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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侧击 ...

  •   傍晚时分,段怀越过来了。向楚今朝祝贺一番后,得意地对杨冕道:“我说你大哥回来是要封侯拜相当大官的吧?”

      杨冕如今对段君铭的恨意更深,见他还顶着无害的段怀越身份跟他说这种话,理都不想理他,借着收拾碗筷,扭头就走,回厨房去了。

      段怀越讨了个没趣,一脸无辜地问楚今朝:“他怎么了?”他又没得罪他。

      楚今朝闭了闭眼,提醒他道:“段兄是知道小冕真实身份的。”

      段怀越当然知道,所以他才来这一趟。但是,到底来做什么,他并没有想清楚。道歉?当然不可能,他不觉得有亏欠杨冕,且以段怀越的身份更没有道歉的说法。示威?或许还有点,尽管因为楚今朝的缘故,他如今对穆氏大兴并没有那么恨了,但是……

      又因为楚今朝,似乎更恨了。

      所以,他只是“哦”了一声,不再提这事,算是给楚今朝一个面子。然后,又问她道:“前段时间,小冕说楚兄去了晋州就不会回来了,怎么还是又回来了?”旁敲侧击,就是想知道她的真正想法。尽管已经模糊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地想问出些别的理由来。

      但是,他怎么可能问的出来?若是楚今朝不知道他是段君铭,或许还有点用,但如今,却是什么用都没有了。

      楚今朝只笑了一笑,回答道:“小冕说的对,我的确是想过可能回不来的……”见段怀越收了扇子倾着身子很认真地听她下文,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但是,当跳出自身局限,再站高点看时,我才知道,就算有再多理由回不来,也有唯一的理由,叫我无论如何也必须回来。”

      “是什么?”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止不住地隐隐期待着。

      楚今朝敛起笑容,抬眼望着窗外,神情认真肃穆。她的思路非常清晰,也想一点一点地解释给他听,希望他能理解接受。但是,必须得有耐心,慢慢来。所以,她只是轻描淡写,却出自肺腑,慢慢地像是字斟句酌地道:“有些事,如今是只有我才会做的。”

      段怀越一听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那点点期待嗖地顿时在风中熄灭了,连点儿细烟都不剩。因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当日她为何会积极谏言献策如何灭掉大兴。分解段怀瑾的军功兵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为她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开路。

      大兴必须彻底消失才能免除他对她的疑心。他不想再怀疑她,她也不希望他怀疑她。他们的目标出奇地一致,唯一的分歧恐怕就是她没想到他会派她去攻打晋州,造成了她的为难。她固然想灭大兴,却不想亲手去灭。

      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大兴灭亡了,没有人会再怀疑她心系的是大兴了。

      不是为了他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他们做了同样的事,但是他全都是为了她,而她全都不是为了他。

      心里闷闷的,真是憋屈。但他还是得强颜问道:“什么事?”什么事?再清楚不过了,大兴才灭,一张空白委任状她只求一个“巡工御史”,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他不会如她所愿的,绝对不会!

      接下来,楚今朝开始当着段怀越的面谴责段君铭表里不一。明明同意封了她巡工御史的官,却又给她安了一个工部侍郎,还是把她困在盛京,不能出去。她真正想要的巡工御史只成了个没用的头衔。

      “段兄,你说这他算不算出尔反尔?”

      对自己这招“阳奉阴违”,段怀越是极其得意的,所以,他一点儿都没有听到楚今朝的谴责,反而全当作了表扬,摇着扇子很认真地跟着点头道:“嗯,算。”然后再无其他。

      “但我想——不,是我必须要亲自去查看那些工事的现状。他们保存得怎样,毁得怎样,如此才能确定以后续建的可能。段兄,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那些工事是有利于黎民百姓的,早日完工就能早日发挥效用,如今瘫痪在那,只是累赘。放眼朝中知我者只有段兄,所以我希望段兄能跟我一起去。若然陛下对我仍有戒心,但若段兄也赞同,以陛下对段兄的信任,也许会松口。”

      她望着段怀越,满眼的热切,满心的期盼。段怀越手中的扇子越摇越慢,一时竟有些心虚狼狈,几乎不敢对着她那双信任的眼眸。

      无论同意不同意,他都不可能跟她一起去啊。所以,他也坚决不让她去。那么辛苦的事,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不让她去她又会失望……

      真伤脑筋!

      什么呀,又心软了!说了坚决不让她去的。

      段怀越心中恨又起。穆玄景早就死了,大兴也在平地里灭亡了,但是他们却都在楚今朝心里活得好好的。她是冒死也想帮他们完成当初未完成的事业。他不会如她所愿的,让她知道,如今是大中朝,不是大兴,他才是她的君,穆玄景不是!

      他扇子一收,脸色沉下了,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一开口,发现她骤然惊讶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已经超过了段怀越该有的态度,于是轻轻咳嗽掩饰过去,道:“皇上既然不同意让楚兄去,我去能有什么用?我又不懂那些事。楚兄,为何老是执着那些呢?待时候到了,皇上自有主张。”

      楚今朝说了大半天,见他还是拒绝,不由得也暗淡了脸色,道:“我视段兄为平生知己,以为知我者、懂我者必只有段兄,却不曾想到只是自作多情。段兄既然是站在陛下那边的,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恕今朝不远送了。”她话一说完,伸手就把段怀越面前的酒杯捞回来,然后收拾好直接进屋里去,把他一个人晾在厅里,就差直接执起扫把赶人了。

      段怀越坐在那里又气又呕,想发脾气又没法发。他若敢发脾气,楚今朝与杨冕说不得真会拿扫帚来赶人了。而且到最后,还是得他先低头才能再和好。

      很好,他越来越觉得段怀越真是窝囊至极。

      段怀越走后,杨冕问楚今朝,是否真的要准备去考察那些工程现状?

      楚今朝坚定地道:“非去不可。”时机已经成熟,再不开始,只怕耽搁着,以后就后悔了。就算可以指望段君铭,但是,连最关心这事的她都去指望别人了,那得指望到什么时候去?

      “小冕有想做的事,大哥也有必须做的。记得你父皇曾经说的,苟且偷生太容易了,无论将来如何,遭遇如何,我们都必须做个做事的人,方才对得起这个人生。”

      说起承宣帝,杨冕眼眶又湿了湿,点头道:“是的,父皇说就算我的身份不再是太子,但心中也必定还要这样认为,为百姓做自己能做的事,就算只有一样,我也没有辜负这个身份。”

      身份地位不是别人给的啊,而是我们自己的态度与所做的事情。

      “大哥不用顾念我,想做就去做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得到了杨冕的理解,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下如何说服段君铭。但谁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任她多少次奏请她身为“巡工御史”,请离京巡视工事,但段君铭就是打定主意,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不松口。

      这样僵持着,然后楚今朝后知后觉,她那天做错了,不该惹恼段怀越。惹恼段怀越就是惹恼段君铭,段怀越是什么都不会说,但是段君铭却是会得罪他滴水,他必回报以涌泉的人。

      这下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休沐日,她去窑场看望杨冕。杨冕知她的困境也很想帮忙,但两人想了半天,也还是没想个结果。

      这样独断专行的段君铭,杨冕对他印象是雪上加霜,气恼道:“大哥,你就别跟他当好朋友了,我现在见到他就烦。”

      这倒是实话。楚今朝微觉欣慰。初始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才让杨冕也与段怀越周旋,但现在,他们之间仇恨更多,再这样下去,的确是很为难杨冕。如今她手中有权利,不会再任由段君铭宰割,且杨冕的身份也曝了光,段怀越……

      似乎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若说还有最后一个作用……

      楚今朝忽然笑了笑,望着不远处窑场上空的弥漫青烟,她问道:“小冕,你说段怀越这个身份对我们而言还有帮助么?”

      杨冕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楚今朝帮他整理了下衣襟,道:“过两天大哥没时间来跟你辞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下次见面……我们互相检验成绩吧。”

      “好,大哥,你再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定走出这里,迈开我的第一步。”

      第二日下朝后,楚今朝再次求见段君铭。段君铭以为她又还是为巡工一事而来,根本不睬她。楚今朝无奈,出示了他当初给她的龙纹令牌。他曾允诺过,只要她持这块令牌,就能畅通无阻地见到他。

      不管这块令牌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如今,她也只能用上一用了。

      还好段君铭没有忘记这枚鲜少用到的令牌,她才出示令牌没多久,就有人传她“清情宫”见驾。

      “清情宫”见驾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耳根不由得燥了燥,压下忽然跳快的心跳,她稳步跟在接引宫人之后。

      “皇上在里面等楚大人。”那宫人送她至门口就先行离开了。楚今朝望了望那深深的宫廷,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

      穿廊花厅,再过屏风,没费多久时间就见到了段君铭。他一身蓝色的闲散春衫,歪在软榻上翻着一本书看,闲着的一只手把玩着一件物事,唇角带笑,心情极好,想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篇章。

      见他心情好,楚今朝稍稍松了口气,上前跪下请安。段君铭没有为难她,赐她平身,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到他身边去。

      楚今朝没有依言坐过去,又重新跪下,道:“陛下恕罪,微臣妄用令牌,实在是不得已。因微臣有一不情之请,非见到陛下不可。”

      段君铭微笑如春的脸色顿时沉了沉,翻过身去背对着她,道:“若是为工事一事,朕自有主张,你不必说了。朕不会允的。”

      楚今朝道:“不为这事。若为这事,微臣也不会用到这枚令牌。实在是……一件私事。”

      “私事?”笑容又回到段君铭脸上,他又翻转过来,撑起身子,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说给朕听听。”

      楚今朝迟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坐好,道:“微臣与段护卫是朋友,陛下是知道的。”

      “嗯哼。”段君铭挑眉哼了一声,伸手将她拖到他腿上坐着,他好靠着她继续看书。

      被人这样当着靠枕,楚今朝有些不自在,稍微动了动,又道:“前段日子,我们闹了点不愉快。微臣……一时气恼,对段护卫做了很过分的事……”

      段君铭又只是“嗯哼”一声,抱着她开始不规矩起来,好在他似乎万分舍不得手里的书和令牌,因此并没怎么用力施压,楚今朝很容易就能避开他。所以她一边躲着,一边又道:“微臣这些天很自责,一直想向他道歉,但却一直找不到他。不得已,只得来求见陛下。”

      “道歉?”段君铭有些惊讶地低喃。她肯用这枚令牌来见他,他早就开心得什么都原谅她了,见她又是先低头又还想道歉,心里更是飘飘然,柔情更甚。“楚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只要她承认自己过分了,他就不跟她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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