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傲慢之罪》璧忘兮

18、惶惶风中走 第七章

　　我们走进伊释尔圣泉，门口安静的水瀑好像帘子一样自动向两边掀开。原本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四翼和六翼们都整齐的排在门口躬身行礼，却没有再跟进来。

　　伊释尔圣泉在圣殿的一个偏殿里，我现在头顶是透过琉璃射下的阳光，脚下是云中的水晶，用赤裸的脚仔细感觉一下，还有精细的几乎看不到的纹路磨砂。伊释尔殿四角被四根双人合抱的主子撑起，每根柱子都是蓝水晶做的，遍布菱形的切面。

　　温热的圣水不停的从池边的天使塑像手中捧着的水瓶中倾斜出来，每个天使都是用乳白色的玉石做的，雕凿细致，连褶皱都十分清晰的长衫好像被水阴湿了，服贴的粘着白嫩的肌肤，天使们或坐或站，或斜倚或半跪，每个天使的表情都无比的虔诚圣洁，犹如活着般动人。

　　淡淡的水气袅袅的从池中升起，被它们缠着袍脚的路西斐尔挺拔清雅的站着，一手在前，一手背后，直欲乘风归去。

　　“我可以不回答吗？”我抬头凝视着他的目光，虽然勉强能控制住身体不至于发抖，但是总觉得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着深邃的天空，越来越空旷，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发现到自己的渺小，越来越让人恐惧。

　　那是直射灵魂的震慑，宛如令人支撑不起的，来自天的压迫。

　　身高的差距让我必须昂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孔，所以这种形象在他眼里大概分外倔强和孩子气。

　　于是他笑了，右手拖着左手肘，左手握拳挡着形状完美的妃色薄唇。只是笑得太利害了些，只有食指的指节还贴着嘴唇。

　　而且他即使笑得像风中的柳枝般颤动自己身体，也依旧给人端庄的感觉，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认为失礼，偶尔的放纵反而有着可爱的妖魅。

　　方才全部的自制力都用来抑制身体的颤抖，可现在，我得将它们全都抽调走，因为会不会发抖已经不是我关心的重点了，我关心的是我怎样才能不扑上去。

　　不过，我挫折的叹气，我这样的身体，就算扑过去也什么都做不了。明明其他和我同年的天使都有了不止一个卵了，可我偏偏还是这种小孩子的样子，让人郁闷。

　　“沙利叶说的没错，你真有趣。”路西斐尔停下笑声，可是笑容却没有敛去。他又向回走了几步，恰好站在我面前，于是我的头又向上仰了十五度。

　　“你好像很喜欢看着我的脸？”

　　我下意识的对上他的眼睛，嘴里只能吐出恭敬的话语：“炽天使无形体，若是需要变化实体，则相貌与能力成正比。殿下是天界最强大的天使，拥有整个世界最高的美貌，米凯尔为殿下的美丽惊艳，可能有些失礼了，希望殿下不要见怪。”

　　无奈的垂下头，看着他垂到胸前的那串由玛瑙，东珠，紫水晶蓝田玉串成的项链。对我而言，看不到他的目光反而会让皮肤上凝结一颗一颗的寒栗。

　　在魔界，曾经有无数次和各种魔兽对视的经历，因为一旦和它们相遇，回避视线无疑是示弱和找死的行为。它们会抓准你恐惧的一瞬间扑过来将你撕碎，这是我用无数深可见骨的伤疤换来的教训，于是就养成了无论面对谁都要看着他的眼睛戒备的习惯。

　　虽然知道这样有时候显得很不礼貌，但是如果让我将自己心中的动摇暴露在敌人眼中，恐惧会令我发疯。

　　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用在我身上真是在贴切也没有了。

　　“口不对心的小东西。”

　　他笑，口气温柔和气，明明是如此高高在上的话，我却生不出反感。

　　“第一次见面就是，明明坐在水边，却偏偏立刻的站起来，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倔强的。”他声音低低的，却温柔又婉转，就像从高山上流下的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溪，滑过光滑的鹅卵石，从不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在长着青苔的岩石上摔得粉碎，声音如此清脆。

　　我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声音抬头，他低下头，也好玩儿似的对着我的眼睛，微微勾起嘴角，笑得并不明显，却突然让我觉得一阵又温柔又暖的风吹过的身体。

　　我醉了，脑袋里装满了温热的酒，迷醉的雾气从眼睛里冒出来，全身的神经开始打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夜里的横跨天际的银河，即使是明月也不足以相提并论。

　　他是晨星，在无日无月无星无光时刻，唯一独占天空的霸主。

　　永不坠落的晨星。

　　路西斐尔伸出手来，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映，被他轻轻的捏住了鼻子。

　　“就像一只小猫在挑衅。”

　　鼻子像被电了一下，连后脑都麻了，我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向后跳，离开他至少有七步的距离。

　　落地后后立刻调整身体正面面对着他，双腿微微弯曲，双手握拳，右手前左手后的垂在身侧，绷紧了神经戒备着。虽然和他刚才的姿势很相似，但气质和仪态完全判若云泥。

　　这完全是我的条件反射，墨菲曾经因为从背后靠近而被我打出去，然后他顶着一双熊猫眼赞扬我这个姿势像是拉西亚斯猎豹在一样矫健。

　　视线依旧锁定他的眼睛，看着他惊讶，放下手，又开始笑。

　　TNND，真成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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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路西斐尔的笑容下，慢慢放下了戒备。也许是因为高高在上，一呼百应惯了，对我这种并不是很折服于他的小天使产生了些有趣的感觉，所以他并没有治我的罪。但是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有第二次，我却要提醒自己，决不能再冒犯他。

　　他可是天国的副君路西斐尔殿下，任何天使都可能被他一句话剥夺掉性命，虽然他并不是什么残忍或嗜杀的人，但是也不会容许我这样的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他。

　　现在想想，第一次见面可以算是不知者无罪，但是刚才还真是失礼。

　　我走到圣池边，回头看看路西斐尔殿下依旧迈着端庄的步子，身上明明带着宝石和珍珠，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还说我像猫，我看他才是一只波斯猫。

　　看我回头，他又笑了笑，嗯，还是一只迈着一字步，笑得很妖孽的波斯猫。

　　“你还等什么？”他走到我身后，右手握住了我的左肩，将头低下来，靠着我的耳边说话。我被他呼出的热气惹的浑身颤抖，但是这次却不敢再打他的手。

　　“抱歉殿下，米凯尔没有加翼过，所以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程序，请殿下恕罪。”我转过身子行礼，顺便挣脱他的手。他刚才不是端庄的很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顽皮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这个天使，这个天使怎么可以说别人像猫？他自己就是一只猫，还是一只走路一定要迈一字步，笑得端庄又妖孽，肚子是黑色的坏心变色猫！

　　但是这句话我要烂在肚子里，决不能指着他的鼻子骂出来。郁闷，憋屈，生气。

　　“哦，这我倒是忘了，你很小就去魔界了。”

　　路西斐尔笑得饶有趣味，我心里却恢复了明澈。

　　“那就让我来吧，你把羽翼张开就好。”

　　以往的经历他必定都查清楚了，估计在魔界也有着不可小藐的势力，看来传闻中，神与副君不合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看着路西斐尔俊美的连星辰都自惭形秽的容貌，我的心情有些游移不定，如果他和神决裂，那么我该归附于谁呢？

　　如果，他是我的‘天使’，也许我会愿意和他一起永远堕入地狱。

　　但如果他不是呢？

　　我承认我很喜欢他，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喜欢的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但是，爱情并不是一切。就算仅仅是对我而言，爱情并不是一切。

　　至少现在我这么认为，但是我却不觉得在不远的将来，拥有了权力、地位和亲人的我，会改变这种想法。

　　我曾经期待我的‘天使’是一个炽天使，或者最多是一个大天使，因为这样的身份并不是太过于悬殊，而且也符合我的期待和审美。

　　但是，他却是天国副君，除了我主耶和华之外，最最崇高神圣的天使。

　　他站立在天界的最顶端，远的令我望而却步的地方。

　　我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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