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春从春游

16、只是昨天

　　——好象只是昨天，身不由己，困着自己渴望着你的消息

　　宽敞的卧房里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苦药味，尽管是白日，房内的光线却并不明亮，只有隐约的阳光透过窗棱的细缝落在打扫光洁的地面上。
　　苏篱一直在床沿坐着，待苏策喝过药后，便伸手接了药碗递给了身边的小厮明子。
　　“身体好点了么？”苏篱照例问了一句。
　　“还是老样子——篱儿，去把窗户开了吧。”苏策说着，浅浅的咳了一声。
　　不待主子吩咐，明子已经手脚麻利地过去开窗了。
　　“你昨日和苏伍见面了？”
　　“是，和苏管家在茶楼坐了一会儿。”苏篱不动声色的回答。
　　“不要再叫那个人管家——苏府没有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苏策一动怒，咳得更厉害了，“他不是早被我赶出苏府了？！还来找你做什么？”
　　“爹，你当心身体——”苏篱放缓了语调，“苏管……苏伍只是来和我谈一笔交易。”
　　“交易？他还有脸来和我们谈什么交易？！若不是他——咱们商号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岌岌可危的地步吗？！”苏策的声音颤抖了，“如果一个月之内……那几宗生意还没有解决的话……都是他害了我们苏家，枉费我多年来那么信任他……和那种人有什么好谈的？”
　　“爹，七宗订单表面上看互不相关，但背后都是同一个老板。”苏篱语调平静，“苏伍是代表对方来和我们谈条件的。”
　　“什么？……”
　　“对方早有预谋，此番蓄意为难，就是打着要苏氏商号倒台的主意。”
　　苏篱述说的口吻就像在谈论当天的天气，面色平静得不似一个深陷困境的人。
　　“……对方，是什么人？”
　　“还不清楚，可能以前在生意场上结下的对手吧——”苏篱略一停顿，竟微微的笑了，“爹，您好好养病，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篱儿——你要怎么做，我可以不管——但是，商号绝对不能在我们手上倒台——”
　　“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
　　不知是不是被苏篱淡定从容的态度影响，苏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口气也平静了许多：“篱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商号迟早得由你经手，你就当这次是一次挑战吧——”
　　“孩儿谨记。”
　　“还有……你去把晴儿叫来，我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苏篱只是淡淡的应说：“是不是娘又说什么了？——不过，哥不在府里。”
　　“他又去哪里厮混了？！”
　　“——我也很久没见到哥了。”
　　“都怪他母亲走得早，没人好好管教他——这小子也太不争气！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在外面花天酒地——莫怪你娘亲要说他了！”
　　“娘的话您听听就算了，气着了身子又该不好了——”苏篱略一蹙眉，朝苏策欠了欠身，“爹，您先休息，我晚上再来看您。”
　　待苏策颔首了，苏篱起身走出了房间。
　　确切而言，苏晴这几日天甫亮就出门，直至深夜方归，却并没有去花天酒地。
　　他只是一个人瞎逛，有时候会在茶馆坐上一整天，并且破天荒的没有叫上白西飞。
　　苏策为他大发脾气的时候，苏晴正在集市上跟一个老农聊他卖的鹦鹉——那是两只很漂亮的鸟儿。
　　“教它说话要多长时间哪？”苏晴唇角含笑。
　　“这可说不准……”老农看样子也很喜欢眼前眉目如画的年轻公子，耐心的解释说，“每只鹦鹉都不一样……有的只要几天，有的可能几个月，也有的可能永远学不会……”
　　“这样啊？”苏晴兴致不减的扬了扬眉，由于太过专注的缘故，并没有发现街上瞬间喧闹起来，沸沸扬扬只说着“仙女下凡”、“好美”之类的话。
　　“公子要不买一只回去教教看，要是它学不会，你再来更老夫换吧。”
　　“那……”苏晴刚想应了，不成想有人走到他身侧先了一步：“好漂亮的鸟儿，老先生，这鹦鹉我要了——”
　　苏晴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般冲口而出：“对不起姑娘，这鹦鹉是我先……”
　　话卡在了喉间，苏晴一个字也没说不出来了，只愣愣的注视着身边的女子。
　　身边不断有人鼓噪说：“人家这么美的一个姑娘，你就成人之美不要再计较嘛——”
　　“就是啊，公子，就让给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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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的确很美。
　　红色的丝质绸衣，白皙晶莹的雪肤，两相映称之间益发的动人心魄……高挑的双眉极致的蕴含神韵，轻笑间尽显绝代风华——
　　“苏大哥——我回来了。”女子轻启朱唇，嫣然一笑间众人几欲绝倒……
　　“……”
　　默然无语时，那被空白了的三年忽然在心中狰狞起来……
　　她的名字一直支撑着他走过风雨交替的四季……曾经的壁垒虽无形却重伤，一颗心却很早之前就不再是自己的……爱，也只给了她一人而已。
　　却不知道是几时心思有了绝望，是几时呢？
　　终于看到她微笑着站在面前，为什么心会是这种感觉呢？有千头万绪在心里绕不清楚……一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好想念苏大哥，所以就来找你了，你不会忘记小蕾了吧？”沐蕾仿佛没有看出苏晴的不对劲，仍是一派自若的微笑，“自从上次一别，已经三年了哦，没有和苏大哥道别，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了。”
　　“你……”终于找到了声音，说了一个字后，却生生的哽在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我这几年一直在京城，和我的父亲在一起。”
　　沐然和苏策的妹妹苏凉顺是沐蕾的亲生父母，只是沐然在沐蕾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苏晴也只在小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大家都以为他出了意外，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来话长，这件事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沐蕾轻笑，“苏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采耀人呢，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苏大哥吧？”
　　苏晴闻言，一口气呛到了，脸瞬间涨得通红：“没有的事……”
　　“苏大哥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呢——真好。”
　　苏晴没有听明白沐蕾的话，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淡漠与嘲讽，但是沐蕾突如其来的忧伤的笑容却在瞬间化解了他所有的困惑，苏晴望着她的眼睛，缓缓的说：“小蕾，和我回去吧！”
　　“回哪里？”
　　“回我们的家啊——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了。”
　　“苏大哥……”沐蕾略一沉吟，眼中满是伤感，“有苏大哥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请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眼眶热烫得可怕，苏晴忍住没有哽咽出声，心却不可抑制的痛得没有边际了。

　　秋名居是一家新开的茶馆，沈应冰是无意中发现的——那天她大摇大摆的进了门，结果立马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柜台边上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某人哇？！
　　“你……”
　　“我什么我。”黑发如瀑的少年斜睨了她一眼，又匆匆低头自忙自的。
　　“你在干什么？”沈应冰也不计较，索性趴在柜台前，兴致盎然的问。
　　曲静静手上有一本帐簿，笔墨置于手边，在她身边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美女。
　　“计帐。”曲静静面无表情的抬眸，“……让让。”
　　呃？……
　　沈应冰惊觉身后有人正等着要结帐，忙讪笑着侧身让了让。
　　“谢谢，二两七钱。”曲静静浅浅一笑，手脚麻利的接过客人递来的钱币，并迅速抄录下来。
　　沈应冰目瞪口呆……她没看错吧？静静在茶馆里记账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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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曲静静有空坐下来和沈应冰闲聊，已经是傍晚时分。
　　曲静静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招呼沈应冰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做事哦？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啊？工作好玩吗？”
　　“……”曲静静轻轻蹙眉，“不要一下子问这么多。”
　　“那你不要卖关子啊……”
　　“……有朋友希望我来店里帮忙，就这样。”
　　“呵，谁这么有面子啊？居然请得动一向深居简出的曲大美人，你不是老说讨厌这种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是非场所哦？”
　　“招呼人的事有掌柜他们做，我只负责计帐。”曲静静无所谓的说。
　　“这里看起来还不错嘛……”沈应冰饶又兴致的环顾四周后啧啧称赞。
　　茶馆不大，可是设局十分雅致，从门口可以一眼望见点缀于餐桌之间的翠绿的植物，墙壁新饰成草绿色，或白色或粉色的花案散见于墙底边沿，淡淡的花草清香盈满于室……茶馆除了供应茶水，还供应一些家常的菜肴，正是由于这里色香惧佳的氛围，一天之中来茶馆消遣的人络绎不绝。
　　“哦，还好。”当初会答应扬乐，至少有一半是因为曲静静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而且，店是杨乐的，杨乐也给她许下了很大的自由空间，为了工作方便，曲静静仍维持着男装扮相，这多年的习惯倒是为她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哇～～你们的厨夫很帅气嘛～～”沈应冰轻轻吹了个口哨。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整个茶馆，称得上帅气的人只有一个。
　　“我过去跟他聊聊～～”
　　“哎……”曲静静犹豫的看着沈应冰和杨乐，忽然噤声不语了。
　　杨乐平常会在馆里煮煮菜，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当下跑堂——他刚刚端了一盘菜出来，转身便看见了一个妙龄少女正巧笑倩兮的望着自己，登时疑惑的拢了拢狭长的眉。
　　“你是这里的厨子？”因为身高的差距，沈应冰不得不仰着头问。
　　“是——”杨乐有所顾忌的停下脚步，“姑娘有什么事？”
　　沈应冰瞅了瞅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曲静静，忽尔灿灿一笑，“我是静静的朋友。”
　　“……”杨乐没有说话，可是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我姓沈，沈应冰。”
　　“……杨乐。”
　　“那杨大哥，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啊？”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我想留在店里帮忙，烦杨大哥帮我跟老板说声，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为什么？”
　　“像我长得这么漂亮，可以帮你们招待客人啊——”沈应冰理所当然的笑的眉眼弯弯。
　　“……”
　　汗……
　　“应冰——你不要逗杨乐了啦。”
　　曲静静终于忍俊不禁，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慢步踱了过来。
　　“谁胡闹了？人家难得认真次的说……”
　　杨乐看了看曲静静，又看了看沈应冰，忽然开口了：“好，你留下来。”
　　“呃？”这回轮到曲静静傻眼了。
　　沈应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在白府的后院，苏晴和白西飞并肩走着，两人的表情难得的沉静。
　　“现在蕾住在你府上？”白西飞若有所思地问。
　　“嗯——怎么了，阿飞？”苏晴的眼睛透着温润的暖意，在一片秋景之中显得有几分迷醉。
　　“没什么——只是事情太过突然，感觉很不真实哇。”白西飞神采飞扬的轻笑，“那丫头一定比以前更迷人了吧？”
　　“唔……”苏晴面色微窘，一下子脸红至耳根，活像只煮熟的虾米。
　　“嘿嘿，什么时候一起出来坐坐嘛～～总得好好叙叙旧才是——”
　　“这是自然了——”苏晴浅笑，“小蕾也这么说呢。”
　　“哦？”白西飞凤目微眯，唇角扬起了一抹兴味的笑容，“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