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你的愿望 ...
-
章五十七
声波也好，步速也好，都没有三日月被掼向玻璃墙的速度快。
待我赶到时，三日月的脸已经和西餐厅的玻璃来了三次亲密接触。
眼见三日月原本白嫩无暇的额角碍眼地青紫了一块，我不禁动了真怒。用力将宗像礼司推开，我盯着三日月的脸直抽冷气。
“还好还好。”三日月还是笑眯眯的，“幸亏昨天已经拜见过国常院先生了，不然这模样可有点麻烦。”
“青王阁下，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将比我高出一大截的三日月护在身后，我怒气冲冲地瞪着宗像礼司。他的脸难看地紧绷着，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天女，这个不怪他哦。”三日月轻拍着我的肩膀，“他突然问起，我就把实话告诉他了。”
“实话？”
我一时有些茫然，是说我们并没有相爱，只是各取所需的婚姻吗？这种事情，宗像礼司不是心知肚明吗？
“他问的是我和吉光的事情哦。”
三日月笑嘻嘻地捂住青紫的额角，好像并不在意似的，“看到你总去找吉光聊天就起了疑心，宗像先生真是敏感得可怕呢。”
“三日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说了什么？”
“实话啊。”三日月一脸无辜地笑着，“像是和吉光的关系啊，对吉光的爱意啦。他问我是不是gay，我说不知道。然后就被打了呢。”
虽说是实话，可这表达方式似乎有问题吧。干嘛装出骗婚基佬的样子，这不是找打吗？
我哑然失笑，“何苦这样？”
“嗯？有什么问题嘛？”三日月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眉目间满是天真。
“当然有，你这么说会让人——”我突然住了口，玻璃墙的反光里，映出了栗田口吉光的身影。
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刚刚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顺着影子向下，我看到他手中半展的订婚邀请卡——想必已经发现是张空白的恶作剧了吧。
还真是没耐性。
“三日月。”
“嗯？”微微弯下腰迎向踮起脚尖的我，三日月的耳朵凑近了。
“明明是非常珍爱的一对熊猫，为什么你房间里只剩一只呢，又为什么知道熊猫里面可以藏东西呢，你猜站在我们左边的吉光先生有没有发现什么？”
三日月天真无辜的脸上终于现出狼狈神色。看也不看一旁的栗田口，他抓住我的手一副打算开溜的样子。
一只手粗暴地打在他的手腕上，三日月吃痛地松了手。从刚刚起就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宗像礼司向前一步，分隔开三日月与我。
“告辞了，三日月先生。”明明刚刚打过人，宗像礼司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礼貌地微微躬身，随后扣住我的手腕，“国常路小姐，我们有些事需要谈一谈。”
随便吧。
我看了看双手都在打颤的栗田口吉光，朝求救般望着我的三日月瞥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祝你好运。”
无声地用口型对他说出告别的祝福，我挣开宗像礼司的手，自顾自朝前走去。
宗像礼司很快追了上来。
总觉得以他目前紧绷的脸，随时能同我当街开圣域打斗起来。拦下一辆出租车，我报出了公寓的地址。
宗像礼司跟着坐上来，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进了房门，径直端出茶具点了两杯浓茶，宗像礼司推了一杯给我。
这安定点茶的修养，简直令人想要赞颂他的忍耐力。
喝完一杯茶，他大约终是冷静下来了，这才开口，“这是对我的嘲笑吗？”
仿佛觉得一切都很荒唐，宗像礼司摇着头，“你太不珍重自己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平静地直视着他，“你以为我是在不安地试探未来的情敌吗？不，我只是在帮助他回忆起遗忘掉的事情而已。”
总是站在那里悄悄注视着我们的栗田口吉光，对于朗朗如日月的三日月真的毫无特殊的感情吗？
坐在那间西餐厅里观察得久了，我对他的疑心越来越重。
他仿佛真的不记得三日月的那场表白，可是那琥珀色的双眼中闪烁的微妙痛苦却又不像是作假。
既然如此，发现三日月隐藏起来却又不甘心彻底埋葬，悄悄藏在熊猫里送出去的那些感情的话，吉光君又会变得怎样呢？
看到他颤抖的手，看到他口不对心的话，我便确认了这个人的心情。
宗像礼司看了我一眼：“三条三日月是故意的。”他顿了顿，像是有些歉疚似得移开了眼睛，“在secpter4见面那天，那个人的钱包里漏下了一张合影。”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像是印证我的猜测，宗像礼司微微点头，叹息着：“你们很像。”
“那你凭什么打他！”我有些生气了，“三条君他没有错！”
“那是他应得的。”宗像礼司声音低沉，“既然如此，为何要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订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那位大人那里也去过了，你们以为这些都是儿戏吗？”
他的脸上现出恼怒的神情：“我以为你是个理智的人，不会把生活演成肥皂剧，你——”
“正因为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才必须去拜见那位大人。”我笑了笑，“整个日本，有资格取消这场订婚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看着他突然怔住的脸，我忍不住抿起嘴唇，“你以为三日月同那位大人探讨的，是什么话题？”
过不了几天，国常路大觉反对婚事的消息就会传出来。
独裁者的形象他扮得够久了，也不多一桩无理反对孙女婚事。
如此一来，即使三日月今后真的同吉光在一处，舆论上也会好看一些，不至于搞出些三日月为男人抛弃未婚妻的戏码。
我这方虽然损失了三条家未来夫人的身份，但有黄金之王强横地展示对本人的直接关注，倒也足以震慑一些把我当冒牌小姐的人。
我和三条家都找到了走下来的台阶。
至于代价。
当然是要付的。
我本来就在黄金氏族掌控之中，无非是多承了个情，今后更加听话一些。而顶着“骗婚基佬”名头颇为心虚的三日月那边，就差指天指地发誓三条家绝命效忠了。
说到底，总归是我与他当初头脑发热，一路欺上瞒下的错。
“我说过，结婚与否，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眼见宗像礼司神情复杂，我笑起来，“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为自己负责。你不必把我当孩子，总想替我做选择。”
“如果不是察觉了栗田口吉光的心思，你还会继续这个虚假的婚约。”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这叫对自己负责吗？”
“那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落得轻松吗？”
“国常路天女。”宗像礼司的声音明显是动怒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干脆放弃了狡辩，摆出死猪不怕烫的态度，一来这是黄金氏族的地盘，二来他也做不出按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
说到底，宗像礼司本来就拿我毫无办法。
“天女。”大概察觉到自己无计可施，他的语气快速软化下来，“除了为别人着想，你不能只为自己做些什么吗？”
“有啊，我想活下去，不是已经实现了吗？”我坦然回应。
像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那之外呢，没有任何愿望吗？”
他的目光如此虔诚，虽然很想认真地回答他，然而被这么一问，我竟一时有些茫然。
从那天之后，我只是被强烈的负罪感支撑着，茫茫然地活着，能够去考虑的，只有找到发生在筑紫身上的真相。
如果不去考虑筑紫的事情，我还有什么留给自己的愿望吗？
我低着头，有些无措地数着掌心的纹路。
“那你呢，你有吗？”
“我想要塑造一个合乎心意的世界。”号称守卫秩序的青王阁下大言不惭地说出了这种类似于反派的台词。
还真是赤裸裸的愿望。
“那我也去塑造一个合乎我心意的世界好了。”我半笑不笑地盯着茶杯，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
“那就试试看啊。”似乎并不觉得身为一个普通社员的我说这种“改变世界”的话有什么问题，他清朗地笑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抓住了突然划过黑暗的流星，我抬起眼睛看向他，“那如果我的愿望是想要你呢？”
哎？
眼见面前这张白皙的面孔飞快浮上可疑的红晕，我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宗像礼司这种厚脸皮的人，不是应该笑嘻嘻地说些非常无耻的话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都想象得出他推着眼镜厚颜无耻的模样。
二十多年从未降临在这个人身上的羞耻心之神突然显灵了。他居然还垂下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
这难道不是显得我很无耻了吗？
怎么能这样呢！尴尬的沉默中，我渐渐着恼起来。正打算起身离开，对面的宗像礼司突然有了动作。
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从正面拥住。
“不要再戏弄我了。我不会当作玩笑话听过就算。”刚开口时，还有些底气不足的心虚，渐渐地，这个人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强硬，“不打算否认吗？现在不推开的话，可是不会再放开了。”
“宗像礼司。”
“嗯？”明明一直在质疑我，声音倒是很温柔。
“笨蛋。”
胡言乱语般的撒娇，效果却立竿见影，宗像礼司沉默下来，无声地将我揽得更紧了一些。
虽说告白的人似乎是我，但我倒也没怎么感觉到羞耻之类的情绪。只是他问了，我便如实答了。
想要的东西，想为自己实现的愿望。
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愿望，更多的期待，然而第一次想到的愿望，竟然伸出手就能够得到，这一定是种幸运。
我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
忐忑不见了，心脏的跳动也很平静，以往拥抱时的不安和焦躁都消失了，胸腔中只剩下愿望达成的餍足感。
想要得到这个人，想要他成为我的。所以，他现在是我的了，即使闭上眼也不会消失，即使松开手也会再度重逢。
宗像礼司是我的。
“是，是你的。”
好像不知不觉把心声说出了口，宗像礼司满是笑意地回应着。
“与此相对，你是否也是我的呢？”
露出得逞般的笑意，他的指尖轻触上我的脸，温热的掌心随即包裹上来，一点点细细地顺着脸颊的弧度摩挲，终于捏住了下颌。
他的笑意愈渐加深。
突然间，我意识到了这个人打算做什么。
羞耻心瞬间回到身体里。
只是恋人的日常而已，虽然想这样说服自己。
但是对于才刚刚产生“想要这个人”念头的我来说，还未做好过任何拥抱以上更亲密接触的准备。
太快了。
好像从脚趾到指尖都变得僵硬。
宗像礼司一定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明明说过令我害怕的事情都不会做，这个骗子。小光希说的才是对的，男人都是衣冠禽兽。
脑袋里禁不住的胡思乱想，拼命忽略掉宗像礼司渐渐放大的脸。
我紧紧咬住牙根。
仿佛祭台上的羔羊，轻颤着等待那个注定落下的吻。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你的愿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