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追影（女尊）》布菖蒲

3、第03章 雪匪

　　第二日醒来，追影发觉自己正睡在厚厚的干草上。干草上有青涩的草香，不知女人是从哪里弄来的。身上有些沉，起先他以为自己盖的是鹿皮，直到手掌摸上那长长的硬毛，身体立即坐了起来。

　　是狼皮。

　　甚至还带着潮湿的血腥味。

　　追影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搅。

　　女人将追影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一撇，轻嗤了一声。

　　追影朝着女人的方向瞪了一眼，脑海中猛然记起昨夜女人的目光，不由一阵心惊。

　　他明明记得昨天夜里他一直强打精神小心防备，没成想最后，如此大的动静竟都毫无所觉。

　　想到这里，追影不由得懊恼。

　　此时的女人依旧在烤鹿肉，火上的肉冒着油光，发出“嗞嗞”的声响，肉香四溢。

　　追影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赌气似地拿过火边的馒头啃起来。

　　填饱了肚子之后，追影便开始做着随时出发的准备。不过直到下午，女人都只是守着火堆烤着肉。大部分肉都已被她烤得焦黑，散发着难闻的糊味。于是追影这才发觉，女人只是在消磨时间而已。

　　这样的休整，于他的腿伤十分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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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入夜的时候，女人将那一堆难闻的焦肉扔了出去，又找了许多木柴回来。

　　许是门口那两头被剥了皮的狼尸起到了震慑作用，这一夜，竟没有狼群再来骚扰。

　　“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女人的话依旧只说了一遍。

　　追影没有回答，只看着火堆发呆。

　　眼前忽而一暗，腿又被女人拉了过去。追影皱眉，却也知道反抗无用。女人检查了他昨日反复的伤口，确定无碍之后，又隔着裤子将烤干的整块狼皮一分为二分别裹到他的两条腿上。

　　入夜之后山间的风向忽然起了变化，面前的火堆即便生得再旺也无法抵御不时窜入洞内的寒风。有了雪狼皮的保护，追影的两条腿都暖融融的。女人早已盖了另一张狼皮和衣而眠，剩下追影裹着那块干燥的鹿皮，慢吞吞往上风处移动。

　　其间女人睁眼看了他两次，见他并没有什么逃跑的迹象便任由他折腾。

　　“你若是敢逃，我就敢扒光了你丢出去喂狼。”

　　女人如是说着。

　　“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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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后半夜，追影猛然睁开眼。

　　火堆依旧烧得很旺，想必是女人不久之前已经起身加了柴禾。

　　女人和他一样怕冷。

　　这是追影这两天独处之后得出的结论。

　　在确定女人正在熟睡之后，他慢慢直起身子，将一直藏在袖口的几枚草根丢进火里。

　　火堆爆出几声脆响。

　　女人皱着眉睁开眼，却看到男子正倚在石壁上，一根一根加着柴火。

　　“柴火刚刚才加过，还是早些休息，明日不要再拖后腿。”

　　女人冷冰冰地说完，便又闭目睡了过去。

　　追影难得乖乖依言躺好，用袖口捂着口鼻。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得女人的呼吸声慢慢加重。

　　追影再一次坐起身，这一次他故意弄出些动静，女人却依旧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追影努力抵抗着困意。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此时身在上风口，但倘若真的睡了过去，难保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明天。

　　洞内火光跳跃，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也在和男子作对，越是希望它过得快些，它便越发黏在那里一动不动。

　　追影环顾着洞内，最后将目光落到女人的睡颜上。

　　女人其实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蛋，只是原本秀气的五官被那充满邪气的眼眸抢了风头，便只让人觉得阴森诡异。如今她静静睡着，毫无防备，追影不知不觉间，竟盯着那张睡颜直到天亮。

　　“你毕竟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不杀你。”

　　临走之前，追影站到女子面前，轻声说着。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眸中映出女人熟睡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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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开始呼啸。

　　追影行在过膝的雪中。

　　身后踏出的雪坑被肆虐的风雪填满，不一会儿便再难看出痕迹。

　　追影知道那些草根足够让女人睡上五六个时辰，等到她醒来，自己已经身在寒州。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松懈。因为之前一次次逃跑失败的经验告诉他，这女人深藏不漏，相当可怕。

　　追影不敢看背后那可恶的女人是否追来，只是奋力地向前行着，不敢停下。腿上依旧裹着那两块雪狼皮，所以就算埋在厚厚的雪中也不再觉得冷。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天傍晚，女人为自己裹上狼皮时候的情形。女子的面容依旧冷冷冰冰，神情却格外专注。

　　追影摇了摇头，将那画面打碎。

　　他忽而开始发疯似地跑，不敢停下，不敢回头。一棵棵落满雪的大树在他两旁倒退，他只觉得肺里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烧得他胸口一阵阵发疼。

　　直到远处已隐隐可见寒州的城墙，追影终于支撑不住，气喘吁吁跪在雪中。

　　“跑够了？”

　　身后传来女人冷冷的声音，比这呼啸的寒风还要冷。

　　追影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倒吸一口凉气。

　　女人就在他的身后，似笑非笑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我记得昨晚已经说过逃跑的下场，为什么还要试？”

　　女人戏谑地弯起唇角，可是眼中却翻滚着怒火，杀气腾腾。

　　狼的嚎叫声适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雪山之中。

　　危险如黑云压境，追影决计不会坐以待毙。

　　“你带我来寒州，必定有所图谋。”

　　追影强装镇定。

　　“不错，那又怎样，是你自己要跟我来。”

　　“你若敢动我，我必会以死相抗。”

　　追影咬住唇，眼神决然。

　　女人不理会，只一跃身，拦住他的去路。

　　胳膊被抓住，女人的手像只铁钳，挣不开。

　　“嘶——”

　　衣襟被撕开，领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风雪中，颤抖而美丽。

　　追影如星的眼眸微微张大。

　　追影不善肉搏，没有剑，没有内力，落在女人手中，便是胳膊与大腿的悬殊。

　　挣扎间，追影才看到女人手臂上有新鲜的绷带。红色的血渗出来，触目惊心。

　　追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她便是用这样的方法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的吗？

　　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可他已然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些。

　　恍惚之间，女人粗重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上，牙齿啃着他苍白的肌肤，一路辗转到胸前。追影拼命仰着头，瘦弱的身体埋进冰雪里，冷得刺骨。

　　女人手劲极大。

　　上衣变成碎布，飘散在风雪里。

　　恍惚间，他听到了自己心弦崩断的声音。

　　寒冷、无助、黑色的记忆，再一次将他的理智埋没……

　　身体不由自主颤栗着。

　　“不要这样……求你……”

　　他听到自己无助颤抖的声音，破碎不堪，湮没在呼啸的风声里。

　　没有人听得到。

　　追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身上忽而一轻，女人放开了他。

　　追影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女人站了起来，血红阴森的眼中露出狼一般警觉的表情。

　　“小儿郎长得可真让人心痒，姑娘，如今被咱们遇见，你可不能吃独食。”

　　一个女人粗鲁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许多人的哄笑声。

　　这下，就连追影也僵直了身体。

　　这声音他记得，就算死，他也记得……

　　逐风蹙眉，看着茂密的雪松后面人影三三两两走了出来，慢慢将他们包围。

　　是雪匪。

　　却又不只是普通的雪匪。

　　女人注意到追影瞬间苍白的表情，已经将事情猜出了大概。

　　北地气候特殊，与其派青耀的杀手长途跋涉，当地的雪匪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带头的雪匪似乎并未将当日满身鲜血的亡命徒与如今的清秀男子联系到一起，只舔了舔嘴角，满脸垂涎地紧盯着他。

　　追影下意识地缩起身体，不住地发抖。

　　女人沉吟了片刻，忽而戏谑一笑。

　　“吃独食确是不太好。”

　　一面说着，一面脱了自己的外衫，扔到男子的脚边。

　　追影的脸色更加难看。

　　“哈哈，算你识趣，快滚，老娘不杀聪明人！”

　　“可姑奶奶偏偏喜欢吃独食。”

　　女人忽然笑得狂狷。

　　寒风猎猎，吹得她高束的黑发飞扬。

　　那领头的雪匪一愣，恼羞成怒。

　　“好一个轻狂的丫头！老娘今日便让你尝尝白匪帮的厉害！”

　　数十个雪匪亮出明晃晃的刀，白影在雪地中越发亮得刺目。

　　女人取下腰间的银钩，钩尖滑过一个人的脸，刺破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寒风呼啸。

　　“杀了她！”

　　雪匪疯了般向她冲来。

　　银钩虽利，却更适合远距离偷袭与暗杀。何况如今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却只暂且能在中了迷烟之后强保清醒。几道银光闪过，女人被迫收回钩子，用它挡住雪匪的大刀。身上已有两处挂了彩，女人被伤出了火气。

　　“小心身后！”

　　耳边忽然传来追影清润的声音。

　　女人回身挡住偷袭的大刀，眼睛却瞪着雪地里的男子。

　　“你怎么还在？”

　　追影无言以对。

　　他想他该是忘记逃跑了。

　　“怕我捉不到你吗？”

　　女人嘴角刺眼的嘲讽终于让追影清醒过来，他将女人的外衣紧了紧，转身拼了命地跑。

　　有几个雪匪立即要追，却被女人挡住去路。

　　“他是我的，谁也别想碰。”

　　女人的嘴边仍挂着戏谑的笑，眼神森冷如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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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都是茫茫白雪，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呼吸声越来越重，脚步也开始变得酸痛。

　　身后再没有人追来，不论是那可怕的雪匪，还是那可恶的女人。

　　追影一直跑到寒州城外，前阵子青耀大军压境，许多城外的居民都匆匆逃难去了。他几乎是用身子撞开了一户空旷的民居，跪到地上再也起不来。

　　呼……

　　呼……

　　他在空旷的屋子里大声喘息。

　　心跳从剧烈到平复，汗水湿了一层又一层。

　　周围安静的环境提醒他如今正身在寒州城下，他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

　　自由了。

　　追影呆呆坐在地上，回不过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去翻屋子里的柜子。还好这家人走得匆忙，衣物什么的都未来得及带走。

　　追影找了身普通男子的衣服穿在身上，回过头，看到地上的女子外衣。

　　他知道这一次，那女人绝不会再追来。即便她再善追踪和暗杀，凭借手中一只银钩，也绝不是那群雪匪的对手。同样身为影卫，他知道这种厮杀并不适合他们这样的人。就如同当初，他最终会落到那群人的手里。

　　所以现在，那女人，已经……

　　死了吗？

　　那个可恶的女人。

　　那个嘴角总是带着戏谑笑意，阴森森的女人……

　　死了吗？

　　她会死在雪匪的长刀下，然后，尸体被成群的雪狼拖走，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追影望着门外，瘦削的背脊僵硬，一双星眸迷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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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依旧明日1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