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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窟逃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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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伤死了,死的毋庸置疑的彻彻底底。
快活王早已离去,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头破血流的尸体和一个石块松动的小洞。
死去的人无法复生,但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他们就算再悲伤难过,也必须起身离开了。
幸好,外面的灯光还是亮的,他们不用在黑暗中扒石头。但石块虽已松了,却是又多又密,而且其中还渗黏土,即便有灯光照射,众人还是费了将近三个时辰,才找出个可以容人出入的缺口。
众人一个个小心地钻了出去,生怕弄熄了那火光。
一盏铜灯放在外面石壁凹处,火仍是亮的。
他们来时就好像瞎子似的被那点鬼火引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丝毫也未瞧见。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觉这洞窟曲折繁复,至少有三条路看来是通向外面的,三条路又都是曲折婉蜒,深不见底。
王怜花失声道:“糟糕,咱们上了他的当了。”
沈浪面沉如水,颔首道:“的确糟透。”
王怜花道:“他虽然放了咱们,但这洞窟有如迷宫,若是无人带路,咱们还是出不去,岂非真要像熊猫儿说的,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沈浪长叹一声,道:“是活活饿死在这里。”
他们从被白飞飞引入这鬼窟之中,至今已过了近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未进水食,还不曾有甚感觉,但若再饿上两天,恐怕就算他们找到了出路,之后也没有力气逃跑了。
熊猫儿和朱七七的脸色也都变了,熊猫儿还好,他一介游侠儿,有时身上没了干粮,又错过宿头,饿上几顿也是有的,但朱七七身为一千金小姐,虽然也在江湖上走了几月,也算是经历了些生死困境,但还未曾挨过饿,此时听见他们的话,却似乎已经感觉肚子在饿的发疼。
但她也是知道有些话只能想想,是不能说的,就像这饿,是越说越饿。所以,她只是道:“若说有人走不出去,这人绝对不会是你王怜花,先不说这快活林是你那好母亲开的,就凭你也爱在地下设置密室的喜好,难道你还找不到出路吗?”
朱七七也不知为何,她总喜欢与王怜花作对,就是对着与她争夺沈浪的白飞飞,她有时也会怜她孤苦,但对着王怜花,她却生不出一分疼惜,只会有着越来越强大的威胁感,就像现在,即便有沈浪在旁边,她也忍不住要刺王怜花几句。
王怜花几受惊吓,就是现在、心里也藏着‘白飞飞究竟有没有出卖他’的心事,自然受不了朱七七的冷嘲热讽,立刻回嘴道:“我只是在地下设密室,又不是住在地下,怎么知道哪一条才是出路。”
他口里说着朱七七,心里却骂着白飞飞,因为这住在‘地下’的不正是白飞飞嘛。
这时,却突然听沈浪道:“有了。”
熊猫儿道:“你有了主意?”
沈浪道:“拿灯过来。”
他俯下身去,仔细观察,这种岩石之地,虽然不易留下脚印,但幸好外面暴雨倾盆,地面极其泥泞,就是身怀‘踏雪无痕’的人,也总会留下些痕迹可寻。
刚刚来过的人不少,地下的脚印很乱,但若只是寻找最新的印迹,却是容易得很。
最新的印迹自然是快活王的,快活王来时并未使用轻功,地下的脚印几乎是清晰可见。但快活王会不会也想到这点,故意走错路呢?这自然不可能,就是他回去时故意走上了岔道,但他来时的路却一定是通向外面的。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漏洞,那快活王回去时更不用故意走岔道了,否则那岂不是多此一举。
但快活王难道就毫无办法,只能让他们就这么跟着他的脚印走出来吗?这自然更不可能,因为他们未曾走出几步,灯光就突然熄灭了。
王怜花将铜灯摇了摇,狠狠抛在地上,跺脚道:“油尽灯枯了。”
朱七七惨呼了一声,道:“没了灯光,咱们怎么出去啊?”
熊猫儿也恨声道:“好狠的恶贼,他真将每一步都算好了,故意为咱们留下一盏灯,表示大仁大义,却算准了咱们一出来,这灯就要熄。”
沈浪苦笑道:“他这样做,就好像猫捉着了老鼠,先不去吃,先捉弄个够,他算准了咱们已是他爪下的老鼠,再也逃不了的。”
王怜花道:“你……你难道也无法可想?”
沈浪叹道:“我已看出快活王来时的脚印,是通向左面一条路的,只不过……”
熊猫儿奇道:“不过什么?”
王怜花接道:“不过此地道路幽秘,千途百径,我们只看准了一条路,却不知下一条路在哪,若是中途再遇到岔道,恐怕我们也不用头疼的去选,因为我们根本连看都看不见。”
熊猫儿大惊道:“那……那我们就真的只能被困在这里?”
朱七七恨道:“我们岂能坐以待毙,自然是要走。而且你又怎知那条路真的有岔道,万一它是直接通到外面的呢。”
王怜花悠悠叹道:“朱姑娘说得实在有理,既然朱姑娘不怕迷路,那便走吧,我们自然不拦你。”
朱七七虽然大胆,但也不是笨蛋,更不会受了王怜花这简单的激将法,她转念想了想,笑道:“王公子说得这么轻松,可是已经想到了出去的法子?”
王怜花道:“我又怎么会有法子,我进洞前便已说过,必定要先有周密的准备,火把,长索,干粮……一个也不可少,可惜沈大侠却等不及,对方一勾引,他便追进来了。”
沈浪苦笑道:“是我的错。”
朱七七急道:“怎会是你的错,你也是担心……担心熊大哥,你怕他被白飞飞给害了。”
沈浪道:“她既然当时不害他,那再过一个时辰自然也不会害他,而这一个时辰,足够我们把所有东西准备好……的确是我心急了。”
王怜花道:“可惜你心急的并不仅仅是熊猫儿。”
除了熊猫儿,沈浪还能心急谁,自然是朱七七,朱七七当时也落入了白飞飞的手中。
朱七七虽不知当时情景,但此时却也听得甜蜜,她有心再问问清楚,却一想到沈浪不顾生死的来救她,而她却只一心想着死在沈浪手上,便又觉得心痛,竟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最后,还是熊猫儿叹道:“你们就算要吵,等出去后随便你们吵个够,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离开这吧。”
沈浪微微笑道:“要出去,其实简单得很。”
王怜花道:“怎么个简单法?”
沈浪笑道:“我相信王公子也早就想到了。”
王怜花冷哼道:“我又怎知我们想到的是不是一个法子。”
熊猫儿哈哈大笑道:“两个法子更好,沈浪你先说,看看是不是和王怜花想的一样。”
沈浪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们就听不见吗?”
朱七七愣道:“听见什么?”
沈浪道:“风声。”
风声,寒风声,幽幽鬼窟中阴森森的寒风声。
他们之前被石块挡住了前后出口,也挡住了这鬼窟阴风,所以想到的一系列出去的法子里都没有这风声,但现在既然已经搬开石块重新回了密道,那自然也就可以直接随着风声出去了,可惜他们受思想局限所制,再加上快活王有意无意的误导,竟是都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这点。
熊猫儿听得又哭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就这么简单,原来,唉……”
朱七七听着那美妙的风声,抹着眼泪道:“就算再简单的法子,也只有沈浪想得出来,若是我……若是我们,还不知要等多久才会注意到呢。”
王怜花冷声道:“我也早就想到了。”
朱七七道:“谁知道你想的是不是这个法子,万一你想的根本就不是,却硬要说是呢。”
王怜花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又紧紧的闭上了。他实在不该跟女人吵架,有哪一个男人,能吵得过女人呢,女人吵起架来,是绝对一点道理也不讲的。
沈浪道:“虽有风声引路,但此处黑暗一片,还不知会不会有别的危险,大家紧贴着石壁,手牵着手,莫要走失了一人。”
朱七七大声道:“我不要王怜花跟在我后面,我不拉他的手。”
她不要王怜花的手,那她只要不走在最后,便只能握着沈浪和熊猫儿的手,她的这个主意虽简单明了,但却让人也无法反驳,因为以她的武功本事,自然没有人敢让她走在最后面。
沈浪只好苦笑道:“我来开路,七七你跟在我后面。”
当沈浪抓住朱七七的手,虽感觉那双手滑嫩娇小,一手握住就像握住她整个人,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满足,反而心里空洞的厉害。
若说沈浪没有对朱七七有过一丝好感,这谁也不会相信,就是沈浪自己也不会信,但他因为自身隐秘,却不能回应这份好感,只能强压在内心深处,而这份强压下去的好感,却随着朱七七一次又一次的疯狂举动,慢慢的被扑灭了。
朱七七的举动越是疯狂,他越是感觉到他与朱七七的差距,这份差距在他们内心深处挖下一道深深地沟壑,让他们只能相望,却不能相守。
他虽握住了她整个的手,却感觉手里还是空虚,似乎什么都没有握住。
这时,却听熊猫儿突然道:“王怜花,你到底还走不走?”
沈浪心里一突,突然记起他之前也抓过王怜花的手,王怜花的手虽不如女子柔软娇小,但也是细润修长、没有一丝薄茧,若不是一开始便知那手属于王怜花,恐怕任谁也无法相信那竟是一双男人的手。
最与朱七七不同的是,他虽没能完全握住王怜花的手,但却感觉整个握住了王怜花的心,王怜花的一思一动完全都在他心里,好似两人间没有隔阂,整个融在了一起。
而现在,他虽没有握住王怜花的手,他却好似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肯定还是害怕快活王,怕快活王知道他的身份杀了他。之前他们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法子,他自然可以冷静下来,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法子,那这件事自然也变成了至关重要。
沈浪轻声道:“王怜花,我既然说过同生共死,就一定说到做到。”
好半天,王怜花才回应道:“这个密道既然有风,那肯定不止一条出口。而快活王定在我们来时的出口等着,我们只要选另一个出口,就能避开他。”
朱七七道:“你又怎知他不会在另一个出口也派人守着?”
王怜花无言,他也知道快活王肯定是每个出口都派了人,但他却还是心存侥幸,只因他实在害怕,他想起之前看到的快活王那双妖魔般的眼睛,便觉得恐惧,他实在看不懂那双眼中的意味,他实在想不明白快活王究竟有没有认出他。
沈浪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出去的。王怜花,我发誓,就算我死了、也一定保你无恙,如何?”
朱七七气得跺脚,恨道:“你对着他发什么誓,他是死是活,又关你什么事。”
沈浪道:“自然是关我的事。”
朱七七道:“关你什么事?”
沈浪没再说话。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他只知道,他对那个誓言并不后悔,他的确是打算就算身死也要保住王怜花的。
王怜花却长长叹了口气,哈哈笑道:“我王怜花虽然贪生怕死,却也不是胆小鬼,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是敢闯的,哪用得着你沈浪发誓保护。”
他摸索着抓住熊猫儿的手,道:“我们快点出去吧,让快活王看看我们这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吓得变脸。”
几人再不说话,只管摸索着往外面走。虽有风声引路,但此地岔路奇多,风向也多变得很,但他们却只管逆风而行,只因无论是那种风,都是从洞外往里吹的。
他们进来时,有那丝鬼火引路,又因担心熊猫儿和朱七七,还未感觉走了多深,但出去时,不知是因四处黑暗一片,还是心事重重,明明前路就是生机,却仍是觉得道路极其漫长,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但再长的道路,总有走到头的一天,很快,他们便瞧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自前面洒了进来,越往前走,光越亮。
朱七七紧紧抓住沈浪的手欢呼道:“光亮呀!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世上最可爱的东西。”
熊猫儿也不禁喜极而呼道:“咱们总算逃出来了。”
沈浪沉声道:“咱们还没有逃出去,这不过刚刚是开始。”
熊猫儿道:“刚开始?”
沈浪叹道:“你莫忘了,快活王还在洞口等着,咱们逃亡,此刻正刚开始,真正艰苦的路还在后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