，把刚买的早餐放进电饭煲里暖着，撕了张便签贴在电饭煲上，提醒连乔吃饭，不放在显眼的位置她起来肯定看不见。阿颂在大学里最要好的就是连乔，大二两人琢磨着跟寝室里的同学相处得不怎么愉快便一起出来租了房子住，连乔那时也打算将来是要考研的，出来住也清净。连乔最近刚开始准备跨专业考研，没有什么头绪，情绪起伏很大经常容易烦躁，昨天看书到后半夜，还嚷嚷着减肥，说是遇见了她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学习，猎艳两不误。身体自然吃不消。阿颂想学她这专业的考研没什么用，还不如早早的实习，学习点经验来的实际，大三课业很轻松，她便多照顾着连乔点儿，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阿颂套上外套，围好围巾，出门的时候缩了缩脖子，还是很冷啊。冷冽的风吹在脸上麻麻的痛，天气有点阴沉沉的，过一会儿应该还会下一场雪，阿颂吸了吸有点堵的鼻子，把自己围得更加严实一点。
　　沈允颂……，等等。你等等……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听见这声音阿颂不由满头的黑线，脚步也走得更加的快了。
　　“沈允颂，我叫你，听见没……”后面那人终于赶上来，气喘如牛。
　　“学长你叫我啊？”阿颂一脸的天真疑惑表情，她自己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寒，“我刚在听歌，没听见呢。”
　　阿颂常年没事戴着一副没有声音的坏耳机，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戴着耳机，不想理人的时候就可以假装没有听见，一脸无辜，就像她现在这样，一般人叫叫没得到回应就不叫，偏偏有些没有眼力的人会锲而不舍的叫下去，直到站到你面前，这时你总不能装瞎，只好应了，比如说眼前这位学长。
　　“连乔呢，她没跟你一块儿上课吗？”
　　“哦，连乔昨天看书到很晚，现在还在睡呢，今天的课不重要，她就不去上了。”
　　“什么？看书到很晚？你怎么不劝劝她，看那么晚对身体多不好啊，你煮夜宵给她吃了没？看你这表情就没有，她那么辛苦，你做朋友的怎么也不照顾照顾，上点儿心，晚上这么冷，你记得给她捂上暖水袋，她这人晚上最怕冷了，记得提醒她衣服穿够了再出门，她那么迷糊肯定不会照顾自己，你也是，没心没肺的，还傻笑。”
　　阿颂听得十分煎熬，学长那不是傻笑，是嘴角抽搐，抽搐。
　　“学长，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注意，我上课快迟到了，下次再聊。”
　　“诶……，我还没讲完呢”
　　阿颂较低抹油地溜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难怪早上哆嗦的厉害，原来要碰上这尊菩萨。
　　连乔。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阿颂暗暗地磨牙。
　　大三的课其实听不听已经无所谓了，阿颂不过是来混个出勤率的，出勤率不够，老师是不给学分的，到时候补起来会比现在来上课麻烦得多。阿颂坐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昨天晚上写稿子也写得很晚，阿颂虽然不喜欢那学长但是还是很羡慕连乔至少身边有个人关心她是不是累了，会不会冷，有没有饿。阿颂业余给报社写点稿，赚点稿费维持生活，其他同学都选择去做家教，阿颂十分不喜欢这个职业，虽然他们这学校的学生在当地家教这一行上十分吃香，待遇也很好，阿颂却没有办法面对一个小孩故作深沉的教一些枯燥乏味的课本知识，她怕她会笑出来，而且她在高中时期就受够了数理化，政史地这些东西。最最主要的是现在她看见那些符号早已陌生一片，以前老有个人逼着自己背，阿颂本就是犯懒的人，人家推一下她动一下，没人压迫了，她便越发得纵容自己懒下去。
　　“沈允颂，”班主任向来对她们班采取放养政策，现在却把阿颂叫住
　　“老师，有事吗。”
　　“嗯，就问你一下有没有打算考研，”脑袋秃秃的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看了下你的成绩，B大的新闻传播学很有实力，我想你是不是考虑一下。”
　　“老师，我不打算考研，没想过往学术方面发展。”阿颂笑笑。
　　“你家里那边……”班主任有点艰难得吐字，有些话好像有点难说出口。
　　阿颂听到这里便初露端倪，脸色有点僵硬，扯了扯嘴角。
　　“老师，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算了，没事，你回去吧。”
　　阿颂不想提起那边，她的家在这个城市一角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里。没有所谓的家人。
　　阿颂今天就一节课上完课就拿了稿子打算到学校西门门的对面邮局把纸制手稿寄过去，然后去南门买两个番茄鸡蛋面，连乔很喜欢吃这家的面，经过刚才学长的一番控诉，阿颂觉得她对连乔简直是十恶不赦，所以决定补偿一下她，让她过过嘴瘾，也不管她会不会控诉阿颂引诱她，破坏她美少女养成计划，那美少女让阿颂听了有点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阿颂买好面时突然发现那阿姨钱找错了，多找了她十块钱，本着不贪小便宜的好少年美德，阿颂又怕面凉了会糊在一起，就急急忙忙往回跑，想快还了钱好回去。转身时没注意后面有人，手一甩一碗塑料碗装的面就直直得飞了出去，阿颂想一碗已经出去了，另一碗怎么也得保住，急急得稳住了左手上的面，而刚刚飞出去的碗因速度实在太快距离也实在太短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不偏不倚的全倒在了一只手臂上，红色的汤汁流了一手一地的，阿颂诶……了一声表示可惜，那家店得面可不便宜啊。
　　“你这人长眼睛了没。”边上一姑娘，眉目漂亮，妆容精致，打扮时髦，就是露出来的那一大截白嫩嫩的脖子让人看着直打哆嗦，此时正怒目瞪视着阿颂。
　　“对不起，对不起。我转的急没注意。”阿颂连忙道歉掏了掏口袋没有纸，咬咬牙伸出自己的袖子，在被汤水沐浴了的袖子上猛擦。
　　“你知道这衣服有多贵吗，你这样擦还不直接扔了痛快。”姑娘又在一边道。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算了。”阿颂这是才抬头看了这袖子的主人，没法形容，就是好看，成熟男人的好看，阿颂脑袋里没有多余的词类似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就是好看。以前觉得钟印也是好看，同样好看得让人睁不开眼。
　　男人似乎忍受不了袖子上那股番茄鸡蛋的味道，脱下了外套，里面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西装，看着就觉得冷。
　　边上那姑娘，又瞪了阿颂一眼，“程晋，快穿上，会感冒的。”
　　阿颂看着姑娘明显还很嫩，估计就大一，而这男人虽看上去年轻但那沉稳的气质不是他们这个年龄会有的，应该接近而立。而他们在大冬天里穿的都那么少这一点上，阿颂觉得他们还是很般配的。再看看他手里的外套，阿颂顿时觉得怎么看都是价值不菲的，如果要她陪，卖了她也没有那么多钱，也许可以考虑把连乔卖给学长来还债，但这样做显然是不道德的，于是阿颂在冥思苦想后，做了一个让她多年后想起来想一头撞死的决定。阿颂迅速得接下自己的围巾在男人低头整理袖子的时候，往他脖子上饶了好几圈，然后丢下一句对不起，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逃了。
　　阿颂始终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在大一小学妹面前她那么小小的一点尊严荡然无存，希望这一辈子都不用再碰见他们两任何一个。她此时也早已把那应该还给面店老板的十块钱收入囊中，后来想起来她多次强调她那不是故意的，是情况紧迫，被逼无奈啊。
　　孙程晋看看自己脖子上滑稽的围巾有点哭笑不得，淡淡的有一股奶香萦绕在鼻尖，十分好闻。看着远处狼狈逃窜的小姑娘眯了眯眼睛。
　　安娜踮起脚想拿掉孙程晋脖子上的围巾，孙程晋一闪“你干嘛”
　　“难看死了，快拿下来。”
　　“很冷诶，我们快走吧。”
　　孙程晋笑笑抬步走在前面，安娜在后面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带着粉蓝色的围巾瞬间好像变成了一个毛头小子，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可以随手送她一辆跑车的商业精英，只是这大学里一个青涩的大男孩，莽撞，自我，不羁。安娜觉得这样的男人是她的真是老天对她的眷顾，她不要车，不要房，只是想要这个男人可以呵护她一生，真真切切爱她一场。安娜始终还小，她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注定不会再她这样的港湾停靠一生，他注定是属于大众的，没有人能够束缚他。安娜跑上前挽住孙程晋的胳膊，甜甜地倚在他肩膀上，孙程晋似宠溺的笑笑，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
　　阿颂走在路上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雪，星星点点的落在脖子里，冻得她不敢抬起头。低着头把手里的面护在怀里，快步地走回家去。
　　进门前阿颂抖了抖身上，头上的雪，弄干净了才开门进去。连乔还在睡，阿颂放下面，走过去掀了连乔的被子，一阵冷风灌进来冻得连乔缩成了一团，
　　“沈允颂，你有病啊。”
　　“你上辈子猪投胎的啊，怎么这么能睡。”阿颂把居家的棉袄扔给他，“要睡也先吃了再睡。”
　　连乔嘟囔着穿上棉袄，看见桌上摆着的番茄鸡蛋面嚷嚷着“沈允颂，你没安好心，知道我减肥还一个人买鸡蛋面吃，你不仗义。”
　　阿颂见她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还拼命忍着，好笑道“买给你的，早饭也没吃，快吃吧。”
　　“不行，我减肥呢，沈颂颂，你怎么这么坏心眼儿呢。”
　　连乔捧着鸡蛋面，眼睛瞪得直直得，
　　“你不吃算了，活该饿死你。”
　　阿颂越过身子去拿面，连乔赶紧得捧着碗往边上挪，“既然都买来了，我就吃点吧，明天，明天开始减肥，谁引诱我也没用。”
　　阿颂不去理她，把早上给连乔买的早餐从电饭煲里拿出来，包子，豆浆，幸好连乔没吃，她的午饭也不至于落空。
　　“你自己怎么不买？”连乔赤溜溜的吸着面条，头都不抬得问。
　　“路上撒了，还好你早餐没吃。”连乔起身去角落里拿了一个碗，分出半碗，推到阿颂面前，从阿颂手上拿走一包子说了句“你怎么吃买给我的早餐。”又低头吸面。
　　阿颂没说什么一口包子一口面吃的格外香“今天碰上你家那个陈希翼了。”
　　连乔这才从她的面碗里抬起头一脸同情的看着阿颂，“颂颂……，我虽然有着一颗同情你的心，但是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呐，还有那只蜥蜴也不是我家的，我口味没那么重。”
　　阿颂记得第一次听到陈希翼这名字的时候她们也是在吃面，连乔十分技术性的把面喷了阿颂一脸，鼻子上还用鼻涕吹出了两个泡泡。阿颂盯着连乔鼻子上的两个泡泡瞬间忘了自己一脸的口水面条破口大笑，惹来了众人的围观。结果这个让连乔颜面尽失，毕生难忘的名字跟随了连乔整个大学。期间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让连乔，顺带着阿颂都十分头大。阿颂其实是最无辜的，今天连乔有黑眼圈了，明天连乔喊饿了这位学长都会把帐记到阿颂头上，然后逮着阿颂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阿颂远远的看到这位学长能绕道的，绝不贪近路。
　　“你跟他说说，别老你出问题了就来找我，胆子也就那么丁点儿大，那么多年了，光知道在边上说说连一句喜欢你都不敢说出口，我都替他害臊。”
　　阿颂吃完面，把桌上收拾收拾扔一边，等着连乔去洗碗刷锅。拿出笔记本，开始写新的稿子，这个月的生活费搞定了，下个月的还没着落呢。
　　“你还不知道，要是我说有用的话，早八百年他就该消失在你面前了。”连乔也不去洗碗，捂上个电暖袋坐在阿颂边上看书。梁雨生的白发魔女传。“你说，这老梁写的武侠就是好看，怎么就那么多人光知道金庸，古龙呢。”
　　连乔知道阿颂在写稿的时候跟她讲话也不会有什么回应，只是在自言自语，她经常看着看着那些宏观，微观的经济书就转到了小说上，武侠的，现下流行的穿越的。什么都看，偶尔一个人自说自话对那些小说人物或是作者品头论足，自得其乐。
　　“对了，前几天教授跟我讲下个月让我跟报社去山里做个跟踪报道。”
　　“什么报道，什么时候去，那谁做饭给我吃？”
　　“我对你就那么点用处？”阿颂瞟了连乔一眼，“具体时间还没有定，要看报社的安排，应该是报道山里孩子求学的新闻，呼吁人们捐款什么的，你去吗，教授说还有一个名额，让我问问你。”
　　“不去，吃苦受累的活儿我干不来。”
　　“矫情~”阿颂恶寒的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连乔见状扑过来挠阿颂痒，阿颂从小最怕别人挠，闪躲的十分狼狈，两个大姑娘闹做一团，笑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转不断。
　　“允风，允风，怎么了，怎么了？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沈允颂，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你快去死，去死……”
　　奶奶的耳光落下，点着阿颂的太阳穴“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祸害好人家的女人，怎么尽学你妈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妈害的我们家还不够吗”
　　“奶奶，别生气，别生气，为她生气不值得……”
　　“阿颂，不要这样，允风现在在医院，你奶奶中风了，不应该这样的，我们是不是错了……”
　　“阿颂，你不要这么自私，我没办法像你这样自私。”
　　“沈允风，你见不得我好，为什么只见不得我好，我走了，你快好起来，我不跟你争了，我怎么争得过你。”
　　“钟印，你说这个世界怎么会那么肮脏龌龊，就算遇见了王子，灰姑娘也变不成公主，面对这样的世界，灰姑娘也只能妥协。”
　　“钟印，我恨你。”
　　阿颂半夜醒来，连乔正用十分焦急又略带诧异的眼神看着她，阿颂不响，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汗水笑笑。
　　“阿颂，你一直再喊救命，我怎么叫你都不醒。你怎么了，怎么了。”
　　“我梦见有只怪兽在追我，到处是触角，有好几张脸盆那么大的嘴巴，他想吃掉我，我就一直跑，吓死我了。我怎么给哭出来了，不会尿裤子了吧，我梦里还尿裤子了呢。”阿颂夸张得掀开被子看看，然后好像安心得拍拍心口“还好没有，这么大年纪尿裤子真不太好看，哈哈。”
　　“你还笑，我快被你吓死。”连乔伸手搂住阿颂的脖子，把脸埋在阿颂颈窝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阿颂，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很害怕。”
　　“做恶梦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吗？”阿颂拍拍连乔的脑袋，“没事了你快去睡吧。”
　　“我跟你睡。”连乔钻进阿颂的被窝里。
　　“你不怕我晚上做恶梦尿裤子啊。”
　　“不要这么恶心，快睡。”
　　连乔很快就睡着了，阿颂看看连乔，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大一还住在学生宿舍的时候阿颂就每晚每晚地睡不踏实，连乔说阿颂满头大汗，拼命喊着救命，救命。宿舍里的同学和阿颂不怎么亲近，有一天阿颂和连乔出门回宿舍的时候听见宿舍里的同学聚在一起讨论阿颂是不是有病。连乔一脚踹开门去，屋里的同学马上禁口。后来连乔说阿颂我们搬出去吧，两个人住清静些。阿颂虽然知道连乔是因为她，也没说破。两人就这么搬出来到现在。
　　阿颂往被窝里缩了缩，和连乔头抵着头，幸好在她最难的时候还有你，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