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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辞汉 ...

  •   一夜无眠。

      刘姌早早地便被唤起,之后便是好一阵忙活。细心地净脸、沐浴,接着便是上妆、换衣。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便要拜见帝王,远赴匈奴了。

      刘姌身着火红嫁衣,缓步行走在汉宫中。

      “陈蟜见过公主。”没想,刚拐了弯,就看到陈蟜。一身青衣,鸦发葱指,身形纤长,当真是翩翩公子,玉树而临风。

      “世子。”刘姌眉眼不动,只朝着陈蟜微微颔首。如今的她,已非当日的姌公主,他也不是过往那个堂邑府的世子。她能做的,只有轻轻一笑。“想不到今日世子也有空入宫,皇祖母又该高兴了。”

      “公主贵重,却远赴匈奴,实乃陈蟜之过。”陈蟜看着刘姌,眼中满是愧疚与无措。

      “男女情爱,乃人之常情,世子又何必嗟叹?”刘姌抬头看着陈蟜,眼神无波。

      “终蟜一生,便是再多喜乐,终有负一人,永世难偿。”陈蟜似是不敢同刘姌眼神相触,见刘姌抬头,忙侧过身去看周围花草。

      “此事……于南宫何干?”刘姌看着他,唇齿含笑,似讥似嘲。

      陈蟜语噎。半晌,低眉作揖:“臣祈公主平乐安康。”

      “多谢世子。”刘姌淡淡回礼,“若是无事,南宫便先行一步。世子,保重。”

      刘姌步行彘宣室前便止了步。刘启在侍婢回禀时,便领着宫妃大臣在门前候着。

      “南宫见过父王。”刘姌在离着刘启还有五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原本合拢的双手缓缓展开,在腰侧划过一个圆弧后,归拢与胸前,螓首低垂,说不出的温柔恬静。

      刘启不等刘姌将大礼行完,便快步上前,伸手将刘姌小心扶起,满脸的欣慰与惭愧:“阿姌免礼。阿姌啊……是父王无用、大汉无用啊,无法扫荡草原,驱逐匈奴,倒要让你去那苦寒之地和亲,父王……”

      不等刘启将话说完,刘姌便开口:“父王切毋如此言说。姌今生得幸,托生汉室,已属前世修得之福,安敢要求他物?姌既为汉家公主,自当为汉室计,今虽非汉室存亡之际,却也是危难之时。和亲虽非姌之本愿,然,若能助汉免受腹背相侵之苦,姌、宁往无悔!”这段话是刘姌从定下和亲之事后就开始想的,反复推敲、几经删减,再将其熟记于心。本就慷慨激昂的言辞,因为刘姌的胸有成竹,更是平添了几分扣人心弦的魄力。

      显然,刘启也被刘姌的话给打动了,但见他双眼湿润,嘴唇微颤:“孤的……好阿姌啊……是孤对不住你。”

      刘姌笑了:“父王勿要自责,这是阿姌自己的选择。”说着,朝刘启行过礼后,缓步朝等候在宫门外的伊稚斜走去。隔着十步远,对着伊稚斜微微颔首:“左谷蠡王,时辰不早了,启程罢。”

      伊稚斜目送刘姌步入轿中,等她坐稳后,便下令出发。

      和亲队伍浩浩汤汤,连绵的红,从汉宫出发,一路朝外,不曾停留。

      “阿姐……阿姐……”刚出长安,便听到后面阵阵马蹄声,刘彘稚嫩的声音在嘈杂的马蹄声响中竟能清晰可闻。

      “阿彘……”刘姌看着契而不舍地追在队伍后面的刘彘,不禁有些怔愣。

      “前方可是南宫公主和亲的人马?本王乃南宫公主胞弟胶东王刘彘,家姐和亲,彘恐今生难与家姐相见,特来送别,还请左谷蠡王通融。”刘彘端正容色,一本正经地朝着伊稚斜喊话。

      伊稚斜早就注意到队伍后面不小的动静,但之前刘彘一直不表明身份,他也乐得装作不知晓。如今,刘彘都如此喊话,他便只能让队伍停下,给姐弟俩话别的时间。

      “阿彘,你怎么来了?”刘姌莲步轻移,站在刘彘面前。

      “今日阿姐出嫁,阿彘怎能不来相送?”刘彘看着刘姌,眼中满是不舍,“阿彘年幼,幸得阿姐谆谆教导,方明事理。如今,阿姐远嫁,今生恐难再见。阿彘……阿彘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阿彘,人之一生,总要面临生离死别。今日,阿姐不过是远嫁匈奴,并非与阿彘天人永隔,阿彘该高兴点才是。”刘姌蹲下身子,将刘彘抱在怀中,“阿姐是以南宫公主的身份和亲的。能在出嫁前就是公主的并不多,阿彘难道要一直对着阿姐哭鼻子吗?”

      刘彘整个人窝在刘姌的怀里,嗅着她衣袖间隐隐约约的木兰花香,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不管阿姐是不是公主,都是阿彘最喜欢的阿姐!”

      “阿彘乖。”刘彘的赤子之心让刘姌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阿彘若是心中真有我这个阿姐,便记得大了将我从匈奴人那儿再抢回来!”耳语低微,随风消散,几不可闻。即使伊稚斜竭力地侧耳静心,也抓握不住。

      刘彘看着刘姌,目光坚定:“阿彘记住了!”无论是出于对刘姌的眷恋还是他物,刘彘答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乖。”刘姌伸手轻轻摩挲着刘彘的脸颊,眉眼温柔,含泪带笑。

      刘彘看着她,眼中带着不自知的孺慕:“阿姐……”

      “阿彘,时候不早了,阿姐先上路了。记住,这辈子想要在匈奴人面前抬起头来,便想法儿把我再抢回来!不然,你便没有我这个二姐!记住,大汉,从来没有一个和亲匈奴的真公主!”刘姌看着刘彘,满脸肃穆。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要朝停着的轿子走去。

      “阿姐!”刘彘看着刘姌的背影,忙将其喊住,再快步上前,一把抓着刘姌的衣袖不放手,“阿姐还请留步!阿彘还有话没对阿姐说。”

      刘姌在心底暗暗叹气,拗不过刘彘,只得回头瞅着他:“你说吧,我听着呢。”

      刘彘看了刘姌一眼,确定她不会立刻离开,便送了手,扭头看向一旁最为粗壮的那颗柳树。不等刘姌反应过来,便自顾自地跑到树下,不待旁人搀扶,便顺溜地攀爬上树。

      柳枝婀娜,随风微荡,刘姌看得心慌不已。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到了树上的刘彘。但见刘彘没有半分停留,一双眼睛盯着树上最高处的那根柳条,从怀中掏出金制剪子,轻轻巧巧便将柳枝剪下。又是三步两步,如同猢狲般灵巧地下了树。

      下树路冲,刘彘却始终将柳枝抓在手里,不敢松懈。直到见到了刘姌才郑重地将柳枝递过去:“阿姐,阿姐久居深宫,想必不知此处已是灞陵。阿彘听侍婢说,长安人年年送别,都在灞陵,折枝送柳,以求游子勿忘故土,早日回家。如今,阿彘便将这柳枝折予阿姐,望阿姐,早日回宫!”

      刘姌接过柳枝,久久不语。许久,转身,默默钻进轿子里。伊稚斜看了刘彘一眼,抬手一挥,队伍便缓缓地向前移动。

      大汉同匈奴相隔甚远,路途漫漫,行了许久,才刚要出关。

      “公主,前面就是玉关了。”侍婢在一旁轻声提醒。

      刘姌掀起轿帘一角,小声吩咐:“绿芜,去问问左谷蠡王,看能否通融,在玉关前停留片刻。”

      绿芜行礼告退后,强忍着心中惧意,径直去找伊稚斜。伊稚斜听是刘姌的请求,倒很快就来了。

      “南宫公主。”伊稚斜站在轿前,目不斜视。

      刘姌轻轻掀起轿帘:“左谷蠡王,南宫出于两国和睦,和亲贵国,如今将离故土,还请左谷蠡王准允南宫于此地停留片刻。”

      伊稚斜轻笑:“无妨,本王原就想在此地歇息,公主既想停留,便是多待片刻也无妨。本王不过是随行保护公主,公主既要中途休息,注意些便是了。”

      刘姌一愣,随即向伊稚斜点头致意:“如此,便多谢左谷蠡王了。”

      “玉关……今日一别,不知他日还能否再见,且做永别吧。”刘姌俯下身子,将清晨刘彘从灞蟜摘下的柳枝深深地埋进玉门关下的沙土中,“若能,姌不求圣宠龙恩,唯愿身若杨柳,虽柔仍韧!”

      伊稚斜跟在刘姌身后,眼见天色将近,便开口提醒:“公主,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南宫明白,有劳左谷蠡王提醒。”刘姌双手合十,低眉垂眼许久,才缓缓起身。朝停着的轿子走去。

      刘姌坐上轿子,队伍便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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