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飘零》莜然

33、目的地：药王谷

　　我不知道我是谁，但从刚睁眼开始村子里的所有人都随着陈老爹叫我小石头。
　　陈老爹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因为村子的地理位置太偏远，大家对这位能医百病的老人很尊敬，可以说地位只在村长之下，可这么位厉害的医生终究还是遇到了难题，那就是我——这个他从山伢子里救回的人。
　　来找陈老爹治病的村民时常在我耳边唠叨，说我是陈老爹创造的一个奇迹。
　　据他们说，我被陈老爹救回来的近半年的时间一直都处在昏迷的状态，村里的人都觉得已经没希望了，只有陈老爹没有放弃，终于，就在一个月前，我真的就这么醒了过来，尽管醒了以后的情况也不是很好，甚至还失去了记忆，但我是真真切切的活下来。于是他们又跟我，能醒过来就好。
　　村里人都觉得我是个幸运的孩子，能遇上陈老爹。我也觉得，我是很幸运。陈老爹他肯医我，照顾我，像疼孙儿一样的疼我，可这一切我只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了。每次看着他因苍老而干瘪的脸颊，灰白的发丝，微微佝偻的背影和那双开始泛着浑浊的眼睛，我就打心底的酸，可就我这样的身体，除了每天除了睁着眼睛看着，偶尔用含糊的声音答答他的话以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个废人，我很清楚。
　　从睁眼后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好不了了。如果真的像陈老爹说的，我只是体虚身弱，怎么可能在床上躺了半年都还是动不了？可是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放弃我，总是坚持着我只是气血虚，每当我说起这事儿，他就会激动的跟什么似的，次次都是用一句话恶声恶气的把我堵回去：我陈一道这辈子就没有医不好的人！每当我看着他那急得暴青筋的样子，就没办法坚持着跟他说下去。
　　我明白，他是想让我活下去，让我这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至少有个活着的盼头。

　　喂我喝过粥，陈老爹趁着这段闲暇时间坐在我床边一边收拾着从山上采下的草药一边时不时看我一眼，眼神里尽是关心。
　　“陈老爹，为什么我肩膀那儿好像有点酸？”努力的转动眼珠子，我看着陈老爹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急忙忙的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脉：“就肩膀酸？其他的地方呢？”
　　还真别说，他不提还好，一说还真有：“腰好像也有点。”说着，我看见陈老爹笑着抿紧了嘴唇，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
　　“小石头，我从今天开始每天要给你扎针，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要马上告诉我。”陈老爹一脸的兴奋，连平时不怎么有神的眼睛都光亮起来：“知道吗？小石头，你的病就要好啦！”
　　“哎？”
　　“哎什么哎！知道自己快好了就不笑笑？”眼睛盯着难得如此高兴的陈老爹，说实在的，我不是不想笑，可心里那股高兴的劲儿就是被压着，说不出的慌。

　　有了希望的日子，还得像往常一样过，多的只有一点——每天晚上的针灸。
　　睁着眼看那些个长长的针转着往身子里面去，没有疼，有的只是处处的酸麻和每次的酸麻过后的舒坦，身体慢慢恢复知觉的舒坦。还没出一个月我已经可以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手脚都渐渐有了动静，甚至扶着东西的时候，我还能在地上挪个两步。每回看着陈老爹绽开了的笑脸，我心里也渐渐踏实了下来，复健也做的勤快，因为我心里清楚，现在的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赶紧好起来。

　　今天，陈老爹跟我说他要出去几天，去趟城里买些东西，这半年为了我的事情他一直都没敢去，就怕耽搁了我的病，好不容易我有了好转，他这次一定要跑一次。
　　眼看着他在千叮咛万嘱咐后出了门，但天刚黑，他竟然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甚至双手还是空空的。
　　“东西没买到？”迈着还不怎么灵便的腿脚走到他身边，可直到我扶着桌子小心的坐下来，陈老爹就像没看我似的，手里拿着满载水的杯子靠在嘴边动都没动，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散着神。
　　“陈老爹？”轻轻推推，他终于看到了我，可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隔了好久才出声：“打起来了…蔷薇净土和天、地、人三界联合起来跟澪界打起来了。”
　　“哎？”不知道情况的我有些迷茫。
　　三界？澪界？打起来？要打仗了吗？
　　“不行，小石头，你得走！”不理会一副无知表情的我，陈老爹走到房间里匆忙的帮我收拾起来。
　　“走？去哪儿？”
　　“去找药王，他那个药王谷还没有人敢硬闯，不管出什么事儿，里边都肯定安全。”说完，陈老爹已经把一个背包塞进了我怀里，顺便又递过来一个木盒。方方正正的盒子上刻着一颗不怎么起眼的小草，样子简单却散发着浓郁的药香：“等进了谷，看到人就把这个递出去，他就明白了。”
　　点点头，我小心的把盒子收起却又立刻愣住：“你不走吗？”
　　陈老爹笑笑：“我走了，这村子里的人怎么办？”
　　“那我也不走。”把手里的包放下，我回到床上，执拗的把头埋进被子里，没有听到陈老爹跟上来的脚步声，只有一声淡淡的叹息：“小石头，当初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心里一动，我注意的听。
　　“你失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但是我还是知道，你应该是小风的朋友。”
　　小风？朋友？为什么我不记得的事情，他会知道？忍着心中的疑问，我生怕漏听了什么。
　　“我原本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我有家，有一个很爱我的妻子，师承药王也曾让我医名远播。可也许是我这一路走来都太顺利了，我的妻子在生下小风后因为难产死了，那是我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于是，我放弃了一切带着小风来到了这个偏远的村庄，我只想安静的带大我唯一的孩子。但天不遂人愿，小风十二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批山贼，那个头目竟看中小风的清秀，要收他回去当娈童！我恨，恨自己无能为力。那是我唯一的孩子！但自身难保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呢？”丢开被子，我下床坐到了陈老爹身边。
　　“后来？后来听说，那批山贼回去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人竟全部被灭，而收到风声赶过去的　　　我只看到到处堆积的尸体，所幸的是，没有小风的。”苦笑了一下，陈老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我：“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跟小风是朋友吗？”
　　“不知道。”
　　“因为味道。”
　　“味道？”怪异的撇撇嘴，我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引来身边人一阵轻笑。
　　“你闻不出，是因为这个味道只有我和小风才能认出来。毕竟这是我当初教他配的第一种药。这药名叫沁心丹，特别的用处到时没有，就是用来安神的，但和其他的安神药唯一不同的是吃了沁心丹的人身上会长期带着一股特别的药味，很淡所以不容易察觉，不过这药既然是我研制的，我自然认的出。”
　　“你是说，我身上有那股味？”戳戳自己，我惊讶！
　　我竟然也有了传说中的体香！嘿……
　　“淡了很多，但还有。”陈老爹摸了摸我的头发：“所以我才这么坚持的要救你。曾经我没有保护我的儿子，但今天我至少能帮到他的朋友，也算是我的赎罪吧！”
　　深深的望着陈老爹笑中带愁的面容，我拉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走！”
　　“不了，五界的这一战已经持续了近半年，这个村子是因为太偏远才没有被波及，但依我看再偏远也快到了，所以我不能走，这儿的人更需要我。”
　　“那我们大家一起走。”
　　“一起走？去哪里？村子里老老少少加起来几百号人能去哪里？”陈老爹拿开我的手，抓起了刚刚我丢下的背包走到我身边：“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给保住了！小石头，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看着陈老爹，我用力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带着小风回来找你的！”
　　相视间，我看到老人的脸上滴下两行清泪。

　　啊！天呐！我到底是天生路痴还是遇到鬼打墙啊！怎么转来转去，都在这个地方打转？没有山，没有水，更没有人……呜呜，陈老爹，我真没用，这么快就辜负了你的期望……
　　“什么人！”
　　啊！难道我被太阳晒多了，幻听？
　　“前面的人，再不站住就放箭了！”
　　哎？好像是在叫我啊！我终于看到人了，老天爷，你终于瞄见我啦！呜呜…我感动……

　　“我在这儿呐！”朝着天上飞的那几个坐在天马上的人招着手，我兴奋的直蹦。天马啊！在村子里呆了这么久，从来只是听那帮小子乱吹，这次可好，刚出门就给我撞见了，嘿嘿！赚了。
　　“普通民众不是早就撤离了吗？你怎么还会在这里！”降落后的几个人中，开口的人似乎是头儿，贴身的战袍，浓重的黑。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人都戒备的蓄着魔法，闪着白光的箭冲着我蓄势待发。
　　天！我又不是间谍！
　　“我，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迷路了。”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我努力的展现着自己的无辜。
　　“迷路？”头儿似乎还不是很相信我，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冲我招了招手：“双手举起，走过来。”
　　举起右手，我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左手是废的，举不起来。”见他们一脸的不信任，我用右手捋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方一寸处的一道明显疤痕：“割的太深，治晚了。”
　　马上的人互相示意的点点头，收起了手里的光箭：“你在这里不要动，我会通知总部派人接你去安全的地方。”
　　把头点的啄米似的，我终于等到了和这帮兵道别的时候，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我拔腿就跑。拜托！我是要去药王谷哎！被你们带走了，我还去个P啊！

　　“小鬼，你不乖哦！”刚跑出没多远，耳边传进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停下脚步，我奇怪的看着周围，直到看见几米开外的一个小土丘后面自动举起的一只拿着水囊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