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Must Love Me》Raining_S

1、第 1 章

　　Where do we go from here
　　This isn't where we intended to be.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远走他乡，茕茕孑立，自责和悔恨是自己所有剩下的情感。
　　那天若绮来劝他去看望黎湘离时，他没办法放下自己那支离破碎的童年带给他的过分的自尊心。他以为自己能承受一切，却在报纸头条刊登的讣告时突然土崩瓦解，那可笑的自尊心也被碾得粉碎。
　　他当时就躲在教堂的门外那棵巨大的泡桐树后，默默地目送着他最后的亲人的离去：他不想被别人看见。虽然除了若绮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知道自己没法忍住积攒多年的眼泪，他定会哭得像个泪人。大名鼎鼎的硬汉王瑞恩在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老导演的葬礼上失声痛哭，蠢蠢欲动的狗仔一定不会给这位故人一丝安宁。
　　可方若绮还是看见了他。她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劈头盖脸地就开始骂他。黎湘离是她第一部代表作的导演，她和他的关系亲如祖孙，是她在他最后的日子一直陪伴他，即使她知道自己终究代替不了王瑞恩。
　　“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失望。”她冰冷的声音刺进他的耳朵，“尤其没想到那个人是你，王瑞恩。”
　　那是他第二次听见她连名带姓的叫他。上一次是在他们相遇的河边。上一次这三个字从她嘴里慢慢地溜出来时，是因为惊讶。可这次，就像她所说的，失望。

　　We had it all
　　You believed in me
　　I believed in you

　　方若绮曾经最信任的人就是王瑞恩。不光是因为他带她走进了这个圈子，还因为她由衷地崇拜他。她跟他说他总是那样沉着冷静、理智果断，那样使人有安全感。
　　王瑞恩也同样相信方若绮。在河遍听见她的歌声时，他就认定了这个青春洋溢的女孩是个明日之星。她的气质，那种自信和自爱给了她独一无二的美丽，她的努力和坚持也使她做到了他所说的。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毫无背景和专业机巧就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成长为一个成熟的演员。每次和她合作，无需赘述，她总是能最快做到他想要的效果。他欣赏她的一切，后来，他发现他爱她。
　　那些日子，他们拥有一切，足够他们享受最单纯而又最美好的时光。一起去海边散步、看日落、共进晚餐，更多的还是关于剧本和拍摄的讨论，甚至激烈的争论。
　　可那些都是过去。他回想起她的布满泪痕的脸，知道自己在没有开口前就永远地失去了她。

　　Certainties disappear
　　What do we do for our dream to survive
　　How do we keep all the passions alive
　　As we used to do

　　他没办法再继续在这个城市呆下去，因为每一处都布满回忆。他父母的，外公的，还有方若绮的。他本想赎罪，但却不知从何下手。他能做的只有离开，埋没自己、惩罚自己，这样折磨自己他才会好受。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申请的英国签证通过后，他跟公司解了约，坐在写字台前想了一夜，最后寄出了一封不到一百字的信。
　　他本想在圣诞节向她表白，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一定会接受，然后让他带她去山上下雪的地方堆个大雪人。往后的日子他们会继续一起看电影、拍电影、吃晚餐、谈心聊天，两年后的圣诞节他会再拿出他母亲的戒指向她求婚，她会幸福地答应他，由着他温柔地吻上她的唇、抚摸她美丽的长发，第二年夏天在花园举行一场简单温馨的婚礼，然后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他本以为这是定数，但却随着他不可饶恕的错误灰飞烟灭。同样消亡的还有他的梦想、他的激情。
　　他不知道如何抓住他们，只得远走高飞来逃避这一切。他的离去，带走的同样是她的梦想、她的激情。

　　Deep in my heart I'm concealing
　　Things I am longing to say
　　Scared to confess what I am feeling
　　Frightened you'll slip away

　　王瑞恩回来了，以一个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的身份看似风光地回来了。
　　一个月前，当他恍惚地接过那金棕榈奖杯时，他脑海中突然不断地闪现着方若绮的影子。走下舞台后，他就立刻开始打包行李。
　　他宣布要开拍一部以自己在英国构想了三年的电影。这次彩虹爽快地给了他大笔的制作费，可他的名字早就代替了片酬成为了众多当红演员毛遂自荐的原因。可他依旧选了已经多年没有拍电影的方若绮。
　　他去邀请她时在她家门前踌躇了半天，他不知道要该对她说什么。她没想到她先打开了门。
　　“我从窗户看见你了，王瑞恩。”
　　他心一沉，”打扰你了。”
　　然后就是许久的寂静。
　　“什么事？”
　　“我…”
　　“《迷走英伦》。”
　　“嗯……”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她？因为她帮了他，因为她在墓园里的一巴掌打醒了他，因为他爱她。
　　“我好久都没演戏了。”可还没等他回答，她就继续说。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深入她的心：”我相信你。”
　　她看着你，没再说别的。拿了剧本后就关上了门。
　　“我爱你。”他对着门轻轻说到，苦笑着想要是她听到一定会再给他一巴掌，然后从此他就真正失去了她。

　　Why are you at my side
　　How can I be any use to you now

　　对于方若绮来说，他王瑞恩其实已经没用了。她不再是个演员，变回了当年那个专辑销量张张破白金的亚洲歌后。可她接了他的片子，和剧组一起来到了他在过去五年里逃避现实、又重拾自己的国度。
　　伦敦是英国的代表，但却完全不能代表英国。不列颠不总是被阴云笼罩、黑色环绕。离开了伦敦，乡下遍地是花、遍地是草，明媚的阳光洒满地。
　　他带着她走在温彻斯特教堂前的公园里一边给她说戏，一边时不时偷看旁边那个被岁月留下的些许痕迹的素颜女孩。他有些心疼她。他听说了她和黎华的绯闻，但显然她没能和那个人走下去，或是压根就没打算这样做。他们的家庭观太不同，不可能会有结果。他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但那天在彩虹碰见的那个朱莉告诉他方若绮这几年一直和一个医生走得很近。
　　也许他当年的设想根本不是定数，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你为什么接这部片子？”他沉默了半天，突然发话。
　　“因为我看你可怜。”这是她给的答案。
　　可怜他这个形影单只、沉默寡言的家伙。

　　Give me a chance and I let you see how
　　Nothing have changed

　　雨天，他们只能一直躲在教堂里等待拨云见日。
　　王瑞恩在过去的这几年没少在教堂度过。他不是基督徒，却贪婪地奢求着这里的宁静与安详。上帝也大方地施舍给他勇气，让他重新认识自己，改变自己。
　　“对不起。”他突然说。
　　方若绮转过了头，却没有看他：”为了什么？”
　　“可怜我。”他淡淡地笑了笑。
　　她又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悲伤，但没有继续接他的话。
　　“当年我寄给你一封信就走，一走还就是五年，我对不起你，”他知道即使她当时要恨死他了，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依旧无可替代，“你却依旧可怜我。”
　　方若绮看着这个比当年消瘦许多的男人，再也没办法穿起冷酷的伪装起来。
　　“谢谢你又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希望我能补偿你。”
　　“王大哥……”她缓缓地走近了他，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头轻轻枕在了他依旧宽阔结实的肩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何必再提过去。”
　　他再次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气息。他握住了她白皙细腻的手，第一次舒心地笑了。
　　“若绮，谢谢你。”

　　Deep in my heart I'm concealing
　　Things I am longing to say
　　Scared to confess what I am feeling
　　Frightened you'll slip away

　　他们又回到了以前那样，一起吃饭、看电影、谈心聊天。只是有时会多了一个医生来分享她。
　　他在片场第一次见到欧凯文，一个温文尔雅的戴眼镜的年轻男子，看着就知道定是个体贴的好男人。
　　每次见到他若绮都很高兴，可王瑞恩总觉得他们不像情侣。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就像那种互相依靠蓝粉知己。她跟他说他们认识很多年了，是因为她的一个受伤的小粉丝，但她始终没跟他点明他们的关系。不管怎样，他的直觉都告诉他，欧凯文对若绮来说都会是一个好归宿。
　　也许她想保护欧凯文才没和任何人说。他不清楚。
　　可他再一次把他本已鼓气勇气想说的话咽下去，他不想让她从此以后见了他就尴尬地挽着欧凯文的手走掉，他不想要连朋友也做不成。
　　“我爱你。”他冲着她的背影用自己都听不见的音量说，生怕把她听见。

　　You must love me
　　You must love me
　　You must... love... me

　　他在庆功宴上被灌了不少红酒。
　　红酒这种东西，就是当时你不觉得她有多迷人，可没过多久就让人醉意满满。
　　他跌跌撞撞地钻进了车里，在黑暗中胡乱地摸索着，却被一个人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夺走了他翻遍侧兜寻找的钥匙。
　　“喝成这样还开车？王大哥，我知道英国盛产酒鬼，但没听说他们不要命啊？”今天的新影后穿着他以导演的名义送的Alexander McQueen白色晚礼服，使劲把他拉出了驾驶座，推进了后排。
　　“你要开车送我回去？”王瑞恩按了按酸疼的太阳穴。
　　“找我代驾代价很高的，下回记得再给我写个能的奖的剧本来演。”她抛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不过你得等我换完衣服，我担心你会吐我一身，虽然那裙子是你送的。”
　　“你…不应该…来这里。”他在她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爬上了楼梯，倒在了深紫色的沙发上。他喝了好多酒，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而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内，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明天的新闻就是'金像奖最佳导演颁奖礼后惨死自家门口死因为跌下楼梯脊柱高位骨折'。”她帮他把外衣脱下，然后递给了他一杯水。
　　“一会儿，”她把他的黑色风衣小心地挂在了门厅旁的衣架上，她看得出这件衣服，以及他今天那一整身的价格，“你最好换完睡衣再睡。好不容易丢掉了那身青蛙服弄了身Burberry，可别给弄褶了。”
　　他没有回话，诺大的屋里除了她拍打衣服灰尘的声音外，一片沉静。
　　“You must love me.” 他突然模模糊糊地唱着。
　　方若绮疑惑地转过了头，看着那个经常自嘲五音不全的人没调地唱着这首他曾经兴高采烈拿来给她听的奥斯卡金曲。
　　“You must love me.”
　　他坐了起来，迷离的眼神一直望着她的眼睛，深情得让她不愿相信这是酒话。
　　“You must... love... me.” 他一词一顿地唱出了最后一句，有些迟疑，但很坚定，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我是王瑞恩。”她怔住了。
　　“九年前我在河边遇见了你。”她抬起了头望向他的眼睛。
　　“八年前我们重逢。”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七年前我纵容你当了我们电影的男主角。” 她心跳加速。
　　“六年前我像个懦夫一样落跑到英国，因为我害了你。”她的眼角落下了一颗泪。
　　“一年前我回来了，只为求你原谅。”她的呼吸声不再均匀。
　　“我爱你。”她放大了的瞳孔看向这个贴近他的人。
　　“我爱了你六年零八个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里蒙着泪，但却始终没有流下。
　　“不要离开我，你必须爱我。”
　　他借着酒劲说了这番话，想好了一切后路来骗她，这之后他的酒后疯言，希望她继续把他当朋友。
　　他把她凌乱的长发捋到了她的耳后，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直勾勾地看着她对面的那个人，突然，一抹微笑浮了上来。
　　她把自己抛在他的怀里。
　　“我怎么可能不。”她抬起了头，迎上了那个她等了六年的吻，“你也必须爱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