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谁人待君归》凉二

2、第2章

　　从边关至长安，大军迁徙要走二十余天，白璃却一秒都等不了了。她想去边关，想去看看柳辰的伤到底怎样，最坏…她也想见上柳辰最后一面。白丞相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早就派了重重侍卫守住她的别院。连鸟都难飞进一只，人又怎能出得去呢？无奈之下，白璃想到了一个人：云轩。
　　“碧桃，你拿着这个出府一趟，到东大街的云尚书府上，就说白璃想见见他。”白璃递给侍女碧桃一方玉佩，握着她的手嘱咐道。碧桃比白璃大上三四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比一般的主仆更是亲近许多。“小姐放心，碧桃办事，您还信不过吗？”且说这碧桃姑娘，长得伶俐又乖巧，让人不由的萌生几分亲近之意，别的不敢说，但是能把碧桃拦在门外的侍卫管家，怕是全京城也没有一个。不出所料，碧桃果然带着云轩来了。
　　“云大人。”白璃起身行了个礼又为云轩倒上茶。云轩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抿了口茶，悠悠道：“你是为了柳辰的事才找上我罢。不瞒你说，我近几天也打算亲自走一趟，柳辰那小子，我不放心。”一下被说中了心思，白璃的脸上泛起一抹晕红。“那，就有劳云尚书了。”白璃复又起身行了个礼。“诶诶诶”云轩挥挥手，“别介，这可不是你找我我才去的，你也不必谢我。我认识柳辰可是比你俩早得多。说起来，我还算半个媒人呢！最迟后天，我便向皇上请辞，去找柳辰，你也别太担心，那小子皮厚实着呢，死不了！”云轩抖抖衣袖，起身出门。“茶泡得不错，等柳辰回来了记得教教他！我孤家寡人的，也好叫他泡茶给我喝。”
　　听了云轩的一席话，白璃轻松了很多。云轩虽没有刻意的安慰她什么，却句句都透出柳辰肯定能回来的意思。不愧是云尚书啊！一颗七窍玲珑心，一条三寸不烂舌，说的话虽不客气，却也不显距离。不仅宽慰人，更不叫人觉得亏欠了什么。白璃终于明白为何连皇帝都敬畏着这人。一张口，便可保一方数年平定。
　　云轩一向说话算话，早朝结束后便向皇帝请辞，去西北。“云轩，你应当知道朕叫柳辰前去是何意。聪明如你，也应当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皇上眯起眼，死死盯着云轩道：“我敬你，护你，需要你，却也不是非你不可，自己掂量掂量吧。”云轩额角浸出一丝冷汗。皇帝这回，是真的动了杀柳辰的念。“皇上，柳辰绝不会反。我可以保证，若是他真的要反，我便第一个取了他的命。”皇帝嗤笑，“既然云爱卿如此肯定，那你便去罢，别忘了今天你答应过什么。还有，若有下次，朕绝不会退让。”
　　“臣，告退。”云轩拱手，转身走出大殿。
　　黄昏时的夕阳总是最美，重重云霞后，朦朦胧胧间洒下万家璀璨金光，连古旧的窗棱也被映得发亮，闪闪仿佛镀上一层新漆。“他连日颠簸，也没人喂他吃些什么吊命的药丸，这下，出气可比进气多喽。”夏无叶抱着膀子靠在桌上，对着旁边的人懒懒说道：“要想救他，给我找几味药去。他用的药我这有，你找的药，便当作救他的报酬。”又作西子捧心状，“我的千年人参啊！看看看，这都出人形了！给他煎几次药就没了，这么好的东西，他还给我吐出来！”云轩揉揉发痛的太阳穴，这享誉天下的名医，怎么就是个话唠呢！“你先救，我再找，你也知道我累了这么久了，且先让我歇两天。”说罢便朝着东厢走去。他也毫不担心，到了夏无叶这，就是死人也能救活，别说这还留着一口气呢！
　　且说当日云轩离了帝都，便快马加鞭的向西北去，跑死了三匹马之后终于碰上了回程的军队。军队的药品有限，只是将柳辰的伤口止住了血，箭头拔下来后也只是用金疮药简单的包扎，连日行军伤口已经有化脓的迹象，就这样到帝都，怕是命也不保了。思及此，云轩便截下了柳辰，去找神医夏无叶。夏无叶乃宫廷御医夏无华之子，只比云轩大上三岁，两人儿时常常玩在一处，夏无华辞官归隐后夏无叶便也不知去向。幸而云轩知道夏无叶的一大怪癖——收集名贵药材。而西北的风赤谷便是一个药材生长的绝佳之地，云轩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去了风赤谷，果然发现了夏无叶。
　　夏无叶想要云轩找的，是一种叫做‘冥途’的花。据传此花长在极寒之地，冥界入口之处，颜色艳丽却蕴含剧毒，正是绝佳的毒药，好好运用自然也可救人性命。云轩虽不信冥界入口之说，却知此花若长在极寒之处，便只有极北的岳女峰可能。恰巧还有几味药也在岳女峰，夏无叶便让他一并带回。岳女峰是匈奴的圣山，攀是不难，难便难在地处异邦且守卫森严。夏无叶给了云轩几种迷药和毒药，便送他上路。云轩并未直接去岳女峰，而是快马回京，召了手下几个身手利落，反应灵敏的前往岳女峰，自己去找皇上请罪。
　　皇上只准了云轩十日，可这来来去去，却花了十五日，且柳辰也没能带回来。以皇上多疑的性格，难保不会以为柳辰带着云轩去投了匈奴。云轩回来，就是要给皇帝吃颗定心丸。“云爱卿，这是第十五日。”皇上状似随意的摆弄着书案上的墨砚，眼睛却直直盯着云轩，似乎想要一个解释。“柳将军伤重，被臣安排在半路休养，不过数日便可归来。臣自知晚了几日，可人命重过天，臣自认无罪。”云轩迎着皇帝的目光，铿锵有力的回答也让皇帝吃了一惊。“哈哈哈，爱卿还是一样的能言善辩啊，朕可说不过你，这次便不罚你了。爱卿还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皇上圣明。”云轩拱手道：“臣此次归来，只是想向皇上再讨几日，等柳辰痊愈时再一起回来。” “你以为朕的朝堂是什么？儿戏吗？容你云轩随意来去？”龙颜震怒。皇上拿起案上的玉玺猛地一砸，“你眼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这个天下？”云轩似是料到了皇帝的震怒，镇定自若地答道：“正是因为臣眼里有这些，所以才来向皇上请罪，疏桐与臣乃是至交，哪有朋友落难不帮之理？还望皇上应允。”皇帝怒极反笑道：“哦？这么说，朕若不允你，便是不通人情了？”“臣不敢。” “罢了罢了，你若想去，我强留你也甚无趣，再回来时把柳辰带上。出去罢。”皇帝摆摆手。“臣，谢主隆恩。”
　　云轩行礼离开。他看得出来，皇上这次是真的动了怒，可自己也不能不去。谁知道皇帝又打了什么主意？万一在柳辰回来的路上设了伏，回来随便找个借口给埋了，夏无叶医术再好怕是也救不回来了。有自己在，皇帝便不敢轻易反悔。柳辰啊柳辰，这次你可是欠我条命了！
　　且说岳女峰那边，一行人躲过看守，成功找到了冥途，顺手多采了几朵。毕竟好容易来一次，采一朵回去不就亏大发了！带着冥途，一行人欣然归去，找主子请功。至于柳辰，夏无叶有百分百的把握把他救活，也就不必担心了。
　　又十日，云轩带着柳辰踏上了归程。到了帝都，两人匆忙换了身衣服，便一齐去找皇帝。柳辰带兵打仗有功，又负了伤，皇帝也不好责罚，假模假样的安慰了几句。柳辰自知保住性命不易，没敢邀功，此事便草草了结。柳辰终于应付完了皇帝，便想着丞相府的白璃。这边云轩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便也找个借口走了，留着足够的时间让一对小情人互诉衷肠。白丞相经此也知道了女儿的决心，本就是宠爱的独女，从小娇顺着养大，现下又怎会舍得让她难过？便也没让人拦着柳辰。
　　柳辰本就讷于言辞，看着白璃，竟哽咽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你…瘦了。抱歉，让你担心了。”说着，竟缓缓流下一行泪。四个月未见，白璃憔悴了不少，哪里还有当日丞相府惊鸿一瞥的靓丽姿容？无心打扮，也无心穿戴，整个人更是缩了一圈，连鬓角，也隐隐有些白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呢？你能回来就好。”白璃轻轻搂住柳辰，“我一个女儿家，不能帮你些什么，你可要好好感谢云尚书呢，听爹爹说，他为你跑了一个月，连皇上都生气了。”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柳辰的话被白璃堵住。“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无以为报’？我可不爱听这个，相信云尚书也是。我倾慕于你，担心你是自然，这是我乐意的事，并不需要你来报。而云尚书与你乃是至交，为你做事也是心甘情愿，我们怎会求你报答？你这么说可是太见外了。”白璃从石桌下捧出一坛酒，两只小巧的碧碗，摆在桌上。“今日，只我与你两人，来喝些吧。”柳辰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时酒香四溢。“好酒！今日，便容我一醉。”两人喝了整整一个下午，柳辰也醉的七荤八素，便在丞相府住下，白丞相是真的认了这个女婿了。
　　择一吉日，丞相操办着，要让两人成婚，这厢，可急坏了皇帝。皇帝本想回来给柳辰指个婚，断了这二人的念想，谁知自己还没来得及行动，倒叫丞相抢先定了亲。这还了得？柳辰的实力，皇帝可是清楚。只给了他六千人，去对抗匈奴的一万兵士，本就是想让他栽个跟头再派人另去，谁知柳辰不仅胜了，连人也只损了两成。皇上不舍，却也惶恐。此人若反了，自己便会与匈奴人一个下场，这莫大的威胁，怎能不除？皇上找着机会想派柳辰出去，可番邦和亲和平安定，匈奴经此一役怕是两年之内也不敢再来打天朝的注意，又派他去哪？皇帝只得把这事搁置着。
　　搁着搁着，便到了柳辰大婚的日子。丞相半生为官，权势极大，白璃又是独女，以是这场婚礼办的声势浩大。白璃家无兄长，柳辰又无甚朋友，闹洞房的便只有云轩一人，人少闹不起来，三人就在婚房中喝起酒来。“我可是来闹洞房的，你们俩千万别嫌我碍事啊，我好歹还是个媒人呢。”云轩坐在婚床边，看着房中的布置，口气不免发酸，“看看这摆设，柳疏桐你可是捡着大便宜了！啧啧啧，怎么就没个姑娘也这么对我呢？”柳辰羞红了一张脸，举起酒杯，道：“云尚书，这杯敬你！若是没有你，我怕是早已经魂归离恨天了。”白璃拍拍柳辰的手，道：“跟他这么客气做什么？没听见他的意思吗？摆设倒是好，人可没说！”云轩哈哈大笑道：“人更好，我们柳辰能不好吗？只是你这泼辣样…我当你能忍多久呢，把人骗进婚房了才现原形啊！”听着云轩的话，柳辰一头雾水，“你们两个，不是不熟吗？”看着柳辰这傻样，白璃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可谁都没说过这话啊，我的棋画还都是他教的呢！”柳辰震惊了。想不到这二人竟然早就认识了！云轩又含情脉脉的捧起柳辰的手放在心口，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方知子丑。泪流满面，你待着，我走！”说罢放下柳辰的小手，帮他合上掉下来的下巴，转身离去。
　　洞房花烛，一夜春宵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