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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十番队的队相是护廷十三队中,唯一一幅副官坐下、队长站立而拍的照片。放在乱得不成模样的队舍的角隅,是云云杂物中没有染上尘埃废弃品。

      八千留问为甚么,乱菊毫不含糊直接指出因为队长不愿意看起来比她矮。

      在纷乱的世界诚实不见得是好事,这个笑话的震撼程度甚至让朽木白哉万年冰封的嘴巴动了一动,看起来很像一个笑容。

      名闻尸魂界的脸瘫君都莞尔一笑,其它好事者诸如替队长的份一起笑的恋次君,在日番谷身边走过要憋好大的力气才不致暴笑出声。
      一角甚至挑着鬼灯丸拍拍他的肩膀,慷慨激昂地说日番谷队长,身高不是男人的一切!

      那是松元乱菊第一次跟冰轮丸打招呼,她确定要不是及时使出终极王牌泪眼眼攻击,现在她还是十番队队舍门前一尊倾国倾城的冰雕。

      他很讨厌她的身高,跟她说正事的时候,常常冷着脸叫她坐下。『不要让我再提醒妳,坐下,松元。』
      翘着惹人妒忌的长腿,风情万种的巨猫给张牙舞爪的小白犬抛个媚眼『队长…我不介意你矮啊。』
      ——可惜他介意。

      日番谷执着于称呼,坚持“日番谷队长”只字不减,偏偏解除婚约、两人平起平坐后,雏森给他起了一个狗名字。

      住在西流魂街的时候,她的口头禅是『蓝染队长』,不停不停提醒他蓝染队长多么厉害、蓝染队长多么和譪、蓝染队长说这样这样、蓝染队长说那样那样……直至他光着火回了一句:『蓝染队长有没有告诉妳吃饭不要说话?尿床桃子!』她才悻悻然低头专心吃饭,幽幽怨怨瞪他一眼:『小白最讨厌了。』

      饭后她回去真央灵术院。雏森笑意靥靥叮嘱他乖乖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周末她会回来跟他放烟火。虽然耍嘴皮子说谁希罕,他还是很乖等她回来,结果当晚因为蓝染队长御驾出巡,他落得独个儿孤苦伶仃看其它小孩玩五彩缤纷的龙吐珠。

      现世的月看起来比这里的小,以前他跟雏森看过,两个小孩排排坐在家里的百年古树下,细数满天星宿。他是首先发现星星是永远无法数完的一个,她不信,哭着说一定是日番谷少爷数不完才赖猫,她好不容易数到一千零二颗,现在要重新数过了!

      尸魂界的银月星斗清晰得彷佛触手可攀,然而他和雏森已经不是哭闹着数星星的青梅竹马。他看着圆缺无常的月华沉思很久,想着当了“队长”会不会让她感觉安稳?他要是当上瀞灵廷的队长,是不是能够付予她更好的生活,是不是能够让她无忧无虑,一如相识当天她拍着皮球在晴阳下展现灿烂微笑。

      他握了握拳头,他要当护廷十三队的队长。

      她说,小白,蓝染队长很高很高,你多汲取一点营养,将来也会很高很高的。

      他满腹心事扔着小石子,酸溜溜说是的是的,打从妳不尿床我就没长高,一定是妳的尿有魔咒。妳赶快尿床我赶快长高。

      她大叫,小白是坏蛋!

      终于如愿以偿当上队长,他发现,不是“队长”让她感觉安稳,而是“蓝染队长”让她心魂俱醉。他看着雏森凝望蓝染飘然走过的身影的眼神,和蓝染笑着抚摸她的头顶的温柔,觉得心里有甚么微微崩裂了,不痛但很不自在。

      然后雏森把他拉到林子,说小白小白,女孩儿家跟男孩子说这些到底不妥,可是再不说我就憋死了,你可以保守秘密吗?小白……打勾勾。
      好吧,赶快一点,我很多工作。
      那个…小白,我、我真的很喜欢蓝染队长…喜欢得不得了。
      ——日番谷君,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仰慕。

      日番谷睁开眼睛,窗外敲着五更锣,铛铛声回荡在长街窄巷,阴寒带着潇霜……又做梦了。往事毕竟很唏嘘,几百年的生命,回忆沉淀太久反而成了负累。所以再生有轮回,一碗孟婆汤忘尽前世,生前的恩怨爱恨一笔勾销,看似无奈,其实是释然的解脱。

      垂头看见乱菊舒舒服服躺在沙发,微弱的打着呼,浏海散落半边俏脸。她安安稳稳在这儿睡得香甜,日番谷忐忑跃动的心便稍稍定了一点。他俯身理一理她的棉被,她猛地惊醒,朦胧的瞳倒映他干净冰蓝的眼睛,道:「队长……?」

      「吵醒妳吗?抱歉,继续睡吧。」轻柔如子夜微风的口吻,她看他闪缩的瞳子,知道他定又做了恶梦。他的手放在她的被子上,四周黑漆漆一片,乱菊凭视觉搜索他青白的脸眬,也不知是睡胡涂或是走了神,她打开被窝,笑道:「一起睡吗?队长。」

      「混帐!乱说甚么?」

      「不是乱说的…一起睡吧,天气不是很冷吗?」她挪开身子,拍拍挤出一点空位,释散着她的女人香。

      微笑,然而她是认真的,不是取暖的邀请,而是更露骨的、企图跨越尺度的挑逗。他是队长、她是副官,同时不过是普通的男与女的身份。日番谷抿了抿干瘪的唇。没有点灯的夜晚份外寒凉,丝丝绒绒的冷从他的脚心往头顶爬,在血管结成冰,出了汗也是冷的,没有热的知觉。
      他替乱菊阖上被子,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吧,松元。」

      他不敢回答她会不会走出三步以外,那是太沉重的承诺,一旦答应后做不到,他害怕她疲累的心又要添上曳长的伤痕。

      在很多很多个无眠的晚上,日番谷没有如传闻般奋战公文。他拿着烛台,坐在茶儿凝望乱菊熟睡的冶艳的轮廓,一看就是一整夜,这样就能抚平日间过度凌乱的思绪。然后五更锣响,清晨的空气穿回着她和他的呼吸拍子,合拍到不可置信,包括他刻意压低的绵绵嗟叹。

      他承认照顾雏森费去太多力气,所以希望在乱菊身上寻求慰藉,到了这个时候却不敢给她一个实则的答案。日番谷想,其实他和市丸银一样自私卑鄙。
      乱菊扯着他的衣角,笑说队长你不要把背影留给我,现在我只有你了。

      雏森刚刚昏迷时是他的失意期。
      他问她,松元妳有没有怀疑是我杀了蓝染?

      她叉着腰咧齿大笑,精神爽利地一拨头发,说我没有想过这回事,队长是很体贴很善良的人,对谁都不忍心下毒手,而且即使你杀了他,你还是我的队长。
      我是你的副官,你是我的队长,这个关系会很长久。要是我们不信任彼此,谁还来相信我们?

      早上八时,她起床整了整松乱的死霸装,对镜上红妆,抿抿蔻唇,在镜子看到奋力工作的日番谷正与公文作最后的决胜负。

      「队长饿吗?」好日以暇的慵懒声音,乱菊闲闲地放下梳头的擦子,回头嫣然一笑,粉绯的唇梢微往上翻,顷刻百媚横生。

      日番谷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随手在文件空白处签上大名,怒道:「不饿!」那紧接的咕噜咕噜声是甚么回事?敲锣吗?

      「队长,你不要老爱面子嘛,肚子饿又不是丢脸的事,说谎是不好的行为啊。吶吶,昨天露琪亚在现世回来,送给我一个看起来蛮好吃的手信,要不要一起吃吃看?」无视日番谷红通通的脸,乱菊在冰柜掏出花俏的四方小盒子,笑道:「就是这个。」

      解开一看,日番谷难看的脸色进一步下沉,问道:「这白糊糊的东西是甚么?」「这个啊,恋次君说是忌廉,人类喜欢的甜品。」她拈起一小块放进嘴巴吮,眨眨眼睛,笑道:「很好吃,队长尝尝看!」

      他盯着乱菊的指头和盒子里的不明物体好一会儿,迟豫好久还是忐忑,活像这种叫“架廉”的东西一吃下去就会炸掉舌头。乱菊颦眉轻扬,娇道:「队长,你该不会怀疑我在蛋糕下毒吧?」

      ……无可选择,日番谷闭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吮了乱菊的指头一下,惊讶地发现“胆糕”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乱菊笑道:「很好吃吧,我没有骗你对不对?不过队长请你张嘴,不要咬着我的手指不放,这个不能吃的。」

      「谁、谁叫妳把、把指头塞过来!」急忙松齿,日番谷红得发紫的脸跟忌廉白溶溶的颜色正好相反。乱菊笃了笃他的额头,道:「啊啦?队长这样就害羞了吗?不过亲了人家的手指一下,真纯情呢。」她咯咯笑着把日番谷吃过的手指放进嘴巴,这种间接接吻的方式让他脑袋当机。

      「松元!」小白不乖,不可以恼羞成怒,罚你不能吃蛋糕噢。

      「可是我喜欢这样的队长……」

      「甚么?」

      「我最喜欢队长了。」语笑嫣然,乱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愁。

      日番谷无言,红晕从额头慢慢退下去,视线悄悄移到软滑的忌廉上,不敢直视乱菊灼热的目光。他拿着叉子一下一下刺着蛋糕,吃进嘴里只觉溶在舌尖是虚伪的甜,一点不真实……乱菊的味道和温暖肆意在他的胃部翻滚,每动一下便拉扯一下他混乱的心。说混乱吗…又好像从未如此清楚过。

      他的眉皱得好紧,紧得让他有点麻痹。乱菊想揉平他,日番谷猛地退开,一脸慌怯。

      然后时间在两人之间凝固,像她喜欢的奶油。

      「日番谷队长!」勇音在外边急速地拍门,倏地打破他们停滞的四目交投。乱菊收起手指,摆起风姿绰约的笑容拉开门扉,尖声道:「哎啊!勇音小姐,甚么风把妳吹来了?」

      「乱菊小姐、日番谷队长!」匆匆打了招呼,勇音没有发现乱菊不自在的神态,气喘咻咻对脸色不善的日番谷行一行礼,道:「卯之花队长请日番谷队长立刻过去一趟……说是…雏森副队长病情有变。」

      *

      回来后乱菊在办公室把玩着瓶中花,那是恋次从现世带回来的礼物,说是干花,在现世很流行的装饰品。虽然没有根,奇妙在永远不会凋谢。

      时间像定格一样,停留在最灿烂一刻。乱菊在玻璃瓶子的倒影凝看她千年不变的芳华,犹如艳极的干花,眼看漂亮,触摸着骤觉已是死了的躯体,再美也美不过荷塘上灿放的生命力。
      日番谷借回廊的余烛欣赏乱菊玲珑的背影,百般滋味上心头。

      「队长。」

      「甚…甚么?」

      「雏森她好吗?」

      「啊,很好……她醒了,情绪也稳定下来。卯之花队长说再过一段日子,她就能回去五番队处理杂务…长期没有队长和副队长,毕竟是不行的。」

      「这样啊,队长的工作量可以减轻一点了。这些日子真累了你处理两个番队的工作。」

      「没甚么。」日番谷点起油灯,在窗格子外看到乌云盖月……是乱菊最不喜欢的夜景。他惊讶地发现桌子空空如也,早上堆积的摩天大楼已经消声匿迹,乱菊故作顽皮地眨眨眼睛,道:「偶尔必须让我的队长知道,其实他的副官办事能力是很不俗的。」

      「真是难得的壮举,希望妳的责任感能维持下去。」他微笑,在垃圾箱看到扔掉的蛋糕盒子。「喂…松元。」早上的事……他还没启齿,她便已猜到。

      「队长真是不解温柔。」幼细的眉小小地攒起,横波秋目,乍幽还怨,日番谷看着骤如浮在萍水之间,忌廉的味道和她的手指的温度在胃里翻腾。「女人需要下台阶啊……队长。」她吹熄的烛灯,蓦地漆黑一片,他和她靠得好近。

      「松、松元?」他抓住桌沿边,昏黑中依稀瞧见她朦胧的轮廓。

      乱菊凑上前吻住他,霸道地抱紧他不让他有反抗的余地,那片嘴唇像烈火一般炽热,牵引他摸索着堕进不知名的、混沌的领域…既是甜美,又复诱惑…来自松元乱菊身上的魔女一般的诱惑,比忌廉、比指头强烈百倍。他昏着头,软弱无力推了几下,她的香气浓重地包裹他,霎时日番谷的世界满满是乱菊的质感,那股芬香、那种触感、那片嘴唇……到了最后,他无法办清到底谁在吻谁、谁在强逼谁。

      然后她拉开彼此的距离,微小的,他依然呼吸到她的二氧化碳。他眷恋的想再度拉近他们的差距,她推开了他,退后两步拨了拨松乱的发,鼻头的红不知为了缺氧抑或感伤。

      「队长以后会很忙吧?」

      「…甚么?」他反应不过来,乱菊微笑道:「虽然雏森苏醒了,可是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饱受打击,队长你放聪明一点,趁这个机会献献殷勤,说不定可以重提婚约。」

      「我不明白妳在说甚么?」甚么跟雏森重提婚约?甚么献献殷勤?这个女人刚刚亲他是当好玩吗?早上说喜欢他是纯粹无聊打发时间吗?乱菊道:「……队长不要隐暪自己的心意,不要让到手的幸福跑掉,你明明很在意雏森。」日番谷厉然瞪眼,冷冷昂头,道:「妳现在说这个是甚么意思?妳刚才又是甚么意思?」

      「吶……要是队长迟钝的如此无药可救,你被雏森再甩一次我也不会奇怪。」踏出队舍,日番谷冲着她大声叫道:「妳要去那里?给我站住!松元!」

      她停住,仰头看看乌云掩月,道:「下班了,队长,我回去睡觉。」

      她飘然离开,留下日番谷怒极扫落桌上的玻璃瓶,在空寂无人的队舍咆哮:「妳就走啊!莫名其妙的死女人!」

      *

      几天后,乱菊在修兵的队舍渡宿的事传遍瀞灵廷。

      日番谷想不到她真的不回来,吵架的晚上,他火气过后,还忸忸怩怩点了通宵的灯。可惜灯芯烧尽,乱菊还是芳迹杳然,一整晚没有回来。

      他伏在桌上回味吻她的情节,生平头一遭体会何为柔肠百转,疑疑惑惑,想着要不要哄她回来问个究竟——她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撒娇矫情点到即止,从来没有一走了之。他不明白为甚么彼此的感情跃进大步的同时,她叫他把握幸福,重提婚约……他和雏森的。

      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他早跟她说过,然而也许不够清楚。

      空想不如行动,他背起冰轮丸,窗下传来一阵窃笑声。
      「我亲眼看见的,乱菊小姐跟修兵副官……」

      接下来的已经失去意义,那不以为意的嘲笑让日番谷的脑子空了一空,再回神时他放下了冰轮丸,手足的寒凉一线线渗入心头
      连嘴唇都没了知觉。

      日番谷冬狮郎是闻名瀞灵廷的天才少年,爱情失意这点小事打不垮他。他依然独力奋战堆积如山的工作,还拨出余暇练练剑、探探雏森,生活不起半点变化。
      真要说的话,身边少了鼓噪吵闹的副官,耳根清净得略略有点刺痛。
      可是这点小痛可以忽略。他想,然后一脚踏进四番队医院大门。

      雏森小心翼翼的问,小白,你是不是欺负乱菊姊?

      日番谷削着的苹果马上断开两半,沉吟一下方决定隐暪他和乱菊之间抖缠不清的琐事,便把半边苹果递过去,说没有的事,松元老是无风起浪,没半点正经,妳不要管她说甚么,不要相信就是。

      他狐疑,那只巨猫有没有胡言乱语告诉雏森,说队长其实很喜欢妳,很想重订婚约。

      这不是他的意愿,她岂可自把自为。日番谷冰凉的心悠悠升起怒火。看来即使在市丸银身边吃尽苦头,她并未学会分辨男人的责任和爱情不一定融合一体。譬如他对雏森是放低不下的责任,对乱菊是……对她的是……
      爱情吗?

      他不知道。然而心脏发冷的麻痹感真真实实存在着。

      他想跟乱菊谈一谈,可是做不到直接敲修兵的房门。转念一想,她一厢情愿抱持这种想法,以为离开了他,他就能幸福快乐跟雏森双宿双栖,也许说明他和她其实不如想象般知心,两个独立的个体……到底很难心灵相通。

      她认为选择修兵比较轻松的话,他亦不是强人所难的下三滥痞子。

      回神,雏森扯着他的衣梢,说小白你记不记得在现世的时候,我们喜欢一起数星星?

      那是妳笨到不行的喜好,跟我无关,不要说“我们”,否则传出去大伙儿以为我是低智商的白痴,天真到相信星星能凭肉眼数完。

      雏森不满地噘嘴,说小白你真是不解温柔。然后慢慢又勾起唇梢,悠悠哼起西流魂街耳熟能详的儿歌,在月黑风高的晚上为性命危在旦夕的孩子捎来聊胜于无的慰藉——然而要死的始终留不过五更,在西流魂街,生命是太快太快的流逝。

      日番谷攒眉,以前雏森怕得哭着睡不到觉,邻家的老奶奶便蹒蹒跚跚走过来,扶着残旧的拐杖说小桃子、小桃子,妳不要怕,奶奶哼歌给妳听,贼子不会找到这里来。

      他为了让雏森摆脱近乎地狱的生活,才穿起中规中矩的死霸装,后来还加上鲜白的队长袍。

      她笑说吶吶小白…近来我常常在想以前的事。

      甚么以前的事?他问,两眼盯着雏森虚缈的笑容,心里冒起不好的预感。同样的神情他在乱菊脸上看见过——在他避开她的手指的时候,一样地凄楚。

      她的小拳头掐着被子角,眼泪一颗一颗淀湿被褥,咽咽哑哑说小白…要是我没有考进真央灵术院,永远跟你在西流魂街过安定的日子,该多好呢?

      说完嘶嘶泣泣地哭。日番谷把她推进怀里,轻斥妳说甚么蠢话?流魂街的日子是人过的吗?
      她扯着他的衣衫一角嚎啕。他承认,雏森的泪水让他的心很痛。

      回去途中遇上修兵凭栏赏月,意态优悠,却看不见乱菊。他叠着手,向白头发的队长微微一笑,说日番谷队长你好,刚去看雏森吗?她好吗?

      不关你的事。日番谷不想探究厌恶这个男人的原因,总之他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像暴风雨前夕的低洼气候一样,灰黑得吓人。他警告自己把修兵结成冰雕无助事情发展,作为护廷十三队的要员他不能像小孩子般争风吃醋,没的被乱菊瞧扁,以为他没有她过不了日子。

      这样啊,也对。

      回头继续仍头赏月,修兵狂野的外貌与清冷的月光格格不入,像望月的灰狼。日番谷非常不适时地想起乱菊说过,这样的月色美得像山水画,她好喜欢。

      『妳有空喝酒不如帮忙处理文件!』他咆哮,绝不怀疑终有一天会气死在她手上。
      『啊啦队长真是毫不浪漫,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那儿有心情处理那堆劳什子。』她回嘴,一副理直气壮的慵懒样子,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喝一杯。

      明明是不久前的回忆,偏偏想来恍如隔世。
      日番谷的心情从酸楚走到苦涩走到愤怒,百感交杂的滋味不值得恭维。他想。

      踏步离去,修兵冲着孤冷的白色背影说,那个,日番谷队长,你不要误会……乱菊小姐只是跟我喝通宵的酒,没有其它。

      你干啥跟我说这个。他确定他的脸狰狞得可以杀人,因为修兵波澜不惊的神情僵了一僵。日番谷几乎拔剑出硝,脸色涮然变白…他听不得这个人提她。

      我是把意思带到。修兵搔搔脸上的疤痕,有点想躲开日番谷的凶狠,却还是兴味盎然地投下暧昧的目光。因为我认为,乱菊小姐是很挂念日番谷队长的……
      她醉后说的都是你的事。

      挂念。那可以是点到即止的问候,可以是挖心掏肺的相思,几千百年的痴男怨女落泪离不开这个原因。日番谷木无表情,冰蓝的眸微微一沉,眉心攒起,左胸下的位置隐隐发涨。她不喜欢他攒眉。躺在沙发凝看辛劳加班的队长,乱菊喝一口小酒,吃吃笑说队长你的眉攒得好紧,这样不会累吗?

      他抬也不回飞快签了另一份文件,赶着一分钟完成四十份的进度,抽空回答妳说甚么废话,我天生就这个样子。

      她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瓶,匐上前靠在她的队长背上说吶吶队长,你笑一个给我看。

      他说无聊,她一整晚便黏着他不放,不停叫着队长队长队长,直到她倦极而睡,喃喃呢呢的梦话还是队长…队…长……

      一分钟内的心境倏换的速度,快得让日番谷对自己吃惊。

      爱情降临的时候,一句猜测的挂念都能让结冰的五脏焚烧。烧热脑袋烧痛心扉烧不断他想见乱菊的渴望。

      天上深秋的墨云转为浅浅的淡灰色,月光转啊转在湖泊投下虚幻的水影。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像只不知好歹的巨猫。

      打开九番队队舍的门,她不在。他走遍瀞灵廷找她,她无踪无影。那抹隐香随风飘逸,像困扰他平谧的心的倒影。
      小石头能击起多大的波澜,像松元乱菊这么大够不够?

      日番谷想着只要有一个见她的理由,这次必须好好把握不要让她掉头离去。要是离去就挽留她,在清幽的月色下、那消失的门前,告诉她他没说出口的暗语……
      在他的三步以内。

      然后他在回廊遇上讶异的卯之花烈,她说,为甚么日番谷队长你还在这儿?乱菊副官已经出发好久了。

      *

      日番谷没有想过害怕是甚么回事,在现世的时候、在西流魂街的时候、在瀞灵廷的时候…他一直无所畏惧。他的气慨应如猛狮凶狠犀利,手执一柄宝刃踪横尸魂界,即使被蓝染踏在脚下,败也败得堂皇,至死不露一丝退缩。

      这几天他一直在整理他跟乱菊的关系,早在她不知道的遥远的过去,他就暗暗审视两人的微妙。然后今天他急不及待想告诉她,像初恋的男孩兴致勃勃向女孩告白的心态。

      当天她问的问题,他终于有了答案。
      答案是…不会。

      他的手心冒汗,握着剑柄背着四片美丽的冰花,那个颜色是她喜欢的朦白——湖水里的月亮的一种。白发少年的目光投向大虚手里的橘发女人,她遍体鳞伤,撑起虚弱的笑,说队长对不起,我本来打算自行处理掉,给你和雏森留一点时间…真是对不起,我被抓住了,看来你的副官的工作能力有点强差人意。

      他血红了眸子,怒道:「谁要妳自作主张!」

      她无奈地笑,嘴梢的血绽在地上变成艳菊,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让队长…心满意足过,作为女人、作为副官,看来我都不及格。」
      「队长…你砍了我吧,我不要再看见你的背影……却不能跟随上去。」
      说完,引颈待毙,闭目就死。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眼睛几欲喷出火来。她还敢说得这么动听!还敢露出一副…无依无彷的无奈表情,叫他连着大虚一起砍死她,她既然这么想,他就如她所愿!

      这个女人自作主张的程度让他无法忍受,不但一厢情愿撮合他和雏森,还一声不吭接了他的工作,最后甚至无视他的存在,忽略他的答案。

      他岂是那种,随随便便跟女人分享几百年心事的人。她问他的问题,在他们渡过的每一个晚上都有清楚的答案。

      她要不是松元乱菊,他不会特地把醉酒的她接回去。
      她要不是松元乱菊,他不会触摸她的脸把眼泪抹去。
      她要不是松元乱菊,他不会纵容她伏在自己的背上,让她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念着队长队长,念到通宵达旦。

      ……她要不是松元乱菊,他不会站在这里,手上的一刀迟迟砍不下去。
      而她竟然说,作为女人,她从来没有让他满意过?

      大虚对月狂啼,风花雪月,朦糊了过去朦糊不了几百年太长久的爱情。

      在生死桥上相拥当天,他发誓守护雏森生生世世还嫌太短,死神的时间与永恒挂勾,他就奉献给她永恒的生命——因为她是他未过门的妻、未冠姓的媳。

      雏森说,小白,要是我永远跟你在西流魂街过安定的日子,该多好呢?

      日番谷喊出鬼道三十一赤火袍的歌诀,放下刀的同时四片冰花如纷雪崩裂瓦解,碎在地下融为一片春水,拣也拣不回来。

      ——对不起,小桃,我不知道是她。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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