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暑假（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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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不二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照看摆在窗台上的仙人掌，把它放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那盆小小的仙人掌因为精心的照料，新鲜翠绿，长势喜人，而今天，许久不曾开花的仙人掌的顶端，竟然冒出几朵鹅黄色的小花。
层层叠叠的细长花瓣此刻已完全绽开，露出橘色的芯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阳光下，浑身是刺的仙人掌也不再单调而冷硬，多了几分绚烂与柔软。
满怀喜悦的心情，不二挪了挪花盆的角度，让仙人掌的花朵彻底沐浴在阳光之中。
菊丸匆匆跑进教室，嘴里还叼着半片没吃完的面包，从后面出其不意地拍了下不二的肩膀，含混不清地说道：“早安，不二，拜托你把作业借我……咦？仙人掌竟然会开花！还是第一次见到耶！”
菊丸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凑近，振振有词地说：“不愧是被不二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的仙人掌。”说着，还伸手去拨弄那些小刺。
“菊丸，我好像还没答应借你作业吧。”
“啊啊啊！”菊丸发出阵阵哀嚎，“不要啊不二！”
菊丸扑过去央求不二，但不二只是微笑着顾左右而言他，搞得菊丸快要泄了气。当练习册从天而降的时候，菊丸眼前一亮，抓住救命的稻草，迅速翻出自己的练习册，趴在桌上奋笔疾书起来。他一边补作业一边念叨：“感谢！说起来暑假要到了，不二打算做什么？”
不二笑道：“当然是做作业啊。”
“什么！”菊丸差点喷出口水，想到那些堆积如山的暑假作业，不由拉下了苦瓜脸：“作业什么的……最讨厌了啊！”
*
午休时分的音乐教室里，炽热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照进来，留下一地金色光斑。凉子站在窗前，下颚顶着棕红色的琴，左手指用力并灵活地揉弦，右手持着琴弓，在四根琴弦上不断跳跃，一连串浑厚圆润的乐音自指尖逸出。起先还有点生涩，随后越来越畅快，时而低沉如泣如诉，时而高昂激荡，时而忧郁婉转，跌宕起伏，音符在挣扎中越跳越高，飙至顶点时，爆发出一段急剧且短促的强烈颤音，琴声戛然而止。片刻的停顿后，琴声响了起来，又继续絮絮低语，渐渐归于沉寂。
凉子还没放下琴弓，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她回过头，和门缝里探进来的刺猬头对上了视线。
刺猬头少年尾崎惊得跳起来，身体不受控地撞开门板，手舞足蹈地打招呼：“早上好，清水同学。没想到你拉小提琴这么厉害，请加入数学研究社吧！”
“上午已经过去了。还有，这不是小提琴。”
“什、什么！”尾崎一脸震惊，小步跑到凉子跟前，弓着腰瞪大眼睛，近距离去观察那把琴。“好像是比小提琴大一点……”
“中提琴。”
见凉子惜字如金，尾崎干笑着，不死心地问：“那个，入社的事……”
“感觉音乐社更好些。”
“呜呜呜，我又又又失败了！山口会打死我的吧会打死我的吧！”尾崎一边抱头狂哭，一边痛心疾首地说，“清水同学，你看我们社团崇尚自由与和平，团结有爱，支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清水同学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才来到我们社团一定是——”
“你们快走！别占着音乐教室！”
尾崎正考虑要不要在地上打个滚，一声怒斥打断了他的哀嚎。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回头，只见几个人站在教室门口，有男有女，都背着乐器，面色极为不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尾崎被他们的阵仗吓了一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好久，说：“是音乐部的人。”
音乐部的几人见他们迟迟不走，愠怒道：“怎么还不快走。”
像是被踩中炸弹，尾崎瞬间暴走：“喂！这是音乐教室又不是你们的社团活动室，我们先来的，你们凭什么赶我走——啊！清水同学你做什么！”
尾崎被凉子拽住衣领，硬生生拖着往外走，他仰面朝天，拼命挥舞着双手双脚，垂死挣扎：“快放手，我要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直到楼梯口，凉子才放开手，尾崎“砰”地一下摔在地上。
凉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跟那帮家伙没有道理可讲，何必浪费时间。好了，跟我走吧。”
尾崎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跟上，一脸不满：“为什么清水同学不揍他们？”
“浪费力气。”凉子的回答很简短，尾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呆愣了半晌，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
不过尾崎没心没肺的脾性让他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他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双手张开做出迎接太阳的姿势，大声咆哮道：“啊！暑假终于要到了！京都的袛园祭，隅田川的花火大会，伊豆的海滩，我来了！轻井泽似乎也不错呢……总之，今年夏天我一定要玩够本！”
见凉子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尾崎泄气地追上去，扯了扯自己的脸，露出讨好的傻笑：“清水同学暑假有什么打算吗？数学研究社可是有很多暑假活动的哦！比如说……”
凉子忽然停住，尾崎差点一脑袋撞上去。她说：“尾崎，你有点烦。”
*
长长的河堤望不到尽头，河水在夕阳的映照下静静流淌。不二抱着仙人掌站在路边，遥遥看见凉子骑着机车朝他飞来。连帽衫，白T恤，破洞牛仔裤，简单却又利落帅气，搀杂着夕阳橙的卷发被风吹拂到脑后，露出半边珠玉似的耳垂，一侧三个银色耳钉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扬着头，身后背着琴盒，举止一派不羁，有一点流浪乐手的味道。
凉子在他面前刹住，露出浅浅的笑容，锋锐褪去，透出些许柔和。她注意到不二抱在怀里的仙人掌，惊奇地说：“原来仙人掌真的会开花。”
不二微微一笑，把仙人掌举到凉子眼前，供她观赏。
沙漠的奇迹很难称得上好看，肉质茎肥硕厚大，布满绵密的短毛与尖刺，鹅黄色的娇嫩小花在蠢笨的墨绿色块状茎上盛放，显得很不搭调，却让凉子感到震撼。
“很漂亮。”
“以后再开花，我再带来给你看。”不二神情狡黠，“话说回来，你这是要开一场街头音乐会吗？”
“嗯，要听吗？”凉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她取出琴，随手把琴盒挂在车把上，靠在车上慢条斯理地调琴，然后把琴架在下颚，开始试音。
不二坐在树下，好整以暇地等待。
在这方僻静的草地上，简陋的音乐会就此开场。听众寥寥无几，只有一个人和一盆开花的仙人掌。没有谱架，没有灯光，伴奏也弱得可怜，只有风声与蝉鸣，好在还有偶尔的火车轰隆声作为点缀。凉子微垂着头，眼神认真专注，并没有一丝一毫敷衍的态度。
她略微绷紧身体，依着记忆中的曲谱流畅地演奏。带着茧的手指用力地揉弦、灵巧地拉弓，最初是轻轻的低吟，悲伤的情绪在音符中反复酝酿，渐渐走向高亢，直至热烈澎湃。琴声在剧烈颤抖，在挣扎，在呐喊，在冲上云霄的瞬间戛然而止，世界顿时万籁俱寂。不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呼吸落下的时候，琴声又开始了，低低地、缓缓地悲鸣，以舒缓的旋律作为最后的休止符。
一曲终了，琴声依旧在不二耳边回响，虽然旋律和以往听到的略有不同，但那的的确确是《月光》。
不二完全没想到，凉子居然把它重新编曲，变成适合中提琴演奏的形式，虽然没有歌声相和，也算不上多么完美，有几处滞涩和错音，但曲子的感染力依旧很强烈。
“啪，啪，啪。”节奏分明的掌声响起，鼓掌的人带着笑意问，“我可以喊安可吗？”
“你想听什么曲目？”
“比如说帕格尼尼的《钟》？”见凉子呆若木鸡，不二忍俊不禁，“把主动权交出去可是要吃大亏的。”
“……”
“开玩笑的。什么曲目都可以，我洗耳恭听。”
凉子苦笑着，又提起了弓。这次是一首正统的古典乐曲，忧郁的低音不断蹦出，晦暗缠绵，像是走入了黑暗的森林，并在黑暗中不断徘徊；渐渐地，音色趋向明亮，开始出现欢快的节奏，像是拨开浓雾，破除黑暗，迎接阳光，以及更宽广的世界。热烈的琴声即将攀向高潮，凉子却忽然停下，神情有些尴尬：“我刚刚才发现……接下来的一段……我不大记得了。”
不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安抚对方：“很好听。感谢清水小姐让我成为最幸运的听众，不知下一次街头音乐会安排在哪天？”
——为什么会有下次？！
凉子沉默了许久，艰难地从齿缝挤出几个音节：“我太久没练习了……”
“不，技巧真的很棒。”不二毫不吝惜地夸赞，继而询问，“中提琴远没有小提琴华美炫目，也更难拉，为什么清水会选择它呢？”
“虽说小提琴音色更华丽，但我觉得中提琴更适合我。”
这是一个十分含糊的回答，然而不二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
中提琴的音域比小提琴低五度，更适合演奏寂静忧伤的曲子。
*
风吹了起来，吹散了几缕幽思，些许静谧。
不二说：“暑假要到了。”
凉子问：“暑假要做什么呢？”
“要为进军全国而努力。”不二一字一顿道，眼里透出自信的神采。
“全国大赛吗？那很厉害啊。”
“我们已经三年级了，最后的夏天不想留下悔恨。”
“加油。”
不二反问：“清水呢？”
凉子想了好久，叹息道：“我不知道啊。”
“要不要一起去夏日祭？”
在这个黄昏，他第一次向凉子提出邀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暑假（已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