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春从春游

2、一眼看穿

　　——爱原来是这么个模样,近在眼前却不一定能够一眼看穿.

　　打那天过后,曲静静彻底把白西飞连名带人直接从脑海里过滤掉了.
　　就算是迎面碰见了,曲静静也没有半点示好的意思,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白西飞恼是恼,但自己理亏在先,也实在无话可说.
　　最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跟苏晴抱怨说:＂那种人真是小性子,搞得我多想让他帮我拎包似的,一点都不好玩,不玩了不玩了,谁稀罕,哈哈……”
　　苏晴知道曲静静的态度实在让白西飞脸上挂不住,也不拆穿他,只呵呵地陪他笑笑.日子也就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天气渐热,搅得人心浮动起来.在书院的休息时间,大家七嘴八舌什么都聊,最近聊着聊着就会不约而同地聊到某个人身上.
　　“哎,你看见没?那个天天来书院门口等人的姑娘,模样可真俊啊.”小胖刚说完,大胖立刻就接口:＂就是,姓曲的可真是有福气,哪天也有人愿意天天等我放学一起散步回去,我死了都值!”
　　“得了,瞧你那熊样,哪个姑娘看得上你啊.”哄笑声中大胖的脸色有些许尴尬.
　　“你们就这点出息啊.”本来趴着睡觉的白西飞忽然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们.
　　“你是嫉妒吧?”大胖面红耳赤地说.
　　“嫉妒?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嫉妒什么味儿呢.你倒是说说——我嫉妒什么啊?”
　　“人家姓曲的有个漂亮姑娘陪,你没有,心里肯定不爽啊.”大胖说完得意地发现白西飞脸色都变了.白西飞好半晌不说话,忽然又春风化雨般扬了扬唇角,笑得那叫一个诡异:”大胖,光说可没意思啊.我跟你打个赌,输了你得请大家上醉意馆喝几盅啊.”
　　大家闻言都乐了,要知道醉意馆的女儿红可是极品,轻易喝不到的.大小胖的娘可巧就是那里掌柜的,大家求了几次大小胖就是没答应.
　　大胖气势上有些输了,只皮笑肉不笑地问:”那我要是赢了呢?”
　　“没可能啊.”白西飞顿了会儿,又笑着说:”那万一你赢了——我请大家上延庆楼吃顿好的,怎么样?”此言一出,众人齐欢呼——反正怎么着都是只赚不赔的事,乐得奉陪.
　　大胖也不好意思扫兴,只得硬着头皮问:”赌什么?”
　　“七日为限,我把那个姑娘追到手,不过你们大家可给我嘴严了——事成之前谁敢说出去叫谁请客去.”
　　白西飞说完,只有大胖还瞪圆了眼一脸惊诧,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这种好戏谁也不会傻到捅出去啊,那不是坏事么?
　　刚刚透完气进门的曲静静忽然觉出了气氛的诡异,但抬眸望去,每个人又都似自顾自忙着什么.他没有多想,回到座位就取了卷书细细地看了起来——如果他这时候回头看一眼,一定会发现白西飞那张简直就像抽风一样的笑脸.
　　曲静静远远地看见沈应冰坐在河边掷石子,就一路小跑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今天好早哦.”沈应冰笑着看着曲静静.
　　“嗯,今天夫子考文章,我先写完就出来了.”曲静静因着刚才的小跑还有些气喘,”等很久了吧,我们回去啊.”
　　“不嘛～～每次都回去的那么早,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参观书院啊.”
　　沈应冰赖在草地上不肯起来.
　　“可是,书院不让姑娘进去的啊,你不要任性啦.”曲静静皱眉.
　　“嘻,可是静静你自己不也是……”沈应冰还没讲完,就被曲静静瞪了一眼.
　　“这里还是书院,你不要随便乱讲话啦.”
　　沈应冰水灵灵的眼睛飞快的眨了眨,表示知道了:”可是…人家还是很想进去看看啊.”
　　曲静静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带她来书院了.希望邻居花大婶赶快省亲回来啊,不然她女儿快要把自己烦死了,赖到自己家里蹭吃蹭喝不说,还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主意给他添乱.
　　“不可以啦,里面都是男子,你进去不合适啦.”曲静静难得好脾气地解释.
　　“可你都不怕啊,我有什么好怕啊.”沈应冰不满地嘟着红唇,”静静欺负应冰!”
　　“我跟你又不一样.”
　　“哪里有不一样啊,你有的我也有啊.”沈应冰倔强地盯着曲静静,曲静静冷不防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旋即哭笑不得.
　　“你要进去看就去吧——只要你进得去.”曲静静狠了狠心站起来要走,”我可是要回去了.”
　　沈应冰不说话,曲静静便自顾自走了.
　　等曲静静过了桥,估计沈应冰也该跟上来了,回转身一看:哪还有她的影子?
　　曲静静有些惊愕,在桥上喊了声:”应冰?别闹了——“

　　其实沈应冰也没有走多远,她本来在门口转了转,寻思着可能进不去,正打算去找曲静静,忽然眼前就跳出个人来.
　　眼前的人身段欣长,面容带笑,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正调皮地冲她眨了眨,惹得沈应冰”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哥哥你真好看.”
　　白西飞心下一喜,便笑问:”你也很漂亮啊,哥哥带你进去逛逛好不好?”
　　沈应冰又惊又喜:”不是说不让姑娘进么?”
　　“那是说那些丑姑娘,可不包括你这样的漂亮妹妹啊.”
　　沈应冰闻言咯咯直笑:”哥哥撒谎的样子好可爱.”
　　白西飞一怔,心想这姑娘可比看上去要聪明,但嘴上仍是辩解说:”哥哥从不对漂亮的妹妹撒谎哦!”
　　“那哥哥的意思是应冰不漂亮喽?”
　　“……”白西飞有些无语地嘿嘿直笑,忙扯开了话题,”你叫应冰啊?真好听……”
　　“我姓沈,今年刚满十五岁,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沈应冰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样子十分可爱.
　　“白西飞——记住没?”
　　“嗯,白大哥,我们赶快进去吧～～”沈应冰迫不及待地进了书院大门.
　　剩下白西飞登时目瞪口呆.
　　当白西飞跟着欢欣雀跃的沈应冰逛了一个时辰后,终于有了上当受骗的错觉.
　　眼前活泼可爱的小精灵似乎兴致高涨,丝毫没有打算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一路上拽着他问东问西,对他疲累不堪的表情很干脆地来个视而不见.
　　虽然他承认看到同伴们又惊又羡的目光时是有小小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但是又觉得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填饱自己的肚子～～好饿啊啊～～所以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苏晴时简直就像他家的小黄见到了肉骨头～～～～
　　苏晴一见到白西飞谄媚的笑脸,有点消受不起似的吐了吐舌头,模样甚为俏皮.
　　等白西飞一口气把让他代自己照顾一下沈应冰的要求说完后,苏晴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待白西飞转而要跟沈应冰告别的时候,才发现这丫头彻底石化了——
　　“喂～～～你怎么啦?别吓我啊.”白西飞拿手在她几乎逝去焦距的眼前挥了挥,可惜没有什么效果.
　　只见苏晴眸间流光一闪,笑盈盈地向沈应冰说:”我是苏晴.你想去哪里玩呢?”
　　“……”沈应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跟着用手揉了揉眼睛,忽然灿灿一笑,”苏哥哥,你陪我随便走走就好了,哪里都行.”
　　乍听见她彬彬有礼的声音,白西飞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眼看着她跟着苏晴慢慢走远了,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那丫头怎么判若两人啊???没有了刁钻精明的笑容,甜甜的声音温柔有礼……有古怪有古怪……忽然他嘿嘿一笑,眼中精光一闪,大摇大摆地去找东西祭他的五脏庙了.

　　沈应冰回到家时,正看见曲静静坐在她家门前的石阶上,蜷抱成一团.她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忽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啊——“曲静静被吓得不轻,失声叫了出来.
　　“静静静静…我的好静静……”沈应冰一迭声地叫着,把头埋在他肩窝处窃笑不止.
　　“我以为你死在外面,正打算去收尸呢.”曲静静见是沈应冰,一颗提到嗓门的心总算放下了,但脸色仍十分不好,说话也是恶声恶气的.
　　“嘻,你哪儿舍得我死啊～～”沈应冰说着又爬起身来,朝对门曲家走去,”不知道曲伯母都做了些什么菜啊,好想尝青笋炒豆荚啊～～”
　　“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曲静静忍无可忍地揪起她的胳膊,”说,刚刚到哪儿去了?”
　　“……”沈应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笑容水嫩得能生生地掐出水来,”没去哪儿呀…你不是先回来了么…我就随便逛了逛——哦,你们书院种了好多芒果树啊,真好……”
　　“你进去了啊?”曲静静十分惊讶,手上的力道也不觉松了,”怎么进去的?”
　　“有个大哥哥带我进去的啊.”
　　“谁啊?”
　　“我哪知道——哎呀,你就别生气了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曲静静终是拗不过她,只胡乱嗔怪了几句,便饶过她了.
　　接连几天下来,曲静静隐隐觉得沈应冰有点不对劲,但问她她又说没事.沈应冰每次都还是老样子在河边等他放学,但小丫头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不停地转啊转的,非得眼巴巴地看着所有人都出了书院才心满意足地和他一道走回去.更加奇怪的是,每次碰见白西飞的时候,他就冲自己扮鬼脸,样子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天傍晚刚刚用过晚餐,曲静静就寒着脸把沈应冰拖进了自己房间.
　　“坐啊.”曲静静也不抬眸,自顾自在桌边坐了,开始沏茶.
　　沈应冰模样乖巧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副可爱讨巧的表情.
　　“坦白从宽——“曲静静睨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调.
　　熟知曲静静心性的沈应冰哪会不知道这话的含义,如果要撒泼捣蛋蒙混过关,胜算几乎为零,倒不如主动坦白,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哩.
　　思及此,小丫头甜甜地抿着嘴角笑:”静静…”
　　“嗯.”曲静静好整以暇地端过茶轻啜一口.
　　“我想我爱上他了.”
　　“噗——“很没形象的,曲静静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桌面一片狼藉.
　　“静静,你看你把桌面都弄脏了～～”沈应冰一面嗔怪一面手脚伶俐地取了抹布过来抹桌子.
　　“你——“曲静静艰涩地开口,”发什么神经啊?”
　　“你才发神经,人家说正经事呢.”沈应冰气嘟嘟地涨红了脸.
　　“你才多大啊?”曲静静也很生气.
　　“不多不少,小你三个月而已.”沈应冰偏头一笑.
　　“哪家公子这么倒霉啊?”知道这丫头犟脾气,曲静静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切入正题.
　　“秘密.”沈应冰笑得花枝乱颤,”你等我好消息,等确定关系了我准带他来见你的.”
　　曲静静眼巴巴看她走出房间,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不该带你去书院!”
　　骂归骂,心里还是不放心,曲静静决定自力更生找出那个倒霉蛋.
　　让曲静静没想到的是,根本不用他找,隔天人就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了.
　　那时候曲静静正在学堂里研磨,旁边的同学不知道怎么闹成一片,兴奋得厉害.他微一斜睨,瞥见了白西飞那张极其欠揍的笑脸.
　　“咳.”白西飞跨进门来,一脸春风得意,”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应冰沈姑娘,我们今天开始正式决定在一起了.”
　　“嗨,大家下午好.”沈应冰落落大方地从门外走进来,一身素蓝的短褂布裙称得她越发地水灵动人.
　　众人皆喜,除了已当场石化的两个人——大胖和曲静静.
　　大胖骤然想到要请这班牲口上酒馆白吃白喝,禁不住脸色煞白,头皮发麻,两股颤颤,几欲先走.
　　而曲静静则纯粹是受惊过度,还来不及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反应.
　　只见白西飞大摇大摆地晃到大胖身边,笑得奸邪无比、阴险至极:“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大家现在高兴,今天放过学就上醉意馆喝酒去吧?”
　　众人连忙应喝起哄,还嚷着要带沈姑娘一起去.
　　沈应冰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大胖想啊,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况且有美相伴总比没有的好,就也嘻笑着答应了.
　　“沈、应、冰.”不甘被众人忽略的曲静静一字一顿地说话了,那声音在一片沸腾的嘈杂声中显得格外冰凉干净,但其恶毒程度也同样令人发指,”你找死啊?!”
　　众人一怔,从未见过曲静静这番动怒,不禁面面相觑,噤声不语了.
　　“白大哥,我们先走吧～～～”沈应冰闪躲着不去看曲静静肃杀的眼神,嘻笑着拉着白西飞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曲静静脸上青白一阵,正隐忍之间,忽然听见旁边炸了锅似的声音:”白西飞那家伙牛啊,说七天就七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神了!”
　　“就是,大胖,这赌你也输得不委屈啊,人家确实厉害啊!”
　　……
　　真相就在耳边,曲静静的眼神已经寒到了冰点,心里恶狠狠地念着:
　　沈应冰,你要折腾就随你,可你怎么偏看上了这么个人渣啊啊啊???让你疯去,到时候吃到了苦头,就当给你那不长进的脑袋长点记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闹了?!
　　兀自想着,曲静静倒是平静下来了——甚至唇边都带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