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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逃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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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上的露珠苍翠欲滴,微风吹来,露珠纷纷滑落叶子坠入地上,有一颗露珠微微偏了方向,不直接坠地,却落到了一根细细的青草上,立刻压弯了青草的腰。
萧卷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面,阳光透过叶子洒得他满头满脸一片金黄。他的乌黑可鉴的头发从束好的冠帽上掉下一缕,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同样乌黑的眼珠,几乎算得上是炯炯有神,和着英挺的眉毛一起,似乎和整个的病容严格独立开来,自成一派,显得异常的生气勃勃。
春日的鸟鸣、花香、萧卷,一切都刚刚好。
蓝熙之看看面前这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自己初来时,是个寒冷的冬天,只看到一地的枯黄,随手晃了下火褶子就燃烧了一大片的枯草。如今,奇妙的季节忽然施展魔手,漫山遍野蓦地换上了新装。
“萧卷,我第一次来时,这草地是枯黄的。”
“草木不善于记忆,只知道一岁一枯荣。它们现在绿了还是要枯黄的,凋残是它们唯一的宿命!”
“草木固然是一岁一枯荣,可是,人善于记忆,为什么还是要死呢?草木枯了还能荣,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也许,在那枯萎的草根上长出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棵草了。就比如人死了,留下的是他的子孙,有他的血脉。可是,无论如何,他是他,子孙是子孙,再流着相同的血,他们也绝非是同一个人了。”
“荣的草是枯的草的子孙,而并非一岁一枯!那棵枯的草,早已死了,再荣的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株草了。只不过,因为我们没有认真观察,就以为是那棵枯草复生了!其实,不是这样!归根结底,万事万物都会死亡的!萧卷,你是这个意思么?”
萧卷微笑起来:“熙之,草木没有什么子孙。”
“人有子孙,草木就有子孙!可是,子孙又怎能代替那个逝去的人?”
蓝熙之蹲在地上,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脚下的青草,又扬起头看看萧卷。萧卷不咳嗽的时候,他总是站得那样挺拔、坚毅,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长久的盯着他:心想,萧卷真是好看!可是,为什么自己盯着他时,他的相貌是如此清晰,而一闭上眼睛或者一个转身——只要他不在面前,自己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样子呢?
蓝熙之呆了好一会儿,忽然看见一个人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对面的山路上猛冲过来。他的脚步一瘸一拐,可是偏偏速度又那样快捷,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吓了一跳,赶紧拉了萧卷退到一边,来人收势不住,差点撞在那棵大松树上。
“石良玉?”
石良玉靠在松树上,口里呼哧呼哧如拉风箱一般,连连道:“好险,好险……”
蓝熙之见他原本如某种新鲜水果般的脸上忽然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好像被谁揍了一顿。再细细一看,他的脸上又没有丝毫伤痕、血迹,似乎是某种颜料所致。再看他的脚,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一瘸一拐——
水果男受伤了!
蓝熙之有些意外:“水果男,你干啥?”
“你说谁是水果男?”
石良玉拼命瞪着她,脸上的汗水密密的浸湿几缕头发,斑驳得一张原本粉妆玉琢的脸庞更是五颜六色。
“你啊,你现在就像一个被砸烂的苹果。”
萧卷看着他一脸的五颜六色,倒真像一个破相的苹果,他强忍了忍,嘴角牵了几下,还是笑了出来。
石良玉的脸红了一下,不过他的脸已经够花了,红得也不是很明显。蓝熙之看他哭笑不得的样子,奇道:“有老虎在追你?”
石良玉恶狠狠的道:“好厉害,你怎么猜到的?”
“真有老虎追你?这山上哪里来的老虎?”
他一本正经的道:“是母老虎,比老虎还厉害。”
一边的萧卷见蓝熙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微笑起来:“石良玉,礼官去你家选驸马了?”
“还是您了解情况!”
石良玉向他行了一礼,口里依旧吭嗤吭嗤如拉风箱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好可怕,差点就被看上了,要不是我英明,早做准备,自行毁容,真要落入魔掌……哈哈哈,我那些族兄弟还指望我做替罪羊,现在,不知道他们哪一个会成为倒霉蛋,哈哈哈……”
他越笑越开心,萧卷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蓝熙之狐疑地看着他:“你脸上大概是某种特别的油彩,这个不稀奇。可是,你的脚是你自己‘毁容’的?”
“对啊,我自己用蜡烛炙伤的,好疼!”石良玉伸手擦擦眼睛,“为了装成‘克妻相’,我向茅山道士学习了一个吐纳秘方,整整练习了三天鼓突方法,又临时在眼里加了点东西,可是,现在要弄出来就难了……”
他一甩衣袖,里面掉出来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好险,幸亏准备充分!哈哈,所以说靠天靠地靠运气都不如靠自己!”
靠天靠地靠运气都不如靠自己!蓝熙之点点头,忽然发现这个第一眼看起来就像苹果的男人其实满有趣的。
石良玉伸手,想擦去脸上的污迹,可是越擦脸越花,眼眶也揉得通红,再加上他大笑之后来不及平复的表情,看上去又要泪流满面的样子,整张脸无比滑稽。
蓝熙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羞不羞啊,你!”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石良玉的“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一下掉了出来。明明是眼眶里的颜料所致,可是,自己确实是已经“泪流满面”,石良玉分辨不得,气恨交加:“蓝熙之,枉我那么崇拜你,你居然看我笑话!”
“公主是什么夜叉猛兽?叫你怕成这样?”
石良玉还没有回答,萧卷忽然道:“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蓝熙之原本满心好奇,但见萧卷已经转身走了,只得道:“嗯,萧卷,你该好好歇着……我们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石良玉飞快地拦住了她:“蓝熙之,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先别走……”
萧卷微笑起来,慢慢的独自往不远处的阁楼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得一点也看不见了,石良玉才收回视线,狐疑的看着蓝熙之:“你直呼他的名字?”
蓝熙之反问:“不叫他的名字叫什么?他不是叫萧卷么?”
石良玉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你来读书台多久了?”
“我不是读书台的人。”
“招隐阁”里的“读书台”是个专门接纳士林中贫寒读书人的地方,很多才能杰出,却因为各种原因暂时落魄的人士投靠在这里。“读书台”为他们提供食宿、让他们安心著书立说。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接收女子。
石良玉想,能画出那幅维摩诘像的人,自然不能当一般女子看待,现在,听她不是“读书台”的人,更是意外。
他还想追问,蓝熙之先开口:“你找我什么事情?”
他正要回答,却龇牙咧嘴的坐在草地上,一把拉掉自己左脚上的靴子,除掉袜子,口里“哎哟、哎哟”的呻吟起来:“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一只雪白的脚映入眼帘,脚趾修长、趾甲红润整洁、不肥不瘦,长短适中,白中又透出一些淡青色的细细的血管,似乎能看到里面淡淡的粉红的血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脚踝上被炙伤一块黑红的血迹,铜钱般大小,不过,更给这雪白映衬了一份妖艳。
石良玉呻吟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只见一双眼睛正牢牢的盯住自己的脚,不由得吓了一跳:“蓝熙之,你看啥?”
“你的脚怎么这么漂亮?是天生的还是有什么保养秘诀?”
“你,你,你……居然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的脚看?有什么好看的?”
石良玉没好气的道:“你还是不是女人?”
“说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
“天啦!”石良玉紧紧捂住自己的脚,似乎吓得不轻,“什么叫也许是也许不是?蓝熙之,未必你是阴阳人?”
“有这种可能哦。”
她干脆上前一步,石良玉飞快的窜身站起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套好了自己的靴子,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这个身高方过自己肩头的瘦小女子,不胜惶恐:“你想干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看到漂亮女子的时候不也会多看几眼?我看一下漂亮男子就不行?”
“可是,若有漂亮女子时,我一般是偷偷看的,并不像你这般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