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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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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君铭知道楚今朝给的现实会比他的“美梦”残酷,但没想到会残酷如此之多,残酷得让他这些天已渐渐愈合的心伤,又再次血淋淋了起来。
“楚卿,朕听说你从小读遍经史,必定学富五车对吧?朕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楚今朝听他问着这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有些纳闷,谦逊地摇头:“还差得远。陛下有什么问题?”
段君铭很佩服自己居然现在还能微笑得起来。他温柔地问着:“朕想问,楚卿知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
楚今朝眨眨眼。她当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不懂段君铭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很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知道吗?”段君铭没有下文,很执着地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楚今朝只好点头。
“解释给朕听听。”
楚今朝皱了皱眉,反问道:“陛下不知?”
段君铭似笑非笑地道:“是啊,朕不懂,所以才让楚卿解释。”
他不懂的是她理解的那个“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
楚今朝越发纳闷了,简单地解释道:“两个人情投意合互相喜爱。”
“我们俩算吗?”
楚今朝抬头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她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好。”得到她的认可,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在她唇边偷了一吻,道:“朕喜爱你,所以想时时刻刻都跟在一起。但是楚卿,你既然也承认喜爱朕,为何不愿跟朕在一处,成天只想远离朕?”
“没有啊。”
“没有?”段君铭磨着牙,真恨不得将她那两瓣唇给咬下来,“你在浔阳一呆呆了近四年,如今才回来几天,就又想着往西罗去,这叫没有?!”
楚今朝也觉得自己这说法太过无力,小声地辩解道:“我会回来的。”
“回来?什么时候?等到朕白发苍苍?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心上过?还是说,你就这么笃定朕就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你自己想想,你就这么承认了一句喜欢朕,你到底怎么喜欢朕,有多喜欢朕,你倒是拿出点行动来呀!”
楚今朝被他连连斥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真的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他是皇帝,江山若乱,他能有什么下场,他们能有什么结果?她出使邻国建交,希望他江山太平,这不算吗?难道一定要留在这里陪他,一定要进宫当他的妃子,才叫喜爱他吗?若是那样的喜爱,他不是已经有个裴若善了吗?
楚今朝也觉得有些委屈了。既然这么不满意她,“那陛下又为什么喜爱微臣?”
段君铭被她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呼呼的大气就像被针戳了个洞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为什么喜爱她?喜爱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喜爱她“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的坚持,喜爱她“明知现实困难却依然怀有希望”的乐观,喜爱她“丈夫处世,立功名慰平生”的志向,最喜爱她谈论理想时的满目光彩,最喜爱她认真工作时的专心致志,最喜爱她达成目标时的灿烂微笑。让他也觉得,这世间充满了希望,让他也跟着,人生也应该这样精彩才是。
这么想来,他轻轻叹出了最后的气,无奈道:“你去吧,朕允了。希望楚卿回来时,朕还不至于老得让你认不出来。”
“当真?”楚今朝闻言惊喜,抬头望着他,满目光芒,耀得段君铭几乎睁不开眼。
对的,就是这种光彩,可惜,不是为他。
不甘心啊!
“当真。”段君铭道,“不过,朕在想,既然楚卿愿意出使西罗,也就用不着别人了。杨冕就呆在盛京吧,用不着他。”
楚今朝这欣喜被他兜头淋了一盆凉水,望着他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段君铭顿时觉得解气不已。他是喜欢看到她神采飞扬的表情,但他跟更喜欢她能在他身边柔情似水。真让她等他老了才回来?除非他真昏了头。昏了头都不会!
“楚卿担心杨冕一去西罗不回,朕怎么知道你们俩都跑了,远走高飞不回来了呢?既然楚卿想去,朕当然得向着楚卿。”
楚今朝被他这一反将真个是大起大落,不知何言以对。
段君铭看着她无言,心中气愤舒坦了不少。很好,明白他的感觉了吧?
“让小冕去吧。”僵持半晌,楚今朝见他认真,只得退后一步。杨冕若真一去不回,那她也只能认了。
段君铭挑挑眉,心喜,瞧她黯然,又觉不忍,于是也见好地退后一步,道:“既然楚卿这么说了,朕就让他去好了。”依他本意,根本不想让那个讨厌鬼得意。
楚今朝这下闷闷,也不想跟他多说了,淡淡地道:“谢陛下。”然后翻个身,准备睡觉不理人了。
段君铭这下也不开心了,摇着她讨好道:“楚卿该不会以为杨冕往西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楚今朝睁开眼来,淡淡地望着他。瞧她那含怨地眼神,终于有了点小女人使性子的模样。段君铭觉得心中柔软极了,熨贴极了。也跟着躺在她身边,凑近她亲昵地道:“他就这么跑到国外,恐怕也不适合吧?朕记得,他是想修路来着。这个路,没朕的同意,也修不了吧?”
楚今朝听出了一点异样,眉头微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段君铭轻轻笑着,低头吻她脸颊,手探进被子抓起她的手,脚趾也跟着不老实地蹭着她的交心,道:“朕记得楚卿以前就跟个小火炉似的,怎么最近朕怎么帮你煨都煨不暖。朕听人说,有些月子里出来的病,是需要再坐一个月子才能变好的。楚卿,左右你赋闲在家,想不想试试?”
等着他的正经下文,结果却等到这么无聊的事。楚今朝撇过头去,手脚从他手脚处离开,再次闭上眼睛背对着他,摆明没的商量。
段君铭觉得有些挫败,却不想放弃。他们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他主动的多,想让她来给予,他只能喝西北风。他算是明白了,想要什么,就得伸手讨。反正她想要的恰恰是他有的,与其免费送给她,不如换点东西实在。
“楚卿若答应再帮朕生个公主,杨冕要修的那条路,你说修到哪,怎么修,朕全依你。”
“路都是人走的,走的人多了,也就不需要专门去铺路了。”
杨冕早就把地形图绘好印刷了,这次再准备西行,是准备带着商队前往的。来来往往,自然就顺畅了。只要段君铭能放行,修路,只是顺带,没差。
以为这个一个大诱惑,她定会犹豫的,结果居然这么快就拒绝了。
略一思索,他又道:“修路他或许不需要。说不得朕有了公主,一高兴,再封他一个白衣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小冕不可能入朝为官,也不会食大中朝之禄。”
这也不行?段君铭忽然觉得有意思了,这游戏还真是不错。他倒要看看他手里这万千河山,到最后,能换她多少行动?
“朕没有说要给他俸禄。朕只是觉得,他为大中国百姓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百姓说不定还不知道他是谁。或许朕可以考虑让他恢复身份,以他前朝太子的身份,封个白衣候。朕还可以以他为先河,告诉世人,无论什么身份,无论是否在朝为官,只要对社稷有功,只要能为百姓做事,照样能封侯拜相。”
当官不是唯一的出路,国家兴旺也不只是士大夫的职责。只要有能力,有想法,都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为国家做贡献。
小冕能恢复穆姓,能传承穆姓,不用再背负秘密生活……
段君铭瞧见她的犹豫,便知道这一下戳到她软肋了。于是不再逼她,又在被子里摸索着她的手脚。才离开他这么一会,又凉了?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楚今朝沉默许久后,低低地说一句:“我答应了。”
“什么?”段君铭正专心地捂着她的手脚,闻言止不住地咧了嘴。就说要自己主动拿。他得意地道:“朕没听清楚。”
“我答应了。”楚今朝稍稍放大了声音。
“答应什么?”
“生个公主。”
“很好!记住了,朕要的是公主。”
楚今朝一愣。上当了!生男生女她哪能控制得了,万一又生个皇子……
但没有时间给她细想太多,段君铭已经就开始着手准备生公主的计划了。
这一次比之上次要费时。段君铭非要证明是公主了才能放杨冕出行。换言之,必须等小公主出生了才行。
楚今朝跟他抗议,段君铭却拉着她去看运河的开工。自那之后,段君铭罢了楚今朝的官,裴向果然高兴地接受运河的工程督察。只是有段君铭在,工部和户部以及工程的负责人依然都是楚今朝的人,只有小规模的人事调动在裴向那里。段君铭向来不少这种手段,硬是让裴向以为他如今全心信任他,所以把楚今朝的势力全给了他。
运河进展的顺利,楚今朝也放下了心。惟余杨冕西行一事,她甚是不喜。
这些年了,她也意识到了当初对杨冕的伤害。或许她自认是为了他好,但是,她的牺牲所换来的他的生命与自由,却是实实在在地伤到了杨冕。小冕聪明啊。当时浔儿之事就没瞒住他,如今为这公主,更是瞒不住他了。就算这些事本身就有他的算计,但到底也是因为不得不为。他一方面算计,一方面也愧疚。这矛盾一集中,毫无疑问地全化成了对段君铭的恨。她有心想掩饰公主之事,告诉杨冕是她心甘情愿。但是段君铭却唯恐杨冕不知未来的这小公主是她为他的牺牲。
她想好好再跟段君铭谈谈,但是他近来却似乎忙得过了头,一回宫就不怎么出来,往往到很晚她都睡着了他才会来,然后又很早就离开。若不是被子里有余温,她根本都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一晚她专程等到他了,问他最近朝中何事这么忙。
段君铭微微一笑,上榻拥住了她,道:“楚卿老担心朕的江山保不住,辛苦着肚子还要去巡工程。朕也想做点事让楚卿对朕有点信心啊。”自那天她自请罢官后又想到出使西罗,当时太过生气没想明白,但事后却是明白了她的用意。
当初穆玄景宠她,结果导致了亡国,她其实也担心着。皇帝的喜好直接关乎着国家朝政,皇帝喜她,群臣必定多奉承她,导致他们听不到不同的声音,以至于闭塞视听。放如今他们若如此,就算她非佞臣,他非昏君,恐怕也离昏君佞臣不会远。
他以前懒得当这个皇帝,就算为了她的缘故留在了这个皇位,却只是想能保住这个皇位帮她做她想做的事就行了。所以,在朝中只要能平衡朝中势力,他帮她掌握着必须,其他的任他们折腾去。但如今,那些全都不够。他要有能治理天下的能力,给她一个太平天下,让她安心。
于是,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中大变。先是皇后裴若善因病薨逝,紧跟着御林军总管霍颖光自请退职,降为偏远边境的一个小将军,接着威武上将军霍书桐也交出兵符放手兵权。
至于裴向。
裴若善的去世,让裴向一族铁了心地拥戴段君铭。只因段君铭在皇后死后,连日忧伤不早朝,百官体恤感慨。就算有人建议他再立新后,他只道:“朕的皇后尸骨未寒,立什么皇后?”无论多久他都是这句话,让百官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无不动容,更是让裴向一脉对他以死为荐。
只是没人知道,皇后死后的那个“连日”,他其实在她的别院里,跟个疯子似的做着一件疯事,还必须要她也跟着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