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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19—

      “你!你你你!你怎么不给我拦着他!”

      夜容醒过来,一张眼,没看见夜非,心里就咯噔一下:不好!哥自己上山寨寻仇去了!

      “我,我,他也没说去哪儿了。”他不敢拦呵。

      “这还用问吗?!”

      夜容急得直跳脚,划啦了地上的东西,把七零八落的几把剑一股脑儿往还坐在地上发愣的夜萧怀里一揣,拉着他就往庙外头跑。

      “哎,哎!二庄主咱们去哪儿呀?爷说了,要我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就回来!还要我看着你。”

      “还夜、夜的呢!即这么亲,你就放心他一个人闯那贼窝?!还不快点儿,走了!看着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夜萧不懂,怎么这位二庄主总说自己叫爷叫的很亲呢?正纳闷着呢,人已经被夜容拉着跑了。

      你道这夜容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夜非是去山寨了?嘿,那还不简单!他是想啊,这大冷天儿的,他哥竟肯离开炉火边儿,又扔下自己二人,独个儿出去,还能上哪儿去?他又不像人家叶萧,既不会捡柴添火,又不会挖芋头找吃的,更别提先回甸子口去找马匹好回家了——他哪会那么勤劳啊!除此之外,不就只剩下“上山寻仇”这一个可能了么——况且,这还是他自己提过的。

      说起来,还真让夜容给猜对了——一半儿。其实不用说,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吧?这夜非出了破庙,果真是上山闯寨去了。只不过呢,咳,咳,他倒是没想着要去寻仇。这事儿咱还得从头说起。话说自打听小弟声泪俱下地讲了他们昨晚的遭遇,这位夜大公子的脑袋瓜子里是这么盘算的:去时冬堡,要一天半路程,得坐马车,哦,贺礼丢了,不能去;回家,起码四、五天,也要做马车,没有马车了;到甸子口最近,走路几个时辰,没多少银子——夜萧包袱里的,身有长物——萧带的破剑,即便卖得出去,也不一定买得到马车,还是简陋的马车,唔,怀念一下小环布置的马车……不要破马车!也不要骑马,天好冷,要做马车。小环的马车,睡着舒服的,暖和的,软软的马车,马车,马车马车马车……

      呃,长话短说,总之,这位爷再三权衡了一切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以及每种选择所需要的活动量,之后,抱着“把马车抢回来,把小环准备的马车抢回来”这样的信念,做出了上山的决定。说到底,他那时满脑子都是“马车”,压根儿就没想到还有“寻仇”这回事儿!

      各位,看明白没有?这就是商人的头脑,实在啊!自来大凡报仇这类的事,那是属于江湖人的生活情趣,看似意气风发、挥斥方酋,其实呢,既没多少实际的利益好处,又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以夜非如此懒得精明的人,哪屑为之?当然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效率为先,利益至上嘛。

      说来说去的,咱们说正经的,你说那土匪窝、黑风寨究竟是安在哪儿了?而夜非又是怎么找到的呢——没错是找到了,还真让夜非给找到了,不只是夜非,连随后追来的夜容夜萧都毫不费劲儿的直奔目标。至于为什么?呵呵,其实这原因倒还真是挺简单的:还不是因为这山寨、山寨的,它就是建在山上的寨子嘛!

      见笑了吧?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合着这甸子口附近,统共就三座山,官道东边儿两座,西边儿一座,除了这三座大山,便可谓是一马平川了。偏偏那西边儿的山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一望可见都是微微泛红的岩石裸露着,听说这儿的山岩质地硬实,倒招来不少采石的——那肯定就不是这座了。剩下只有东边儿的高低两座山了,凝神远眺,但见:矮的那座荒凉凄冷,衰草丛生,毫无人气;高的那座松柏桦枫,井然有序,显是经人栽种调教过的——这便有了两三分眉目了;矮的那座乱石杂木遍地,阡陌不见;高的那座却有蜿蜒两条小径直通山顶——要知道自来人家土匪建个寨子,那必是要造在山顶上,才好占山为王,方便拦路抢劫不是,倒是没听说过有建在半山腰的山寨呢。故而,见到这两条小径,便又有五六分把握了;再有,这时不时的风吹树摆,要是有眼力好的人,还能瞧见山顶上那枝桠之间,隐有旌旗招招,彩旗飘扬……呃,许是那盗匪太过猖狂,吃准了不会有人攻寨,是故如此招摇;又或许建寨挂旗历来是土匪们的传统?反正夜非便是那种眼力不差的,瞧那明黄镶虹边儿的“寨旗”,嚣张扎眼的想装作没看见都难——这可是八九不离十了;最后,最后!那高山顶上,竟还有一缕孤烟扶风直上——凡是长眼睛的,谁看不到啊?!这可是标准的“人烟”了不是?荒山野岭的那有正经人家会住在这儿的?这回算是铁板定钉,实打实的了。

      如此这般,大凡是有点儿小聪明的、即便没有小聪明,哪怕是有点儿常识的、即便连常识都没有,只要是不太笨的,这会儿也不该不知道那些土匪都“住”在哪儿了吧?事实证明,咱们夜非夜大公子起码也是属于不太笨的。

      于是,当夜容拽着夜萧捧着东西追出了破庙,四处这么一张望,想都不用去想夜非可能走的方向,便直奔那紧东边儿还冒着烟儿的山追过去,急急忙忙呼哧呼哧片刻不停地一头扎进了山寨里,并且一眼就看见了……一口锅。一口大锅。一口冒着烟的大锅——

      那烟,呃,是炊烟。

      在事后全面了解了夜非摆平整个山寨的经过后,对于何以有这许多口锅——没错,这样的大锅还不只一口,寨门前一片不小的空地上起了有七八堆篝火,其上架满了这样的锅——的解释是这样的:

      话说当时夜非借着暮霭遮掩,孤身上山,只见这帮土匪哇呀呀乱作一堆,正在为昨儿夜里的好收成庆贺,大摆席筵。他们摆宴,可不向京城里头的大爷们,人家那是吃的一个精贵,他们这是凑个热闹,吃它个气氛大家伙乐呵乐呵。于是大碗的酒喝着,大块儿的肉吃着,这许多大老爷们儿,加上寨子里头打杂的、养马的、那些个不出去打劫的土匪婆子,总得有六、七十号人,不是这许多锅可侍候不过来呢!那香肉都煮了有三大锅,光狗就杀了将近二十来条,更别提旁的猪羊牛肉了,全搁在锅里混炖着,这厢只管先喝酒,把从前抢来压在寨子里的姑娘媳妇子们叫出来,调笑取乐。喝的什么酒?竹叶青啊!

      这竹叶青可厉害啊,冲脑袋,酒劲儿不但上得快,后劲儿还强——这可是给夜非捡着个大便宜了!原先虽也不惧他一帮山野匪贼,到底是一番缠斗,这倒好,酒过三巡,喝的一个个儿的是眼也花了,手也抖了,舌头也大了,身子也酥了……竟是成了一堆白菜土豆儿,瘫在地上任夜非挑挑拣拣削皮摘叶儿!想来,倒也是,他们哪儿知道昨儿夜里这是惹到谁了?只道是两个普通富商,能从他们手里逃出去,捡回条命来,那就是万幸了,何曾想这会子竟有余裕到还能返攻上山,寻他们晦气,挑了整个的寨子?

      偏偏这夜非还真个是“挑”了这一寨子的人:人家夜大公子好容易发威,也不跟他们罗嗦,直接一口气儿挑断了七七四十九个马贼的手筋——寨子里凡是会家子的男人一个没漏全在给撂这儿了——也不多费事儿,单挑他的手筋,既不弄死,也不伤他别地方。他这是懒虫又出来了。你想啊,就是一堆土豆儿,一个一个去皮儿还手酸呢,何况砍人?不如他这轻轻巧巧一挑,没等人反应过来,就给人废了,也没法儿找你麻烦,多省事儿不是?是以等夜容夜萧两人上的山来,是一个盗贼没见着——能跑他还不全跑了!?只留下了那些带不走的东西、不用跑的人。

      这东西里头,自然包括了那辆夜非日思夜想的马车:因其甚是结实舒适,又有派头,那头领本想留着自己享受来的,不想却把咱夜大公子给招来了!另外,那些送给时冬堡堡主大婚的贺礼,除了被人拆开,倒也没什么损坏:这本是他夜家的东西,虽然夜非来时并没想着能拿回来,让过来整备行装的夜容看见了,收了也就收了吧。问题是所谓“带不走的东西”,尚有许多是山贼们历来抢夺回寨的财物,那来不及脱手的值钱家什,林林总总的堆了一大屋子。咋办?得,夜萧是个没注意的,剩下那兄弟俩一个意思:找几辆马车,一并笑纳了呗!不拘小节,方不愧商人本色。

      留下的东西不少,留下的人也挺多的。别人先不提,单说那夜家庄三个保镖吧,还真是命不该绝!据说是马贼头子看上了他三人的身手,想笼络到寨子里来——敢情还是个有些志向的马贼,想要扩充实力向外发展呢——于是把他们三个关在地窖里绑着手脚,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预备着磨去了脾气能好驯养些,不成想自以为固若金汤无人来犯的寨子一夕之间便被挑了,反留下这三人的命了。那两个小厮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你说这林子大了,它什么鸟儿都有。这山寨的二头目便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身强力壮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素来有这断袖的毛病,尤其好那些个清俊的小子,性又暴躁嗜虐,这下可苦了那俩小厮:一个晚上下来,被颠来倒去折腾的死去活来,剩不到一口气儿。夜非等人来时,只看见一个半趴着挂在床上,一个蜷起身子缩在地下,都已是浑浑噩噩人世不知,双眼或睁或闭,呆愣愣地歪着动也不动;细瘦的身上寸缕未着,斑斑驳驳实在不堪入目……

      夜非见了目光一沉,夜容蹙紧了眉,只是低咒一声,便叫寨子里个老婆子进来,打理二人好送回庄去。倒是夜萧跟在后面看见了,一手紧紧捂住嘴巴,腹内翻涌欲呕,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夜非的衣角,浑身颤抖不止——他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自不如夜家兄弟般冷淡自持。其实,也难怪夜非夜容冷漠,只不过早已料到,既落入这帮没人性的禽兽手里,焉有个好下场?若非如此,夜容又何必明知不能,却还要拼死一搏,抱夜非逃命?他二人遇到夜萧,是他们造化;那三名保镖大难不死,也是运气;可惜,不是人人都这么好命。这人间世事,说穿了,不过“弱肉强食”四字,若要自保,且保住自己重要的人,惟自强而已。无论是武力上、智谋上、财力上、势力上,皆胜者为王。而夜家庄的仆役下人,原本,不也都是为着他们江湖上商场上的强大才投靠而来?以夜非的睿智、夜容的精明,自然早已看的透彻——哀其不幸,怜其可悯,却无动于衷。

      “爷,他他,他们……”

      走出那屋子许久,夜萧好容易才压下恶心,粗嘎着嗓子低问,却连话都说不完整。此时天黑已久,满天星光灿灿,只不见月亮,惟有远处的篝火尚燃着,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没事。……小容,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出发。”

      “哦。哥……咱们是回家么?”

      “嗯。”

      “……”

      他也跟咱们一起回家吗?这是夜容在心里没有问出口的话。

      而之所以没问,是因为就着星光,他看见这位叶萧叶壮士,左手还牵着他哥的衣角,活像个怕走丢了的小孩儿,更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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