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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滑落的光 ...

  •   章五十三

      “姐姐,沙纪会想你的,呜呜——”电话那端,即将随爸爸去澳洲的沙纪哀嚎着,“等暑假,暑假沙纪会回来的,到时候要一起玩哦。”
      “等着你,一路平安啊沙纪。”装作工作繁忙的样子匆忙挂掉电话,我看着借口上厕所来到机场无人角落的中也直人。

      他向我伸出手。
      两只手礼貌交握的瞬间,有硬邦邦的小卡片塞入我掌心。 “这东西只能作为最后的底牌,别再轻易抛出去。”他的腰弯向地面,嘴唇微微翕动。在外人看来,大概只是个偶尔撞见曾经合作伙伴的刻板上班族。
      “再见了。”

      对一切沉默不语,抛却了一切可能的未来,却豁出性命保护对自己态度恶劣的家人。
      诚然,中也太太其实是个直肠子的好人,沙纪的本性也不算坏,然而——
      “这样拼命保护家人,值得吗?她们对待你的态度——”我不知该如何评价。
      “说出这种话,是你不懂得家庭,小姑娘。”中也直人依然一脸淡漠,一如第一次在那家研究中心见到他,“你以为的幸福家庭是电视剧里模板一样的和美吗?真实的家庭是不完美的,但在更深处有着牢不可破的联结。”

      “是我失礼了。”我微微躬身致歉。

      “没关系。”中也直人的声音淡淡的,“我倒是有个问题,grimm恐怕不会再出现了,你的复仇计划要怎么进行呢?”

      “我会盯着那赌桌。”将那小小的存储卡握紧在手心,我微笑着,“他不可能放下自己觊觎已久的赌桌,隐匿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grimm在赌桌上现形,不论是赌客还是庄家。而我,会始终等候在那里。”

      中也直人颇意外地挑了挑眉。
      “加油吧小姑娘。”

      自我身边擦身而过,中也直人毫无留恋地向着登机口走去。
      那里有着等待着他的家人——一边骂着无能废物,一边等待着他的家人。

      除此之外,那里还有着中也沙纪的两个小男友。
      突然在临别时发现彼此的存在,正在大吵大闹着吧,现在的沙纪一定快要懊悔地哭出来了。
      在滑得更深之前,我希望有什么可以阻止她。闹了这么一出,中也先生那样心思深沉的人,一定会对女儿的教育问题有所警醒吧。
      从包里掏出备用手机,在那两个男孩子的短信记录上,我按下了删除键。

      我并不是个有立场教训他人的人。但我也不愿对一切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够糟了。
      滑下去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这个保险的条款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吗?”
      水色短发的青年宣传员显然被我吓了一大跳,“哎?您要买保险吗?”
      “是我不该问吗?但是,您不是保险宣传员吗?”我歪过头注视着他。
      “不不不。”眉眼温柔的青年匆忙道歉,“对不起,我这就为您解释。”将各类条款一一向我作出说明,青年吐字清晰地像打在石头上的雨滴。
      末了他犹豫着开口,“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三日月前辈的女友吗?对不起,三条三日月先生是我大学里的大前辈,好多次看见您和他一起,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
      “没关系。”我笑着安慰他,“我是三日月的未婚妻。”
      “啊!”他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惊讶地瞪圆了。
      “真是恭喜!”他欣喜地开口,“这份兼职就是三日月前辈为我介绍的。因为家里出了事情,我急需用钱,多亏三日月前辈仗义相助。明明和我并不相熟,也不是同一个导师,三日月前辈真是太善良了!”
      名为栗田口吉光的这名青年天生亲和力,做保险宣传这份工作真是再适合不过。三日月还真是慧眼识人。
      对于自己爱的人,有这样的了解也是自然。

      不自觉地用目光追随着隔壁研究室亲切温和的新晋小学弟,不自觉地靠近那个发光体一样温暖的存在,不知不觉爱上了一个眉眼温柔的男人。这对自认为直男二十多年的三条三日月也是人生头一次的奇妙体验。
      犹豫了很久才确认自己内心那份心情与男女无关,只是纯粹的爱。终于下定决心去表白,那个孩子却像小鹿一样颤抖起来,“三日月前辈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一定是搞错了才会,才会说喜欢我吧。”
      “请,请允许我,我慎重思,思考后再作出回复。”

      然而三日月没能等来那个回复,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掉了青年的家,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烧伤的同时,也带走了他部分记忆。
      与三条三日月的那些回忆,很不巧便是失去的记忆中无足轻重的一点。

      “或许是幸运也说不定。”说起这些时,三日月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刀叉。“至少,我还是好心为他介绍工作的三日月前辈。而不是什么令人不快的追求者。”

      “我是隔壁研究室的三条三日月,虽然先前没有什么交集,同为一间大学的前后辈,为有困难的学弟介绍兼职也是应该的。”抹杀了曾有过的交集,抹杀掉多余的感情,三条三日月是这样重新站在他面前的。
      摆出了不起的模样教训我的三条三日月,自己的感情明明就一塌糊涂一败涂地无从面对。

      注视着亲切的青年,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来。然而他却只是欣喜地祝福着我,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为一名帮助过自己的好心前辈而单纯地喜悦着。
      真是残忍的善良啊。
      拿起一份保险介绍书,我起身告别。

      “不必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盯着我包里的保险介绍书看了一会,三日月无奈地叹着气。
      “彼此彼此。”我回敬道。
      “今天的你很艳丽呢。”三日月展颜一笑,歪过脑袋打量着我。
      “今晚有个酒会,来的都是些政府人士。”我简单地说明,“我想要建立良好的关系。”
      “嗯,工作需要吗?下次家里聚会你也来吧,三条家与政府企业都有所往来,你喜欢应酬真是太好了。对我来说,这些可是非常麻烦呢。”慵懒地眯着眼睛,三日月笑嘻嘻的。
      “是,是,三日月大人。”
      替他正了正袖扣,我十分疑心今天这乱七八糟的袖扣是他自己装上的。
      “哈哈哈,今天刚好身边帮忙的人不在。”伸着胳膊让我将歪扭的袖扣重新扣正,三日月愉快地笑着。

      真是个无能的大少爷。
      然而此时此刻,能够容忍我的私心,为我辟一方容身之所的也只有这个人。
      对一切了然于胸却安之若素,仿佛世外之人的这个男人,即将成为我的未婚夫。
      注视着他清澈而美丽的双目,我惆怅地闭上眼睛,将脸贴在他肩头,“也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吧。”
      然而现在还不行。
      即使紧紧拥抱,心跳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结婚之后一起努力吧。”轻拍着我的后背,他再次叹息起来。

      今晚的酒会是我的上司举办的。
      身为成功撮合了我与三条家大少爷的介绍人,他最近可是得意极了,逢人便要讲一通自己如何看出我与三条家少爷性格投契的。
      “这两人刚对上眼,我就看出来了,这就是天生一对!”
      “我们国常路小姐,又美丽又优雅,工作能力也是一流,做三条家未来当家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站在他身边听着这些过度自信的赞扬,我保持着微笑,面对着各路大大小小的官员。

      官场上的人素来眼光毒辣,一个人有多少斤两,寥寥数语间便计算妥当。比起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无根无底的国常路小姐,三条家正牌少爷未婚妻的名号要好用得多。
      亲切的目光环绕着我,年长的官员们个个像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般慈祥。
      右手厚厚的包扎已经换成了简单的纱布贴,然而还是有人热情地替我端着酒杯,嘘寒问暖。
      这哪里只是“有所往来”的程度。三条三日月先生未免太谦虚了。
      今晚的收获,可是替他整理袖扣所不能回报的啊。

      笑久了总有点累,我向各位“长辈”告了假,去自助餐台取些食物补充能量。
      “严岛?”
      一声呼唤震得我心脏猛地一缩。抬眼看去,一名有些眼熟的青年向我走来,“严岛天女。”呼唤着我曾经的名字,他自我介绍着,“忘记了吗?我是葛城啊,我们高中时候同一个班。”
      “葛城未来。”我亲切地笑起来,“怎么会忘记呢。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啊。”
      早料到总有一天会遇到过去的熟人,我倒也不是很担心了。
      说辞早已准备好,被母亲的本家突然领养而转学,因为身体弱一直在家里疗养。反正我体弱多病是高中同学都知道的。
      “这么说,现在是国常路小姐了。”葛城混迹官场,语调中带着些令人不快的滑。
      “是呢。”
      嘴上说着我们年轻人一起联络感情,葛城将我带到一圈年轻男女中间,“我高中同学,国常路天女。”他特别地强调着国常路的姓氏,又补充道,“原本是叫严岛天女的。”
      定要将我被母家领养的事情公然说给一群陌生人听,这个人暗含贬低的心思真是有些讨人厌。
      我不好当面发作,只得赔着微笑。

      好在大家年纪相仿,共同话题也多些,很快便融洽地谈笑起来。葛城年纪轻轻就做到某位重量级高官的秘书职务,也难怪他如此自矜身份,对我“国常路”家假小姐的身份不爽也是自然的。
      只是他时不时提起我高中时的小掌故,在人前充故知,油滑地惹人厌。
      “说起来啊,我们高中同班不是有个因为事故死掉的男生吗?”
      他突然提起筑紫的话题,我怔了一下。
      “叫筑紫光希的那个,当初你突然就不来上课了。我们还猜测过你是跟他一起出事了。原来只是转学。”
      “哎,真是很可惜呢。”我忧伤地蹙眉,“筑紫同学他的事情真令人遗憾。”
      “是吧,你跟他以前关系不错吧,我记得你们,嗯,你们是一个社团的吧。”

      我看向葛城。
      他的眼睛笑眯眯的。我却觉得那弯起的双眼像是铲子,想要直直插入我心底,挖出血淋淋的真实。

      “啊!”这时,同行的一个人拍起了手,“我想起来,严岛天女,我就说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以前捡到过一个礼物盒子,上面的卡片就写着祝严岛天女生日快乐。”
      我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葛城也好奇地追问起来。那个人却不肯多说,只说是捡到过别人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是12月18日的生日吧,那就是你没错了。下次拿给你吧。机缘巧合保存在我那里,能够物归原主真是太好了。”

      总觉得听起来很可疑。不过这个人好心替我解围,倒不像是对我怀有恶意。
      我笑着致谢,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滑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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