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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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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后来怎么说吧,总之,话说那夜萧忽然从天而降,说时迟那时快,一抬手,从眼前的马贼手上挡下了这一刀,把夜家兄弟俩从鬼门关前暂时拽了回来。那土匪看见这冷不丁的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壮汉,心下便有些怯了,却还要虚张声势,“刷!刷!”又朝三人挥了两刀,夜萧挡在夜容二人之前,从包袱里随意抽了柄剑,挡开砍到眼前的宽刀,照着那强人的胸前直刺了过去,险些给他穿个窟窿!那人急向后退了三步,勉强避开——要知道夜萧不过会些剑招,轻功步法却从没练过,故而这时也只知见招拆招,却不会跟进追敌——饶是这样,也够吓出那贼人一身的汗:这小子像是个会家子的!当下更不敢冒进,右手钢刀凌空劈出,竟是扔了刀转身就跑了!
见人跑了,也就不用打了,夜萧放下剑,转过身,一看,傻了:刚才黑乎乎的云彩遮着月亮,也没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什么模样,光顾着救人了,这会儿就着月光,可看的一清二白,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那人竟是,竟是……
“爷!”
呼天抢地的一声嚎啊!!把人家夜容一文弱商贾那单薄脆弱不经折腾的小心脏又给吓的“咚咚咚”一阵乱跳——今儿晚上可是已经被考验了好几把了。
“呃,这位……壮士,还请您小声点儿,呃,大名容后请教,只是那帮盗匪离此不远,就快追来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地为上!”
哭得这么大声,别再把人给招来!再说了,怎么看,不是也该我这儿对他感激涕零吗?怎么他倒先嚎上了?嗯,他刚才喊什么来着?听着好像是“夜”?莫非他认识我?不对,看他直盯着哥,就差点儿趴到他身上了!莫非是哥认识的熟人?熟人,什么熟人呵,怎么叫得这么亲密?还是我不认识的??夜容一肚子的问号,快把他肠子给钩起来了,可这会儿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逃命要紧啊!
“快点儿,啊!别哭了,你……唉,我们得赶快走啦!” 见夜萧还在那儿“夜啊……夜”的,夜容急的直跳脚,“后头还二十来个人呢!要是给追上就完了,快快!”
“呜……唔唔……”
夜萧嘴里还呜呜着,好容易听见他说什么,于是快手快脚地把躺在地上的夜非扶起来,夜容在一边儿帮着,让夜非伏在他背上——这个到底有劲儿,又魁梧,背了个人也健步如飞,快步就朝前走去。
“哎,这边儿,这边儿!往那儿走就回镇子了!”
夜容跟在后面,给他拎着那一堆破铜烂铁,啊不,是好剑好铁,因为比起夜非来这包袱自是轻多了,又加上现在有个人多少可以依靠,少了刚刚那一份沉重的绝望,逃起命来也步履轻快了许多,这一夜紧赶慢赶,走了不知几里地,倒也安生,还真没让人给追上。到得天快亮时,看见不远处有座破庙——要说举凡这庙啊,倒也妙得很,菩萨地藏救苦救难吧,连供他们的庙也是积德的,总在人最需要的时候,就冒出一座来,挡风遮雨养伤避灾——还必是座荒废了的破庙。这座庙因安在山背面儿,又被几株老松高柏在四周围着,倒是个僻静隐蔽的所在:若不是他们这一路上净往那小径荒路上走,还真不易发现。
“这位壮士……呼……咱,咱们走了这大半夜,我看,哈,哈,也差不多算是躲过去了,不不,不如,不如,就在这破庙里歇一歇,也,也好喘口气儿!呼呼……”
“哦!”
看人家,背着一百来斤儿的人,走了这一夜,也没喘口粗气儿,可见这功夫练着到底是管用的,难怪那么多人放着好好的学问事业不做,偏要往江湖这无事生非的地方奔呢。不过夜萧背着夜非走了一路,总算是闹明白了,他爷这是醉了,睡着了,不是……唔,不是那什么了。
“我去打水,再捡点儿柴火,这就回来,你先看着爷!”
“这位壮,壮……”
……士,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大恩不言谢,今日救命之德,夜某铭感五内,他日若有用得着我夜家庄……唉,可惜夜容总算不结巴了,在肚子里套好的词儿一段儿一段儿再溜儿也没处说去,只能对着人家的背影,张着嘴噎在那儿好半晌,才终于想起来了——把嘴闭上。等他知道恩人姓夜名萧,已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水已经打回来了,火也生起来了,干草垫子铺好了,夜非安顿妥了,挖来的地瓜烤上了,三个人浸透了露水冰霜的外袍也被脱下来烘着了……一手包揽了所有这些事儿的人好容易闲下来了,正呆呆的坐在火边儿瞅着夜非,一边儿心不在焉的回答夜容之前没机会问出的文邹邹的绕了好大一圈子的问题,一边儿继续努力在夜非脸上瞪出两个洞来。
“呃,叶壮士,真是巧了,我兄弟二人刚好也姓夜,夜晚的夜,不知您姓的可是艸头叶?”
“啊?草头?不晓得!”继续盯……
“那……叶兄,看你似乎认识我兄长,不知你与家兄夜非可是旧识?”
“认识啊!什么是‘就是’?”转过头,疑惑,“那个,我说你……啊!兄长!!那你就是他弟弟喽?那不就是夜,夜家庄二当家的夜夜夜容!”
“呵,呵,正是在下。”明明一早就报过自己的名字……
“那……那二当家的,你说爷怎么睡了这么久都没一点儿动静啊?这是醉了吗?别是病了吧?”
又是“夜啊夜”的,到底什么关系啊??简直把夜容前所未有的好奇心都给吊起来了,又不回答,居然还给他提问!看着倒是个挺老实的人,若不是会武功,他还以为是哪个乡下山村儿里跑出来的,不过刚才看他办事儿又干净利落有条不紊的——这下连夜容这样算得是久经商场,看人眼光极利的,也不明白他什么来路了。
“不会不会,家兄一旦醉了,便如这般,并非患了什么恶疾。”
鹅记?不明白。反正这位夜二当家有学问得很,他说话,只要听头前儿的几个字就好了。转回头,继续盯着……唔,分开也有近一个月了,模样儿倒是没大变,就是怎么看着清瘦了好些?眉眼还是淡淡的,这会儿紧闭着,添了几分秀气文雅;嘴角微微有些向上弯,更增了一丝稚嫩;脸上有点儿湿漉漉的,映着火光,细细的,感觉很柔,很暖,好像就这么看着,连外头阴沉沉的大雪天都会变得春光明媚似的;只是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不知是不是还像记得的那么好听……
“叶壮士,叶壮士?叶……叶萧,叶萧!!”完了,看呆了,“喂,喂!喂喂!”
“……啊?!”肩上被拍了一下,回神,“嗯?什么?”
“你,那个,哦!番薯烤好了,喏!”
唉,搞得夜容都不好意思问了,问的含蓄一点儿吧,他又听不懂,难道直接说,你跟我哥什么关系?!太生硬了跟质问人家似的,毕竟是救命恩人……可是,看他刚才那么赤裸裸地盯着哥的脸,看得都走神了!怎么能叫人不往那……那不好的地方想呢?!
“哦,谢谢了。”
接过番薯,又看了一眼夜非,像是在问他要不要起来一起吃?当然没反应。于是低下头,认真的啃起来,啃,啃。夜容看他啃的很香的样子,对着自己手里的番薯,也啃了起来……唔,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还是不干不净吃的……嗯,香,啃,再啃。一时间破庙里只听得到外面呼啸的北风,偶尔吹进来的雪花落在火上,噼噼啪啪的,再就是欷欷嗦嗦两只老鼠的动静了——
“嗯嗯……好香啊……我也要吃!”
软软的,懒懒的被拖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了让人浑身酥酥麻麻的……两个人猛回头!
“唔,要喝水……萧,你在吃什么?我也要!”
睡足了十个时辰的人揉着眼睛嘟囔,那样子好像比两个一夜没睡的人还困,朦胧的只看到了体积比较大的那个,也忘了何时何地,两只手就伸了出去——另一个还真会楞楞的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红薯递过去!
显然,这两个都有点儿呆呆的神志不清了,而比他们更呆的,不多,就一个,自然就是看到这一幕张口结舌地立即冻结在当场的夜容了:
“你们……阿,阿,你们……阿,阿阿,阿嚏嚏!!!”
“哥……”夜容悄声地喊了一声——好容易终于能和他哥说上话了,刚才那一个喷嚏,总算是让两个人清醒过来,夜非这才发现,这儿不是菜花儿村,萧也已经和自己分开好些日子了,睡过去之前的事儿他还没怎么闹明白,现在醒过来又看见萧跟小容在一起,还在座破庙里头,莫名其妙的正想问呢,谁知道回过神儿的夜萧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惊的哥俩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还嘴里一阵儿含含糊糊地呜咽道:
“……死了好多人,呜呜,爷,都是血……血,呜呜……杀人了,杀人啦!”
“呜……爷,还,还有……那个时,时……噎,看见夏诗寒,他!他们!!……房里……唔唔……”
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他在讲些什么,一边哭,一边说,用手使劲儿地抹眼泪,咳得气都喘不上来了——那个委屈劲儿呀!是恨不得一股脑儿都倒出来,多两张嘴也说不过来似的,哭得那么伤心,看得夜容又傻了眼儿,这哪儿还有刚才那稳重可靠的样儿,看这架势,就差没蹭到夜非身上去了,活像个外边儿受了欺负回家找妈妈哭诉的小孩儿一样!刚想着,只见一条胳膊伸了过去环住哭个不停的大小孩儿,抬头,看见他家那个平日里冷冷淡淡跟一片水晶似的哥一点儿没露出不耐烦来,虽然依旧是一副冷静的面孔,却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竟还伸出手给他擦泪!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渐渐小了,慢慢儿变成了抽泣,低低地呜咽,缓缓地,转为均匀的呼吸……睡着了。一直环在肩上的手收紧了些,让他的身子歪在自己刚刚睡着的干草垫上,把脸上余的泪拭干——原本不大见到人哭,没想到眼泪竟会是这么热热的,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看他睡得熟了,收回手,啃了一口已经凉了的番薯,抬眼看向被忽略多时的弟弟,默默的询问的看着——
“哥……”
“嗯?昨晚怎么了?”
慢慢挪过身子坐到夜非身边儿,低声解释了一遍昨夜都发生了什么,说着说着,开始觉着越来越委屈……看哥刚才对那个不认识的人那么温柔,唔……他都好久没有亲近哥哥了呢,手上擦破了皮的地方有点儿热辣辣地疼了,腿也好酸,还有肩膀,撞到了……头上被揉了揉,嗯,是哥的手,好舒服——
“辛苦你了!”
“嘿嘿,没有啦……当然是哥最重要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嘿嘿。”撒娇撒完了,该问正事儿了:“哥!”
“嗯,干嘛叫那么大声?”
“呃,那个,那个……”看看一旁睡着的夜萧,再看看他哥:
“哥,你不会要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